墨家局勢如此,雖說陸豐之地的十年之期已經滿了,可以離開了,不意味著諸多麻煩結束。
秦國肯定有人盯著墨家的。
但有所動,便是莫大之危。
前來濮陽之地,一個緣由便是希望一些人可以稍稍忌憚一二,墨家也能夠稍稍的喘息一口氣。
一些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分教開宗。
是需要的。
自秦國一天下以來,一些諸子百家皆有變換形體,傳承如舊,多了一些束縛了,也多了一份可以安穩的機會。
墨家。
是子墨子祖師立下的。
如今分教開宗,亦是尊之。
有那樣的一處宗門在,說不得可以將秦國的力量吸引過去許多,而他們的另外一些力量則或多或少可以更加自由一些。
一些事,高統領也有所知,不過,諸般事也無需太過于著急,濮陽之地,墨家還有不少事情要做。
“高統領!”
“新歲之前會回來,新的一歲,墨者會有嶄新的模樣。”
“班老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涉及墨家的重要大事,自然需要一應統領一處商議,如今距離新歲已經沒有太遠了。
從高統領先前的傳書來看,他眼下正在真道宗逍遙先生那里繼續精進修行,順而一覽修行之法。
歸來之后,可受益于其余墨家弟子。
莫大之功!
新的一歲,墨家需要做的事情不少。
陸豐的十年已經過去了,墨家也要新的開始了。
其實,眼下比起十多年前已經好了不少,那個時候,墨家還要時刻面對諸多危險。
機關城,也被摧毀了。
耗費墨家數百年之力的機關城也沒了。
人還在,墨者就還在。
“墨家的一切要看你們,我這個老頭子能做的越來越少了。”
“因那顆丸藥之力,我如今覺的好多了。”
“記性也好了一些,往年一些遺忘的東西也能想起一些,當趁著這個好機會,將所學一一書錄出來。”
“只是,相對于整個墨家的傳承,還是缺失很多很多。”
“百多年前,墨者三分,一支墨者入秦,一支墨者在機關城,一支墨者在齊魯。”
“因六指黑俠和路巨子的緣故,其余兩支墨者歸一,若無外在諸事,墨家會更加強大。”
“可惜…那些年發生太多的亂事,以至于兩支墨者未能很好的力量匯合一處。”
“就連所學,也是多有零散,未能夠很好的交融貫通于一處。”
“墨家的傳承需要那些東西,那些都是墨家一位位先賢前輩心血留下的好東西、好寶貝。”
“也是墨者安身立命的根本。”
“小跖,墨家接下來要好好的傳承下去,需要將那些東西找到,需要將那些東西匯合一處。”
因丹藥之力,班大師所覺自己的一體精神好了很多,但…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
自己怕是活不了太久了。
眼下都是丹藥之力在撐持,具體可以撐持多久未可知,待丹藥之力散去,自己的身子或許更加孱弱。
或許就…。
自己已經很老很老了。
這些年又格外操勞了心神,能夠堅持到現在,能夠看到墨家掙脫枷鎖,得復自由身,自己已經很開心。
很滿足了。
無論如何,墨家接下來還是有機會的,只要不摻和一些事情,就可安安穩穩的傳承下去。
待墨家積蓄的力量足夠,墨家重現當年的名聲,不是不可能,而那一步…自己怕是看不到了。
雖看不到,稍有坐下來思忖,突覺墨家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真的很多很多。
這些年來,自己也有將一身所學整理出來,雖好,不足夠好,相對于墨家數百年來的傳承,不過一隅。
如果自己這個時候,不將那些東西好好整理梳理一下,以后的墨者想要學習那些,只會更加艱難。
對于墨者的傳承非好事。
此外,如果可以,另外一些事情也可以做,非摻和其余的亂糟糟之事,而是為墨家墨者自身。
之前受困于陸豐,自己沒說。
就算說了,也不會有太大的力量去施為。
現在,還是有機會的。
“班老頭,你會沒事的。”
“等高統領踏足玄關之后,天地間可以前去的地方就多了,若是有機緣得到一株天材地寶,班老頭你就有福了。”
“班老頭,你的意思…是希望我等統領接下來好好的將墨家散亂傳承收集起來,匯聚一處,以為墨者傳承之用?”
“墨者三分,我是知道的,昔年六指黑俠還在的時候,曾于我說過不少。”
“墨者三分,因墨者的獨特,皆帶走一部分傳承。”
“入秦的那支墨者,多年來一直多在秦廷少府之中,雖入少府,一些傳承還是師承子弟相承。”
“十多年前,機關城被滅。”
“根據后來的消息,機關城里面的東西大都被取走了,估計那支墨者的后人是不會放過的。”
“秦國滅齊的時候,整個稷下學宮都有搬空,齊國守藏室也是一樣,估計也有不少那支墨者的傳承落于秦廷。”
“若說眼下諸夏間哪里的墨家傳承最為完整和齊全,應該就是秦廷少府的那支墨者了。”
“此外,機關城所在,還有齊國的王城、稷下學宮,也許還有一些殘缺傳承。”
班老頭!
聽著班老頭平靜而又淡然輕松的話語,盜跖心中不自沉重,昔年,自己初入墨家的時候,班老頭的年歲就不小了。
一晃這些年過去,墨家經歷這么多的變故,一位位巨子都…,班老頭都一一走過來了。
若非班老頭,現在的墨家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模樣。
眼下的墨家,雖說還有一些老人在,但那些人的修行、機關術、威望都遠遠不如班老頭。
有丹藥之力,班老頭現在看起來多有精氣神,實則…,若要長久,除非一直服食丹藥之力。
或者為班老頭尋來一株珍貴的天材地寶,可以真正的伐筋洗髓,脫胎換骨,重塑本源。
那樣,班老頭起碼可以續命許久。
天材地寶。
諸夏間想要尋找那般寶物,已經很難很難,除非前往一些人跡罕至之地,前往九州之外的一些神秘之地。
塞外長白不咸。
巍峨昆侖。
更為靠近太虛的大雪山。
那些地方非玄關難以真正前往,唯有玄關可以御風而行,可以輕松前往,其余武者,依靠一雙腳…,難為。
班老頭。
一定會無礙的。
只要有可能,一定會為班老頭尋來好東西。
至于班老頭所說的那件事,自己可以聽明白,所為都是為墨者接下來的傳承之事。
單單只是招收一些門人弟子為用,不過其一。
另外,還要將墨家的傳承盡可能的尋回來,以為所用,那樣教導出來的墨者,才是合格的墨者。
才是真正的墨者。
墨家的傳承…,對于眼下身為墨家正統的他們而言,的確有些少了,太殘缺了一些。
這些年來,只是依靠班老頭還有另外一些年長的墨者整理,有一些,還差很多很多。
墨家傳承數百年,諸般典籍珍藏很多很多。
如果機關城還在,里面自然有大部分,可惜,機關城已經破滅了,百年前的三分墨者,如今傳承比較好的,也就入秦的那支了。
“百多年前,墨者三分,入秦的那支墨者,多決絕了一些,幾乎和山東的兩支墨者沒有聯系。”
“也難有聯系。”
“數十年來,墨家又遇到那么多的事情,些許情分怕是更淺了,欲要入咸陽找尋,怕是多難。”
“若是引起那些人的不滿,或許更麻煩了。”
“機關城殘地,要派人去瞧瞧的。”
“齊國,也要派人去瞧瞧。”
班大師頷首,合適的門人弟子,只要小跖他們肯花心思,肯花時間,一定可以找到的。
一些資質上佳的也是不難。
唯有傳承,多難。
那些傳承,非一人之力可為,而是墨家數百年來的心血精華所鑄就,數百年來的一位位墨者推陳出新,離不開它們。
若無它們,以后的墨者會很難。
甚至于,自己已經提前感知到一些困難了。
小跖所言的很對,目下的諸夏道者中,唯有入秦的那支道者還傳承的十分完整。
借助秦國之力,他們變得只會比百年前更加強大。
他們還算是真正的墨者嗎?
不是!
當年離開機關城,前往秦國的那支墨者,只是一些長老帶著一部分墨者前往,當時的巨子并未阻攔。
那也是墨家的道理。
志同道合,才能一處。
如今機關城的墨者淪落至此,只怕秦廷的那些墨者會自認為真正的墨家傳承之人了。
“將那些散落的墨家傳承一一找回來,班老頭,我等或許可以借助儒家的力量。”
“墨者三分,一支墨者入秦,而百年來,儒家在齊魯算得上說一不二,儒家的藏書樓中更是珍藏數以萬計的典籍文書。”
“想來儒家之中,會有不少屬于墨家的東西。”
“以墨家和儒家的些許交情,或許,可以將一些東西尋回來。”
“屬于少府麾下的那支墨者傳承,不如我親自去一趟,那些東西本來就是墨家所有,以我眼下之力,除非玄關出手,否則,斷然無礙。”
盜跖踱步此方不大的房間,緩緩語落,靈覺有感,看向不遠處半掩的木窗外,似乎有滴滴瀝瀝的聲音傳來。
又開始下雨了?
聽起來不為大,應該和昨兒乃至于前幾日都差不多。
將墨家失散的傳承一一找回來,有些難度,卻也不是沒有法子,思忖之,有所得。
數息之后,眼中一亮,看向班老頭。
“儒家?”
“從咸陽傳來的消息來看,眼下,墨家還是不要麻煩他們為好,他們現在都有一些麻煩在身。”
“入少府中的一支墨者,小跖,暫時也不可有那般心思和動作。”
“咸陽是秦國的都城,少府更是核心要地,里面強者不會少,你眼下只是化神。”
“就算是玄關,怕是也艱難。”
“數月之前的關中災情亂事,非沒有玄關存在身隕那里。”
“不可妄動。”
“老頭子我所想,此事需要妥善之策,若是依你之法,則那一支墨家只怕徹底要將我們視為敵人了。”
“那不是好事。”
“那些人也是墨者,所學也有祖師的道理,只是在一些事情上當年有了分歧,是以有了后面之事。”
“若可,你當親自前往說道此事,希望那支墨者有些心力。”
“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班大師擺擺手,小跖所想雖是可行之策,卻非上佳之策。
之前還待在陸豐的時候,就有聞關中的一些消息,儒家現在有不小的麻煩,連掌門伏念都有牢獄之災。
何況儒家的另外一些人。
儒家現在自身都有許多麻煩,此刻,再去麻煩那些人,不好,也有損墨家俠義之道。
小跖另外一策,親自去取,更是危險重重。
那一支墨者如今所停留之地,乃是咸陽少府,那里縱然不算如今諸夏最危險的地方,也差不遠了。
無論是否有成,都會引來不小的麻煩。
說不定還會令秦廷有怒,墨家就更艱難了。
“能不動手,就不動手,班老頭,我覺那些人不是好說話的。”
“這些年來,說不定當年機關城破滅之事,就有他們的參與,畢竟墨者三分,只剩下他們一支,他們就是獨一無二的墨者傳承了。”
“親自前方拜會,作用不會很大。”
“如果…如果天明少俠肯助力,那么,事情就輕松了,也容易了。”
“只不過,天明少俠現在不理會墨家的事情。”
盜跖輕嘆一聲,班老頭所思,固然有理,固然比自己妥當一些,然則,一些事情自己也非不能想到。
而是,想到了也是無用。
百年的時間,那些墨者是否還是純正的墨者,自己多多少少也知曉一二。
那些人早早都成為秦廷走狗了。
早已經背棄祖師子墨子兼愛非攻的本意。
他們其實已經不是墨者了!
或者,在他們眼中,自己等人還是不小的隱患。
所思,都是所猜所想,不一定為真。
一些事情,還是要去做的,諸夏間墨者傳承最齊全的地方,也就是他們了。
他們愿意分享墨家傳承,那么,比起派人前往機關城舊地以及齊魯稷下學宮舊地,好處更大。
看向班老頭,盜跖收斂心情,諸事還沒有做,也無需多言,多思一些法子才是上策。
有沒有更加的法子?
天明少俠。
天明少俠的母親是咸陽宮麗夫人,只要天明少俠一份文書,那么,對于他們而言的千難萬險之事,都會化作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