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師父很多 第六十章 告辭離去(1/2)(3000)
一葉軒之亂最終落下帷幕。
叛亂弟子被收去長劍,留在山上,嚴加看管,要從最開始的典籍一點一點重新教導,等到何日是真的明白了,才重新有資格佩戴一葉軒佩劍,下山行走江湖。
而那些被章左聲門下弟子唬騙著喝下迷藥的弟子們則被從一葉軒禁地中救了出來,不知道是給吃了什么毒,雖不曾害了性命,也一個個手腳酸軟,連劍都握不動,自然難以調動內力御敵,也難怪五百人將這些弟子拿下竟然沒有傷了一兵一卒。
唯因輕信二字。
此時這些一葉軒弟子就連粗通拳腳的莽漢都打不過,遑論是同樣修行上等武功典籍的同門師兄弟,被救出來后,面色上皆有羞愧,他們方才雖然被關鎖在內,但是外面的動靜太大,也能夠聽到些聲響,心中難免忐忑。
江陽換去了身上滿是血污的衣服,重新沐浴更衣,仍舊是長衫玉佩,竹冠束發,看上去一絲不茍,氣度溫和儒雅,和平素看上去并無半點不同,如一根定海神針,定住了一葉軒弟子中的不安情緒。
王安風站在一葉軒山上,那柄木劍重新討了粗布纏繞,背在身后,看著那神色平靜坦然的書生,忍不住心中喟嘆。
江陽的氣度很好,非常好,從容不迫,甚至于隱約有了三分青鋒解大長老身上氣機,若是他所料不錯的話,以江陽這一次的領悟,過上至多十數年,一葉軒中便要出一位震古爍今的大宗師。
但是只消是能踩上中三品的武人,都能夠感受到眼前書生身上無時無刻不在流逝的氣機。
縱然他體內氣機磅礴浩大如北海,能容鯤鵬擊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日日流逝,只出不進,支撐不得多長時間,江陽先前說自己只剩下了不過兩年時間,并非妄言,而是出于武者對于自身的把握。
武者修行練體,養氣機,登高樓,是一步一步向上的路子。
但是若有一日山體垮塌,高樓潰散,氣機散盡,便連帶著生機消逝,這種傷勢,即便是在少林寺中的吳長青出手,也沒有半點手段,生老病死,如何能夠憑借人力逆轉?
章左聲先前下手,當真不留半點情面。
王安風縱然是心里面遺憾至極,也做不得什么,只能夠問江瀾討了一根小狼毫,并一張宣紙,將二師父曾經傳授給他的養氣丹藥藥房默寫出來,交給了似乎已經鎮定下來的江瀾,然后將藥效和禁忌細細囑咐過。
江瀾出身不凡,自然識得厲害,這宣紙上雖然只有三個丹方,百字出頭,分量卻很是沉重,若放到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武者會因為這三個丹方而悍然廝殺,而王安風只這樣輕描淡寫就給了她,心中震動,一時間說不出話。
王安風將手中小狼毫架在筆架上,看她模樣,笑道:
“就當是我給你和夏侯提前上的賀禮。”
“天下之大,江湖之遠,事情太多太雜,你們二人大婚時候,我不一定能來。”
江瀾面色一紅,卻未曾反駁,將那卷宣紙小心收好,斂衽一禮,道:“多謝王少俠,此藥貼江瀾用完之后,自當焚毀,不會讓第三人知道。”
王安風心中對這女子生出些好感,微笑道:
“如此倒是多謝。”
“畢竟也是我師門獨傳的東西,若是流傳在外,也是不好。”
江瀾點了點頭,兩人便沒有其他話可以講。她剛剛所說用完之后焚毀,兩人心照不宣,用完的時候,便是連這藥王谷的秘傳丹藥都沒有半點辦法,江陽離世的時候,想及此事,江瀾心中自然沉重,沒有心思開口。
而王安風和江瀾本不相熟,只是因為夏侯軒原因才機緣巧合之下認識,除去了安慰的話,也沒有什么好講的,王安風側過身子,看著江陽背影,心中贊嘆,有欽佩,也多可惜。
今日早早離開客棧,之后奔襲,沖突,闖山,善后,許多事情足足忙碌了一日,此刻在天邊遠處,已經能夠看到一輪月影潛藏在了云霧之后,大如圓盤。
王安風將黃昏時微涼的空氣吸入腹中,精神微振,慢慢吐出,自語道:
“馬上便是中秋了……”
劍南道的梁州酒會自中秋節前三日開始,舉辦七日時間,中秋之后,還有三日余熱。
前三日時間,梁州州官會在城池西北處拉出一片空地,遮蓋以五色帷幔,來自于大秦七十二郡中的釀酒大師將自己得意的美酒盛放在青銅酒樽當中,各自占據一處帷幕隔絕出的空間,引眾人來品酒。
每一位有資格進入這酒會的,無論年紀身份,莫不是天下善飲豪飲之輩,手中都有提前下發下來的信物,尋常者多是柳木牌,最上乘者是紫檀木和金絲楠,上面都寫一字曰善。
憑這木牌可以入內暢飲,若是覺得哪一家美酒最是喜歡,便將手中這信物扔在那酒家桌上,以此粗分上下高低。
這一過程,稱之為‘銅爐溫酒’。
然后才是重頭戲的中秋大酒會,到時候酒會會和整座州城的中秋燈會合在一起,拔得頭籌的酒家名酒,會被州官贊賞,遣數十名腿腳利索的朱衣衙役通傳整個州城七十三坊市當中,到時候一齊上燈,便似是滿城歡呼,縱然不曾飲酒,也足以醉人。
這事情有個雅稱是‘紅袖添酒’,前些年還只是小打小鬧,在這幾年間,天下一統,漸漸被各地酒家視為是一生中難得的榮耀。
王安風等人算好了時間,本是能早早抵達梁州,卻未曾想中途遇到了江瀾一行人,一來一回這樣耽擱了好一陣時間。
而今看來,‘銅爐暖酒’的那三日肯定是趕不上了,就是滿城燈火,紅袖添酒的景致大約也看不上,但是最后三日的酒會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這一次要尋的酒自在雖然是三品武人,卻嗜酒如命,年年都要在梁州呆上許久時間,約莫要一直待到了八月月末才肯罷休,倒是不怕去了找不到人。
當日王安風等人便在一葉軒住下,第二日時候起身告辭,江陽數次挽留無果之后,便親身將王安風一行人送下了山去,臨行之前,這位大儒引王安風入了靜室當中,密談一個時辰,究竟談論了些什么事情,卻無人能夠知道。
這一次夏侯軒也同王安風等人一同下了山,他出身不凡,是四大世家之一的長子,自然不能夠待在同為江南道一流勢力的一葉軒過久時間。
尤其此時一葉軒還在風雨飄搖的時候,他在這里也就更容易引來有心人目光。
別的不說,只要將他在一葉軒停留數日這個消息傳送出去,就足以引發江南道武林各大勢力的暗自揣測和惡意,這其中甚至包括了他出身的夏侯家。
若非他這一次出來是暗中布置,房中也留下了一名身材和他相仿的棋子易容騙過家中高手,恐怕此時夏侯家各房中早已經雞飛狗跳,亂成一團,打算要趁著他這個病秧子不在的空隙做些什么手腳。
而他那位身為夏侯家家主,所謂雄才偉略的父親必然已經派來客卿,要他留在一葉軒,重提將一葉軒江瀾娶入門中,借以打入一葉軒內部,一邊聯合一葉軒對敵,一邊慢慢蠶食一葉軒,壯大家族的目的。
可是留下的暗子畢竟只是暗子,每年中秋夏侯家亦有家族祭祖,那暗子他已經調教了數年時間,不止行為舉止,就連身上每一道傷口痕跡都一模一樣,但是能否瞞得過他父親,仍舊不敢托大。
中秋之前,必須回去。
夏侯軒抬起頭來,有風沙起,不過是十步之遠外的江瀾,竟然隱隱有些看不真切,他瞇了瞇眼睛,沒有顯露出什么異狀,只是隨著王安風一同抬手行禮。
然后放下手來,一手拉著馬韁,掛著一絲笑意道:
“葉柱華既然是一葉軒的弟子,那我便也不越俎代庖了,那人我已派遣暗衛送到一葉軒上面,之后是殺是放,都交給一葉軒幾位定奪,不過想來連那章左聲都能夠逃得了一條性命,聽命于他的葉柱華自然也不會過多苛責。”
江瀾抿了抿唇,有心想要問他些事情,可是江陽便在一邊,又有些問不出口來,只是站在原地。
江陽微微頷首,溫和道:
“多謝夏侯世侄好意,江某定然會好好管教門下弟子,不讓他再亂來。”
夏侯軒心下忍不住嘲弄低語,當真是一位儒雅君子,連字里行間那隱隱的激將和諷刺都沒聽出來,相比自己家中那位父親而言,君子得過了頭,幾乎不像是個江湖大勢力的宗主。
可兩人到底哪一個更好些,他又說不出個上下來。
當下卻已經沒了說話的性子,深深看了一眼江瀾,抬手復又一禮,撥動馬頭,隨著王安風等人轉身離開,上了官道,不片刻時間,邊已經遠遠離去,在一葉軒山門下的父女二人眼中,只剩下了幾個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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