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八章 西楚未敗

李長青未多解釋，開口朗讀著《鄭風》。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朗朗的讀書聲蕩漾在石龍谷，任菲、黑管等都看到了一副美好的畫面。

清晨天色尚未全亮，公雞才開始鳴叫。

勤勉的妻子便起床準備開始一天的勞作，充滿愛意地看著還在懶床的丈夫，言辭委婉的在丈夫耳邊說道：“公雞已經鳴唱”。

丈夫慵懶地說道：“天還沒亮，不信你推開窗戶看天上，明星燦爛在閃光”，然后翻個身繼續睡覺。

妻子是執拗的，她想到丈夫是家庭生活的支柱，便提高嗓音提醒丈夫擔負的生活職責：宿巢的鳥雀將要滿天飛翔了，整理好你的弓箭該去蘆葦蕩了，口氣非常堅決，話語卻仍是柔順的。

催聲中飽含溫柔繾綣之情，丈夫聽到再催后作出了令妻子滿意的積極反應。

妻子對丈夫的反應是滿意的，而當丈夫整好裝束，迎著晨光出門打獵時，她反而對自己的性急產生了愧疚，便半是致歉半是慰解，面對丈夫發出了一連串的祈愿：一愿丈夫打獵箭箭能射中野鴨大雁；二愿日常生活天天能有美酒好菜；三愿妻主內來夫主外，家庭和睦，白首永相愛。你彈琴來我鼓瑟，生活安靜平淡，卻是最美好的樣子。

丈夫能有如此勤勉賢惠、體貼溫情的妻子，怎能不充滿幸福感和滿足感？他知妻子對他真的關懷，送妻子雜佩表他愛意。他知道妻子對他特別溫柔，送妻子雜佩表他情思。他知妻子對他情義深，送妻子雜佩表他真心。

畫面雖然很簡單，就是普通的家庭生活場景，但年輕夫婦和睦的生活，對感情的誠篤和美好人生的向往，深深地感染了任菲、黑管、張仲濟。

任菲被冰川包裹著的心在冰峰上遙望遠方，那是春天的方向。

黑管摸著自己滿臉的硬胡茬，不禁想到如果自己有個老娘們，生活就不會這么糙吧。

張仲濟很后悔小時候沒有答應隔壁二丫當她男朋友的要求，雖然黑了點、胖了點、矮了點、臉大了點，但當初答應的話也算愛過一場，那樣道心應該更加圓滿了吧。

石龍谷內，張楚藏身在濃郁的尸煞中，聽到了李長青的讀書聲，也聽到了烏江的滾滾流水聲、戰馬的嘶鳴聲、將士的喊殺聲……

恍恍惚惚中，張楚看到了那個偉岸的身影，身披厚重鎧甲手持一把畫戟，不怒而威宛若天神下凡！

張楚發現自己竟然依偎在日思夜想的項羽懷里，那結實的胸膛如城墻般給他一種無與倫比的安全感，即便周圍有無數的追兵，但張楚覺得這一刻世界無比安靜，在他眼里只容得下大王一人！

“大王……”，張楚動情地呼喊著項羽，將自己的頭深深地埋在項羽的懷里，眼里噙滿熱淚，這一刻他等太久了。

張楚躺在項羽的懷里，哭了，哭了很久，就連站在項羽身邊的文臣武將，也被張楚的哭聲刺痛了心，淚，也流了出來。項羽，也哭了。

四面楚歌響起，張楚還依偎在項羽的懷里，他似乎不愿意與他的男人分離，也不想在那種生死注定的帳篷里離他的丈夫而去。

項羽面對他寵幸的美人，面對多年伴他馳騁戰場的駿馬，昔日不可一世的楚霸王撫今追昔，感慨良多心潮難平，禁不住慷慨悲歌：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項羽知道自己的滅亡已經無法避免，他的事業就要煙消云散，他沒有留戀，沒有悔恨，沒有嘆息。他惟一憂慮的是他所摯愛的、經常陪伴他東征西討的虞美人的命運和前途。毫無疑問，在他死后，虞美人的命運將會十分悲慘。

張楚在旁聽了，泣不成聲，若斷若續地吟道：“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那些未曾散去的親信和侍臣，在旁見了，個個情不自禁，大放悲聲。

這時，營中更鼓敲了五下，項羽回頭對張楚說道：“天將明了，我當冒死沖出重圍，你將怎么樣!”這時的項羽，竟然說不出讓虞美人一起突圍的話。

張楚雖然得到項羽寵愛，與項羽難舍難分，但他也是最理解項羽的。為了不使項羽為難，便對項羽說：“賤妾生隨大王，死亦隨大王，愿大王前途保重!”他一轉身，突然從項羽腰間拔出佩劍，向自己項上一橫！

可他突然意識到……，他自己似乎是重生而來！

那四面楚歌聲不過是韓信的詭計而已，剛才見到大王太過忘我了，居然把這事都給忘了！

項羽見虞姬把劍橫在脖子上準備自刎，英雄末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悲從中來虎目里充滿了血絲。

張楚把橫在脖子上的劍丟在放下來，緊緊地握在手里，神情堅毅地對項羽說道：“大王，四面楚歌都是漢營中的韓信編出來的！實際上他們的追兵并不多，以大王的神勇必定能殺出重圍，收攏部下重拾舊山河！咱們西楚未敗！”

項羽虎目通紅包含血淚，沒看到美人香消玉殞的畫面，反而見美人放下了自刎的劍，說四面楚歌都是計謀，西楚未敗！

這話換其他人來說，項羽會認為他貪生怕死，毫不猶豫地一劍斬了，可這話是他最心愛的女人說出來的，他卻信了八九分，問道：“咱們西楚未敗？”

“大王乃天命所歸，往前五百米就是烏江，臣妾愿追隨大王一起征戰沙場，殺出重圍，西楚未敗！”

雖然離烏江僅有五百米的距離，但張楚很清楚她一介弱女子幾乎沒有生還的希望，可若再重來一次，他還會選擇項羽，還會選擇那個悲壯的亂世英雄！

山野雜家 第兩百四十八章 西楚未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