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春狩開始

也許是日間長途跋涉太耗體力的緣故，到了夜間，李華正在看圍場的地圖，突然出聲問桃花，“桃花，為何朕嘴中有些發苦？”

“皇上可能是乏了。桃花晚間備了些杏花酥酪，這就去端來。”桃花柔柔地笑著，放下手中的狼毫筆，沖了杯梨膏水遞給李華。

“好。”李華接過茶杯時，不小心觸碰了一下她溫潤的指尖，桃花瑟縮了一下。

“桃花這就去御膳房。”她匆匆離開。徒留李華一人在氈房里發呆。

桃花端了酥酪出來時，卻見繁星滿天，不由停住了腳步，把食盒交與一個小丫頭，讓她送去給李華，自己坐在草地上，細細觀賞起這夜色來。

耳畔是和暖的微風，夜空深遠高闊，如一匹上好的絲緞，其間綴上千萬顆真珠，浮光閃動，而皇宮的夜色，即便再美麗也是被四方的圍墻所隔斷的，遠沒有這里來的空闊爽朗。她輕輕合上雙目感受這大自然的靜謐。

“此處夜色很是美麗。”

低沉的一個聲音響在耳畔，她睜開眼睛，李稷站在身側，沐在這滿天的星光之下，背影如一叢勁翠的修竹。腦中回想起上次見面的情形，還是在酒醉之時……桃花臉上作燒，輕輕站起身，轉身欲走。

“姑娘去往何處？不陪李稷一同賞賞這夜色么？”

“王爺……”

他回過身，一張臉似被風砂打磨而成，剛毅英武，全然不同于李華的蒼白秀雅，也沒有手足的相似之處，她微微有些發怔。

李稷拉桃花坐下，自己也席地而坐，握她的手卻沒有松開，掌心溫暖干燥，有著粗厲的老繭。

桃花心下明白應當把手抽回來，卻怎么也控制不了一顆因他而快速跳動的心。她極力平復著自己急促的呼吸，一面偷眼看他，卻迎上一雙墨玉般清明的眼睛，臉上又是滾燙一片。

他輕笑一聲。桃花羞窘的不知如何是好，耳畔卻響起清越的笛音。她抬頭一看，李稷徐徐吹奏著，卻是從未聽過的曲目，曲調輕柔明快，尾音繞笛，充滿欣愉歡快之感。

曲畢心緒都跟著輕松明快起來，她不禁拍手稱贊，“敢問王爺一句，這是何曲目，我竟從未聽過。”

“這……”李稷撫了撫竹笛，竟有些不自然，想了想側頭看她。

“這并不是什么名曲，是我親手所作。”

“王爺會譜曲？”桃花驚喜的看他。

“從前出征打仗，戰畢之時，每每無事可做，一個小將士通些音律，便命他教了我譜曲。”他緩緩道，似是陷入回憶之中。

“那這是何曲？”

“那日在宮中見你傷懷我便做了此曲，只望你聽著能心境舒緩些，并未想好叫何名目，不過現下想來，就叫《桃花歌》吧，你覺的如何？”

桃花似是飄在一朵浮軟的云上，心中只剩下喜悅，直欲掉進這旋渦之中，再不醒來。可她不能，再如何令人心動的場景，于她只能是水中花月。

“這般旋律優美的曲子，桃花承受不起，請王爺另贈他人。”她垂下眼瞼，不去看他僵硬下去的俊朗臉龐。

“你不喜歡？”

桃花沉吟著，并不開口。

“桃花。”他微微嘆了口氣，看著漫天的星光。“這世上除了報仇以外，也是可以有些別的的，我并不相信是我看錯了，也不相信這只是我一廂情愿。”

桃花側頭不看他，站起身來，轉身欲走。

“桃花。”李稷喚住她。

她站住，心臟跳的仿佛要破腔而出。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贏得了同你在一起的機會，我希望你能嫁與我。”

“王爺說笑了，桃花是罪臣之女，絕不會有那么一天。”桃花顫聲說完這一句話，撥腳狂奔起來。

夜風吹散她綰好的發髻，蘭花珠釵掉在地上，頭發四散飄舞。她大口喘著氣，壓抑著心中如洪濤一般肆虐的情感，卻是難受異常。

不論是在獄中還是在清蕙閣中，她都清楚明了自己的未來，知道是艱險萬分。也許會嘗盡各樣的痛楚，又或尚未成功便已命喪黃泉，但唯一不曾預料到的便是這洶涌而致的情感，足以將人擊垮卻還是要頑強抵抗，她悶悶咳嗽幾聲，倒在柔軟的草地上。

第二日起來，許是被冷風撲了頭，桃花很是頭疼，無意看見銅鏡中的自己，眉眼憔悴。她慢慢上了妝，無論如何，今日是不能缺席的，今日是狩獵賽的第一日。

她撐著走到李華營帳內，卻見他已由宮女們服侍著穿戴好了，不由微微松了口氣。

李華見她來，很是高興，上前拉住她的手。“你這幾日是越發的懶了，昨日叫你做碗鳳梨脯子肉，也是做了就叫小丫頭送過來，自己偷懶。”

“奴婢臨時有事，皇上就不要見怪了。”桃花虛聲道。

“你怎么了？”他聽出她聲音里的不對勁。

“沒事。”桃花輕輕的搖頭。

“你今日還是別去了，就在營帳里歇著。”他皺眉道。

“不行，今日皇上身邊必須有人陪待，別的宮女長久不做此事了，未免不知禮儀，只能奴婢去。”

“你撐的住么？”李華擔憂的看她。

“不礙事。”她搖頭。

“那走吧。”李華起身，桃花隔著兩尺距離走在他身后，心下思量道：“今日是權臣集聚之日，策謀陷害我爹之人也定當在里面。細細觀測興許能尋出些眉目來。”

未待多想，林晚已扶李華坐在了御龍金座上，四下響起三呼萬歲之聲。

桃花垂頭站在李華身側，只覺一道目光冷冷盯著自己，不禁抬頭一看，卻并無異常。

在獵場上，李華端著硬弓向臣下講：“我朝以此定天下。朕每次出獵，就是為了練習騎射。如今雖然日理萬機，事務應接不暇，但從未忘記熟習弓箭。春狩乃皇家一大盛事，我元豐朝之棟梁應文武雙全。往后三日，不論尊卑，只論能力之大小，獵物之多寡，勝者為王，可以同朕討要所喜之物，不論珍惜與否，價值幾何，朕定當賜與。”

李華沉聲道，眉間透著帝王應有的威嚴，桃花從未見過這般形態的李華，不覺心下側然。

“臣等謹記圣言，不畏險阻，奮力一博。”聲音整齊劃一響徹山谷，驚的林間之鳥震翅而飛。

“今國泰民安，皆仗諸卿助朕治國安邦，朕代元豐萬民敬諸卿一杯！祝元豐鼎定盛世，國泰民安！”

眾臣紛紛舉起酒碗，齊聲山呼：“鼎定盛世，國泰民安！”

“春狩開始”

四下鑼聲一響，林晚尖細的嗓聲自上而下，游弋在山谷中，逐漸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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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不入中宮 第七十五章春狩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