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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安身之所在,莫非天運?

更新時間:2019-10-22  作者:閻ZK
我的師父很多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安身之所在,莫非天運?
身穿藏藍衣衫的年輕刀客在道路上慢慢走著。

雙目渾無焦距。

趙闊自小習刀成名,同輩之間,幾無敗跡,卻突然遭遇了這么大的沖擊,自辭別李吟香兩人之后,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右手中的名刀綠秀,突然便似乎不那么鋒利了。

腦海中更是一片漿糊,那一刀的殘影不斷回放,一次比一次凌厲,一次比一次霸道,只知渾渾噩噩往前走去,而不知身在何處,等到無意識停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師傅門前。

趙闊抬頭,看到了筆觸雄渾的皇甫二字,苦笑了下,不知道是否應該進去,恰有一人踱步而出,腳步匆匆,見到趙闊,口中輕咦出聲,停步笑道:

“我道門外為何有一股鋒銳氣,原來是趙師弟,今日突然來此,是要拜訪三叔公的么?”

趙闊眼神清明了下,先是回了一禮,喚了聲皇甫師兄,接下來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惹得那名男子發笑,道:

“怎么了,這副模樣?罷罷罷,既然來了,便進去拜訪一下三叔公吧,說起來你也已經有些日子沒來了。”

趙闊臉上浮現慚愧之色,終究點了點頭,見那男子神色似乎有些匆忙,又奇道:

“皇甫師兄此行是有什么要事么?”

男子哂笑,道:“還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江湖比斗之事了,距今日不過三四日時間,我皇甫添列四大世家之名,自然是事情越來越多,便是我等,也少了許多練刀的時間。”

“嘿,就是皇甫雄這混小子,估計早早便知道了風聲,躲得遠遠的,大哥連番發信催促,他卻一日跑得比一日快,一日躲得比一日遠,便也只得罷手。”

“再要繼續催下去的話,恐怕就要沖出邊境,跑到北域去了。”

趙闊愕然,道:

“皇甫家主都無能為力么?”

眼前男子卻似乎并不以為惱,笑道:

“沒辦法,沒辦法啊,天底下拿兒子沒辦法的老子多了去了,也不少他一個,這一次連嫂子都惱了,不一樣沒有回來么?哈哈哈,這小子,信里面慫歸慫,一次比一次慫,跑起來卻半點不含糊,誠懇認錯,死活不改。”

“哈哈哈,只這一點,還有點皇甫家的風采!”

“至于原因,四大世家雖然稱不上同氣連枝,也算是都有所來往,這一次江湖比斗,十年一遇,就是東方家似乎也要來人,夏侯家雖在江南,可無論如何遠不過東方家。”

趙闊臉上神色不由有些古怪。

果不其然,身前男子搖頭笑嘆道:

“夏侯家原本定下來是少主夏侯軒陪同家主來此,但是可惜,他身子骨實在是太弱了些,前些日嘔血昏迷,不得已,只得讓他的妹妹過來,可憐可憐,我家皇甫雄自小便被那姑娘攆得雞飛狗跳,前次更是躲到了青鋒解上去。”

“不知道是哪個亂傳消息,好不容易連哄帶騙勸他這次回來,這下倒好,跑得更遠了,唉,讓我知道了,定要不饒他。”

說了幾句,皇甫觀海抬手一拍額頭,笑道:

“罷罷罷,這些閑事情,有空時候,你我師兄弟二人一邊喝酒,一邊細細再說,若是再耽擱下去,誤了事情,大哥可不饒我。”

趙闊叉手行禮,道:

“師兄且去,我這就進去看望師傅。”

皇甫觀海笑呵呵擺了擺手,接過侍從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足跟輕磕馬腹,坐騎嘶鳴兩聲,便即激射而出,旁邊侍從沉默不言,背刀而走,速度竟也絲毫不慢。

趙闊目送他離開,收回目光,復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刀綠秀,心中升起了不知道該如何去面見師傅的想法來,踟躕一二,還是嘆息聲氣,踱步走如其中。

其此刻心神沉郁,加之這里是皇甫家,警惕放松,竟然未曾發現了閃身躲在一旁的少女。

而等他走遠了去,躲在一側的少女才踱步走出,眉目安靜細膩,便是被李吟香拉出去的‘陽少俠’,只是此刻卻已經褪去了男裝,換做鵝黃長裙,雖然不修刀法,但是武道世家,自然不可能不修內功,此刻雖然天氣嚴寒,于她卻無甚大礙。

一雙剪水秋瞳好奇看向趙闊行走方向,輕咦道:

“趙先生?他怎么來了這里……”

“是來找三爺爺的嗎?奇怪奇怪……”

身后還跟這個嬌俏的小丫鬟,拉了拉皇甫秋陽的衣服,道:“小姐,不是要去接夏侯小姐的么?”

“啊呀,對對……”

皇甫秋陽回過神來,也不再去想這位皇甫家外姓弟子為何又回來了,雙手稍微提起裙子,一雙淡藕色繡鞋輕輕疾奔,走出大門之后,已經有一輛馬車等在了那里。

兩人入了車廂之后,便即催促車夫快些趕路,夏侯婕雖然是這一次的夏侯家主事人之一,但是如此偌大事情,自然不可能就只有她出面。

四大世家,十年一會的事情,夏侯家的家主都要親來的。

只是她的這位好友自小性子便極為跳脫,方才飛鷹入了皇甫家,她才知道夏侯婕距離天雄城,已經不過數十里的距離,以快馬速度的話,抵達天雄城城門不過一兩刻的時間了。

馬車開動之后,皇甫秋陽看到了外面景物飛快往后退去,心中稍微安定下來,旋即就又忍不住有些些微的抱怨,若不是今日客棧中遇到了那件事情,她定然是要和李吟香吃完一頓飯后,再前往樂坊,然后才會回來,那個時候,不就遲了么?

十幾年來,這樣風風火火的性子也都不曾變過。

似乎無奈嘆息一聲,皇甫秋陽突然看到了對面小丫鬟雙手托腮,包子臉微微有些鼓起,似乎有些不大樂意,伸手輕彈了下后者額頭,消道:

“你這副模樣,到底是怎么了?”

小丫鬟鼓著臉道:

“夏侯姑娘又來了……”

“她每次一過來,二少爺就跑了,奴婢都好久沒有見到二少爺了,每年見到夏侯姑娘的次數,比見到了二少爺還多。”

皇甫秋陽失笑,便要打趣下小丫鬟,視線卻自車身一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或者說,是先看到了那一匹赤紅如烈焰的瘦馬,然后才注意到坐在小攤上面的黑衣青年。

心里面先是微微一怔,正好奇這位刀客既然能夠將千兩銀看都不看,便即賠償給了掌柜的,身價自然不菲,竟然喜歡在路邊小攤上吃飯。

難不成這些路邊攤販果真有那么好吃么?

恰在此時,馬車奔近,她才看清楚對方雖然身體挺得筆直,神色一如先前平靜淡漠,但是手中只有尋常的白面干餅,身前一碗清澈見底的清水,臉龐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呆。

她最后的視野中看到那一刀霸道狂妄的青年認真咀嚼。

馬車得得得已經奔了過去。

皇甫小姐眨了眨那雙很好看的眼睛,確認了好幾次,自己并沒有看花了眼,心里面莫名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難道說……

他其實很窮么?

王安風喝了口水,然后慢慢把最后一塊白面餅子扔在嘴里,將指腹上的餅渣也不肯放過,然后很認真把最后的水喝完,清澈的水,周圍的肉香氣,混合著糧食在口中留下的那種淳樸而厚實的味道,一齊涌入肚子里。

感受到扎實的白面在胃部被水泡漲,王安風突然很感謝處理窮奇問題時候見到的那位游商。

“泡脹了之后,果然很頂飽啊……”

起身從懷里掏出了些銅板,碼得整整齊齊,放在桌角。

旋即轉身牽著瘦馬走出,那位店家嘴角抽了抽,硬生生連客人慢走,下此再來的話都沒有說出來,再看看桌上,得,干餅比較脆,卻連一點點餅子渣都沒有留下,把碗一端,都不用那抹布去抹,就干凈到能接客了。

這也忒干凈了點……

他無奈咕噥了兩聲,把桌角上的幾枚銅板拾起來,大秦通寶倒是真的,卻給磨得光滑,上面還有些許擦都擦不掉的紅色,他大拇指在上面搓了搓,皺了皺眉頭,轉身叫道:

“客,客人,不對呀,你這通寶上面怎么有紅的?”

王安風腳步微微一頓,側身看他,神色冷淡,聲音沉穩有力,道:

“是銹跡!”

店家恍然大悟,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道:

“抱歉抱歉,客人您慢走……”

王安風側身回來,往前走去,店家將銅錢扔進錢柜里,突然覺得不對勁,一拍腦門兒,叫道:“不對啊,銅銹是綠的,怎么是紅的?又不是血,哎哎哎,客人?”

他轉過身來,剛剛還在的黑衣青年,已經消失不見。

王安風快步走出,右手抬起,摸了摸懷里,空蕩蕩的一片,先前放在懷里的十枚暗器,現在竟然只剩下了最后的一枚,某種踏實感覺消失不見,心中莫名有些惆悵。

沒有辦法。

他自心中斟酌許久,現在身上還有些許銀子的,一兩銀的話,在民間直接兌換是一貫一百錢,專程去大秦的錢莊兌換的話,根據成色,能夠換來一貫兩百錢到一貫三百錢。

這差距可是不小。

不過,接下來卻還得要去找個住處,用不著太長時間,四五日之后的西北江湖大事,他不打算錯過,畢竟事情牽連到了皇甫的家族以及白虎堂,于情于理,他得要在現場的。

唔,隨便一處客棧就好。

半個時辰之后……

當王安風第五次面無表情地從客棧里走出來的時候,他終于發現,自己好像攤上事兒了……

因為他算錯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大秦西北雄城這個稱呼,在西北一帶的意義,以及江湖大會這個意義帶來的,客棧價格上的飛漲。

眾所周知,江湖人大多都是不差錢的主。

王安風先前按照了自己腦海中的客棧價錢,預留出部分銀子,剩下的則都在大荒寨中,贈與諸多遇難者作為盤纏,身上不過只剩下數兩銀子。

而剩下這些銀子,在其他地方夠他一月開銷,這一段時間卻只能夠讓他在最差的屋子里和人擠著,還只能睡兩三天。

王安風取出錢袋子,掂了掂重量,然后沉默著放入懷中,抬眸看著不遠處一顆茂盛的大樹,認真思考冬天在樹上睡覺的可能性,以及如何躲避開夜間巡視的刑部武卒,防止被當作賊人這兩個人生重大問題。

便在此刻,旁邊瘦馬突然嘶鳴兩聲,王安風收回視線,安撫馬匹,看到巷子口里奔過來了兩個人,其中一人在前,腳步靈動地很,正在狂奔,后頭那個卻是個身材肥碩的男子,一邊跑,一邊喘地上氣不接下氣,撕心裂肺喊道:

“錢!我的寶貝啊!”

“給,給我站住!”

劫匪?

王安風神色不變,在那個匪徒奔過去之時,右手一抓,一下握住其手腕,旋即微微用力,用出少林最為基礎的小擒拿手,那人便即口中慘叫一聲,跪倒在地,站不起來。

手中的袋子哐啷一聲墜在地上。

后頭那胖子花了好一陣的功夫才‘挪’了過來,撲上前去,惡狠狠踹了那人兩腳,然后一下拿起來了地上的錢袋子,一邊踹一邊罵道:“你個不長眼睛的兔崽子,誰的東西都敢碰么?”

“也不打聽打聽老子年輕時候是混那里的,啊?!看我不踢死你!讓你偷!讓你偷!”

還不等王安風看不過眼去,那胖漢子就氣喘吁吁停了下來,右手扶著后腰,看模樣,打人的這個比起挨打的還要更累上許多,過了好一會兒才記起給王安風道謝,旁邊幾個路人相熟,將那個賊給抓了送去刑部。

胖子將袋子小心收好,擦了擦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水,道:“哎呀,多謝這位大俠出手了,要不然就得讓這小賊跑了去,這東西雖然不是甚么特別值錢的東西,可于在下而言卻比銀子重要得多了,丟了回去少不得跪搓衣板……”

他聲音微微一頓,輕咳兩聲,轉口道:

“對了,看閣下,似乎不是本地人?”

王安風正在抬眸看今天晚上在哪棵樹上睡覺會比較舒服,是以并不答話。

之所以不回少林寺,一則,西北雄城中,是大秦兵家第一人司馬錯所在,此刻不知道這位兵家宗師在不在天雄城,二來,皇甫家為四大世家之一,家中定然有真正的宗師高手,他須得要慎重。

至于最后一個理由……

這樣回少林寺的話,在先生和師父面前,委實也太丟人了,不成,不成,還是睡樹上罷。

他下意識微微搖了搖頭。

旁邊肥胖大漢突然喜道:“咦?恩人在這天雄城中還沒有落腳之處么?正好,正好!區區在下,正在這里有一套院子空著,若是恩人不嫌棄,不如就在那里住著吧……”

言罷直接伸手去抓王安風袖口。

王安風愣了愣,腦海中升起一絲困惑,可眼前男子除去熱情之外,未曾感受到惡意,對于曾有敵對之人,他自可以下手毫無顧忌,但是對于這種自來熟的西北漢子,實在是有些難以應對,只得手掌避開,冷然道:

“不必。”

大漢臉上笑容微微一滯,旋即嘆息一聲,臉上垮塌下來,呢喃道:“是了,像我這樣窩囊沒用的男人,大俠你肯定是看不上的,自然不愿意去看看……”

他悄悄瞥了王安風一眼,重重嘆息:

“我這樣活著還有甚么意思?”

王安風忍不住嘴角微抽。

過去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后,王安風還是出現在了一座小院落的前面,瘦馬跟在身后,那胖漢子在前面,眉眼飛揚,頗為暢快模樣。

一一將這院子布局介紹過之后,將鑰匙直接遞給王安風,并且拍著自己沉甸甸的胸膛,表示王安風是他的恩人,想要住多久,就住多久。

過了一會兒便那胖子便即說還有事情,必須離開了,王安風揉了揉眉心,看向這屋子,不但布置頗為簡雅,就連后廚中都備有米面,他只消買些菜類就好,忍不住心中狐疑。

這件事情很自然,但是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真有這般的好運氣么?

嗯,無論如何,不可放松戒備,但是好歹是有個棲身之所了。

王安風坐在椅子上,心中多少稍微松了口氣。

那個胖漢子離開院落之后,疾步而走,就像是個趕路的尋常人一樣,在拐了數次之后,側身閃入一處屋子里面,動作顯然是真沒有甚么武功在,否則定然不可能瞞過王安風。

屋子里除去他之外,還有數人,正是方才的小偷竊賊,以及那幾個押著著小賊前往刑部的路人,胖子面容上的神色變得沉穩有力,沖著那幾個起身行禮的人點了點頭,道:

“接下來便交給我即可。”

幾人面面相覷,各自行禮散去。

留下那衣著華麗的胖子,心情激動莫名,左右踱步,重新出去,沐浴更衣之后,香薰過雙手,方才入內屋,跪倒在地,神色肅穆無比,叩首在地,恭恭敬敬道:

“稟告尊使,安排下的任務,已經完成。”

屋內負手而立著一名陰冷男子,身材高大,卻又極瘦弱,便如一桿青竹,腰部配劍,裹挾了冬日寒空一般的冷銳,聞言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沙啞道:

“做的不錯。”

胖子激動莫名,不及開口,那陰沉男子已如一縷青煙,消失不見,展現出極為高明的輕功身法,胖漢子嘆息一聲,心中所剩下的便只有了遺憾。

男子現身于數百米之外,回身看了一眼那胖子,自無人處微微抬手交叉俯身,輕聲道:

“先生,任務已經了結。”

少林寺中。

中年文士揉了揉眉心,隨口應了一聲,便即‘凌空’看著王安風雙臂展開,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抱著被子滾了一下,嘴角浮現微笑,微笑尚未展開,注意到行來的道士,便即抬手飲茶。

云紋袖口垂落,遮掩嘴角,聲音如常,隱有嘲諷,道:

“呵……”

“自陷泥潭的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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