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468 不解
“父皇,我……”
“你既是想將功折罪,那么便先想辦法從華鈞成手上拿到這火鳳令。”皇帝不等他說完,已然轉身打斷他的話繼續往下說:“往日朕沒曾直接捉他來打聽,乃是怕他有了提防,再者,朕也不放心交給他人去辦。
“這次你可以設點圈套引他上鉤,令朕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他捉進天牢審問。如此就算是那些死士知道他被捉,也不會疑心到別的事上。但你切記決不要打草驚蛇!同時最好能上華家查探查探,等朕拿到此物之后,你再去參華鈞成。”
楚王站了半晌,才艱澀地垂頭:“兒臣遵命。”說完他又抬起頭來:“只是兒臣從未曾見過那火鳳令的模樣,不知父皇可否畫個圖樣與兒臣?”
皇帝卻道:“朕也沒有見過。那令牌只有一個,是陳王親手所制,因為死士出的任務皆是機密要務,無干的人員是見不到的。朕只知道那是枚不大的牌子,能夠塞入袖口,上頭有陳王妃的指模刻印以及名諱。此事必多兇險,你行事需相當注意。”
楚王微微凝神,拱手道:“兒臣省得。兒臣這就回去與宋長史等商議商議,再行下手。”
皇帝揚手:“去吧。切記勿要走露風聲。”
楚王答應稱是,躬身退了出去。
皇帝望著他消失在門外,才回到書案后坐下,從袖口里取出支通體碧瑩的鳳頭玉釵,出起神來。
楚王出宮這一路說不上什么心情。
原先他只覺得宋正源出的是個好點子,只要他辦成,皇帝必然會重新考慮他為太子。而他又何曾想到皇帝竟然會交給他這么樣一個任務。
這件事若是辦成,自然于他好處多多,但若是失敗,那將不僅僅是失去太子之位這么簡單。
皇帝對火鳳令志在必得,對那三千死士如芒在背,這件事打從他向他吐露出真相那刻起,已經容不得他不答應了。他的父皇。顯然并不比他想象的對他要仁慈。
“王爺,到府了。”
馮蕓在轎下稟道。
他垂頭看看已然攥出汗來的手心,半日才起身來。
等待辛乙來回話的當口,韓稷在窗前靜坐默語。杯子里的酒仿佛凝結成了冰。沒人相擾的時候,他才能仔細回想著前后這經過。
兩杯冷酒下肚,腦子也似清醒起來。
魏國公在說到陳王妃的時候,的確是面色不自然的,那座金蓮他也確定跟書冊上描述的陳王妃的徽記相符。可是沈雁是讓他求證真偽,而不是讓他語焉不詳地問幾句話就算數,反過來說,即便是魏國公與陳王妃真有私情,又怎能確定他就一定是魏國公的兒子?
建國之后陳王就南下去了金陵,而陳王府出事乃是在去了金陵年余之后的事,如果他真是魏國公的兒子,那么豈非是說魏國公在陳王妃離京之后還常去金陵與陳王妃秘會?而這又怎么可能呢?那會兒他雖然還不是國公,但卻也是世子,偶爾不在崗還成。怎可能時常下去?
再者,陳王妃身為王妃,無論身在何處身邊皆有大班人馬跟隨,又怎么可能會有機會與他私通?
就算是曾經有些說不清,那也是從前行軍的時候,若后來還有暖昧,難道陳王會不知道?就算陳王很忙顧不過來,陳王的幾個兒女難道也一點都沒有察覺?根據他所收集來的訊息,以及辛乙的轉述,陳王妃與郡主的關系可謂十分密切。
而辛乙連魏國公與陳王府的關系如何他都不知道。后來還是輾轉才查到他被魏國公所救,再加上皇帝到如今也沒有懷疑韓家跟陳王府有什么干連,至少證明,魏國公在陳王南下之后。已并沒有常在陳王府出沒。
這種情況下,又怎么能說明他就是魏國公的兒子呢?
他渾身的血液在凝滯了半宿之后,忽然又流動起來。
也許真的只是他誤會了,他其實還是陳王的兒子,魏國公不過是他的養父。只是若這樣的話,他為什么會在冒死留下他呢?還有陳王府出事當夜。也正好是陳王在宮中罹難的時候,他為什么會剛好那么巧就到了金陵?
是真的巧合,還是他專程而去?
沈雁的疑惑,也讓他真真正正困惑起來。原先在不知道魏國公與陳王妃這段隱秘的時候,他只當他是湊巧路過,但既然肯定了他們曾經是舊識,那自不能再相信這是巧合。難道說,魏國公是提前知道了陳王府要出事的消息,特地去的?
那他這消息又是從何而來?
陳王遇難與陳王府出事發生在同時,而從京師到金陵至少得一日夜的時間,他在去到金陵之前,到底知不知道陳王會出事?
“少主!”
辛乙忽然推門進來,說道:“楚王是子時初出的宮。宮里的消息稱他與皇帝是在西暖閣里會的面,只有皇上與楚王二人在內,侍候的宮人也只有各自身邊的近侍。”說罷他上前將他手里的酒杯拿走放到桌上,重沏了杯熱茶在他手里,說道:“如此機密,必然是極要緊的大事。”
韓稷看了眼手里的茶,站起來,“眼下能有什么大事,值得連夜宣見?”
辛乙道:“眼下朝中的大事,無非是立儲之事。昨日禮部傳來消息,說是今年持香讀祭的人選定了鄭王,楚王先后兩次進宮,恐怕跟此事有關。畢竟這事若定下來,鄭王離冊封太子之日便不遠了。”
韓稷端著杯子踱步:“早上那次進宮尚可說是楚王為求皇帝而去,可夜里見宮駕,若無要事大事,又若無宣召,親王是不得進宮的。陶行既來報說他是掐準時間進宮,自然是奉旨進殿。那么皇帝又有什么事情會需要深夜見他?”
“這也是我納悶的地方。”辛乙攤手,“皇帝這么做,總像是有什么預謀的樣子。”
韓稷沉吟道:“不管是什么陰謀,只要他敢動什么歪心思,我總會讓他嘗嘗后果。”
辛乙頜首:“立儲之事拖得太久,委實該有個結果了。”
“快了。”韓稷望著窗外,“你去安排一下,年后我要進宮見見趙雋。”
辛乙道:“內務府那邊已經攻得差不多了,咱們的人也已經調去了碧泠宮。少主若去,他們會出來接應。”說完他又道:“楚王這廝不知道會不會沖沈家下手,沈家那邊要不要也派人盯著?”
韓稷擰眉:“沈家如今正受皇帝重用,皇帝還要留他來攏絡南北士子,不會對他們下殺手。我主要是擔心他們會沖華家出手。”
沈雁昨日跟他提及的憂慮,他在細思之后也感同身受。華家與陳王府曾有過那么密切的往來始終是個大隱患,而皇帝究竟為什么沒有果斷向華家下手,而只是不斷刁難,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這里頭當真有什么因由,那么這因由又會是什么呢?
“你去知會賀群他們仔細些。另外,”他回轉身來,“再去打聽下國公爺如今在做什么,駱威又有什么舉動。”
魏國公的警覺性并不弱于他,方才他把話問到了那個份上,恐怕心里也早有了疑惑。他若有什么事都會交給駱威去辦,說不定從駱威身上能夠找到些突破性線索。
沈雁在華府里,這幾日腦子里也沒怎么閑。
這日早上天放了晴,華鈞成難得在家里陪女兒。
上晌華夫人讓人收拾了暖香閣出來讓他們吃茶賞雪,沈雁有點小傷風,便趁著華家姐妹仨兒去門外折梅的時候坐到了華鈞成身邊,吃著盤子里的蜜餞說道:“舅舅這些日子倒是清閑,最近送去內務府的絲綢皇上可曾有說過什么?”
華鈞成喝了口酒,嘿嘿說道:“自從你們家跟房家聯了姻之后,舅舅也跟著沾了光,這大半年里房閣老替我在皇上面前說了不少好話,并沒有再一味刁難我。雖說還是有些不順眼的意思,但我這心卻比從前踏實了。”
沈雁看了眼窗外梅林里正挑選著梅枝下手的那姐弟仨兒,說道:“從前與陳王府有往來的那些文武臣子,皇帝處決起來可謂是手起刀落痛快得很,但是在對待華家這事上,皇上卻顯得優柔寡斷,舅舅真以為這是外祖父激流勇退導致的么?”
華鈞成目光微閃,望著她道:“要不然你認為呢?”
沈雁緩緩呼著氣,說道:“我也不知道。”
但是她轉而又問:“那么舅舅覺得,皇上對華家會不會有什么企圖?”畢竟華家金銀成山,前世被抄之后充入國庫,令皇帝也發了筆橫財。當然華家的錢財不大可能會左右得了皇帝對華家的生殺,可是,又或者還有別的原因呢?
華鈞成微微色變,轉而扭頭沉思起來。
沈雁抿了抿唇,接著說道:“我記得當初勸說舅舅搬回京師時,舅舅原本執意不肯,還說我不會明白您,當初舅舅那樣堅決,如果不是父親把皇上要對付華家的意思說給您聽,你還是不會肯搬回來的吧?現在我也不小了,舅舅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您想要留在金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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