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對飲成歡

這次歲除大典李華決定提早進行，還在大典后安排了家宴。

太后對此頗有微詞，李華只道是多了個蓮美人，一起圖個熱鬧。

宮中燈火通明，一場大典后眾人已是力疲，又紛紛強打著精神在元豐殿內準備除夕家宴。

桃花忙完自己手中的活計后，在一片繁雜中抽身偷偷跑了出來。

四下是宮人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回廊上掛著一溜兒散發著燭光的小燈籠。桃花尋了個無人的清凈角落，歇息了一會兒方才緩過勁了。

園內寂靜異常，她坐在石凳上，從杯內掏出金銀紙，自己疊了金銀元寶來，打了火石將其點燃。

紙元寶很快便燃燒起來，火苗在些微的風中跳躍翻滾，映在桃花的眼中，像是要灼傷了她的眼眸。

桃花緩緩合上眼睛，腦海里浮現出爹清瘦剛毅的臉。“爹，你和娘泉下有知的話，希望能助女兒早日查清此案，女兒也希望稷王爺早日查出白玉佩的線索，還爹一世清白。”

桃花還想再和爹說點什么，驀地頓住，她聽見一陣沉重且有些拖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一聲刺耳粗啞的厲喝：“誰在那里？！”

桃花心下一慌，不顧正燒著的紙元寶，忙躲到假山后，卻被一只粗糲的大手捂住了嘴，驚得她惡狠狠地踩了這人一腳。

此人吃痛抽回了腳，卻并沒有松手的打算。桃花還想給他一記肘擊，被他堪堪攔下，“是本王。”

桃花聞言瞪大了眼睛，敢情這廝剛才一直在偷看啊！

一個上了年紀的管事姑姑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這人桃花是認得的，正是椒寧殿的管事姑姑，太后身邊的紅人——管姑姑。

管姑姑見到樹腳燒得半化的紙錢，眉頭高高攢起，“誰燒的紙元寶？宮中素來不準燒這些物件，還不快出來領罰？”

說著，管姑姑繞著園中的假山找起來，眼看就要找到桃花這一邊，“你若主動出來，我可罰得輕些；若是被我找見，仔細你的皮！”

桃花聽到管姑姑一番威脅的話語，攥緊了手指，心中砰砰直跳，一直在盤算著準備哪些說辭糊弄管姑姑。

李稷感覺到了她的緊張不安，慢慢踱步到管姑姑面前，擲地有聲道：“怎地，本王爺燒些紙元寶給先帝，姑姑可是有何不滿？今日歲除，合家團圓之夜，偏偏少了先帝，本王心中不快。”

桃花見稷王爺替自己解圍，微微舒了口氣。

“這般……奴婢以為是不經事兒的宮人……”管姑姑見到鐵面王爺，心中微顫，這王爺脾氣可大了，“奴婢沖撞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行了，趕緊走吧。別再打擾本王。”李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般。

“奴婢先行告退。”管姑姑福了福身，匆匆轉身一路快走離開了這塊地兒。

李稷緩緩坐在石凳上，打開桃花方才留在桌子上的食盒，拿出白瓷壺酒，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一飲而盡后，望著假山后，聲音清朗：“桃花姑娘還不出來嗎？”

這人是躲不掉了。桃花撥開幾叢低矮的竹子，緩緩來到他面前，行了肅拜之禮，“奴婢見過王爺，謝王爺救命之恩。”

“何來的救命之恩？”李稷眼眸黑沉如夜幕低垂。

桃花愣了下，“方才王爺替奴婢解了圍。”

“以后，桃花姑娘不要在我面前自稱奴婢了。陸大人是冤枉的，你是官家小姐。”他看著她微紅的臉龐，心中一股莫名的情愫在蔓延。

桃花怔然，不知為何王爺突然轉了性子，只得轉移話題，“今晚還真有些冷。”

“坐。”李稷拍拍身側的石凳，示意桃花坐下。

桃花不好拒絕，緩緩坐下后，李稷又替她倒了一杯酒，“姑娘若是不介意，陪我飲一杯如何？”

“桃花敬王爺。”桃花舉杯一飲而盡。

李稷緩緩抿了一口酒，沉吟道：“酒味甘醇，上好的桃花釀。姑娘也是個會品酒之人啊，這酒從何得來的？”

“桃花剛入宮時自釀的。”她淺淺一笑，懂桃花釀的人并不多，可見王爺也是個懂酒之人。

李稷又重新為她滿上一杯，“桃花姑娘手藝不錯，我竟現在才喝到這醉人的酒。”

“王爺說笑了。桃花所懂的一切，都是爹和師傅教的。”桃花喃喃道。

“桃花姑娘覺得陸辛大人，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爹……”桃花抿嘴輕笑起來，眉眼恍惚，仿佛看到了爹的臉。“我爹年幼喪父，十歲不到又因水災失去了慈母。他常和桃花說，自己是食百家飯長大的，看遍了民間疾苦，立志要當好官，為鄉親辦實事。”

李稷默默聽著，看著桃花眉眼間的溫柔，心中柔軟成了一團。

桃花自顧自地又倒了一杯酒，不等李稷攔她，她仰頭一飲而盡，“我爹十年寒窗苦讀，終有一日考取了功名。監察御史雖是個不大的官兒，卻是個重要的職位。整肅朝綱全靠幾位監察御史。爹常因著百姓的事進忠直言，為此得罪了不少官員。可他都不放在心上。”

看著沉浸在回憶里的桃花，李稷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忍去打斷她的回憶。

“爹為人素來清貧，還總愛救濟有困難的相親父老。我小時候啊，家中房屋漏雨，爹竟一時拿不出錢來修繕，后來還是我娘親變賣了些嫁妝，才得些金銀。為此爹一直覺得愧對我娘。爹時常告誡我，為人要清廉正直，不能做虧心之事。桃花不信，這樣的一個人，竟會因為貪污賑災款銀！更不信這樣清貧的人會因為貪污之事而殺人！”不知是不是上了酒勁，桃花喃喃說上許多話。

她眼中酸澀，不知不覺淌下淚來，正抬手欲拭去臉上的淚痕。頰上卻輕輕的一暖。一只大手搶先撫過她的臉頰，緩緩擦掉那幾顆晶瑩的淚滴。

桃花臉上噌地燒紅了一片，很是窘然。她側頭不看王爺，又仰頭喝了一杯酒。

偏不入中宮 第七十章對飲成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