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災荒

房間正中，一座玻璃巨罐聳立，罐內是某種隱約透明的湛藍溶液，水位線在灌體八成高度，于燈光下折射著點點深藍。

喀喀喀……

罐體上方，數條機械臂正懸吊著騎督的半截殘軀下沉，而水位線也水漲船高，隨之徐徐上升。隨著騎督完全沒入水中，溶液堪堪將巨罐填滿。

“看看，分毫不差！”大衍械手語氣得意，“趙潛，我的計算能力怎樣？”

趙潛翻了個白眼，他懶得抬杠，更不屑附和，干脆充耳不聞，只是上下打量生化倉。

“看看數據吧！”

很快，他轉過身，走向后方的超腦，讀取騎督的種種數據。

生物倉中，在騎督的胸口處，還有一條防水數據線通過倉頂探出，最終和超腦連接，實時讀取監控，掌握機甲動態。

“誒？”趙潛端詳一陣，雙眼乍亮，“這恢復效果，可比數據模擬時強得多了！”

透過種種參數，他能清楚看到，騎督的細胞活性正大幅上漲，尤其是傷口截面處，細胞更是在瘋狂增生，修補傷勢。

“廢話，普通的計算機模擬，可是模擬不出生命的求生本能！”大衍械手哼了一聲，又加重語氣道，“既然這樣，我來給它添把火！”

“添把火？”

趙潛尚在遲疑，生化倉的下方紅芒大盛，無數氣泡咕隆咕隆地上升，于水面炸裂開來，激起成片霧氣。

“嗯？你是在加溫？等等，都超過一百度了！”趙潛見狀一驚，皺眉道，“你不怕把騎督煮熟了？還有，高溫殺菌是常識吧，不會弄死忘川病毒？”

“常識？”大衍械手語氣不屑，解釋道，“你說的常識，那是指碳基生命，硅基生命可沒這么脆弱！相反，高溫和電流，正能激發其生命潛力，提升生物活性。”

它話音未落，倉內又有縷縷電弧浮蕩，于騎督四周繚繞，竟都被它一一吸納。

趙潛嘖嘖稱奇。

不過很快，他就開始百無聊賴了。

顯然，騎督的這種恢復和演變，絕非一朝一夕可成，而趙潛卻不能離開，以免出現意外后，沒人能及時處理。

“算了，”趙潛眼珠轉動，思忖著道，“好久沒在眾神殿中訓練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可以心無旁騖，潛心閉關。”

“你也是該好好訓練了，基礎太差，反應遲鈍，根本不夠格當一名虎賁機師。”大衍械手不客氣道，“說實在的，弒神落在你手里，我都覺得有點暴殄天物了。”

“喂，用不著這么損我吧！”趙潛苦笑著，走向眾神殿。

三天后。

轟！轟！轟！

眾神殿的前方，兩道巨大投影貼身搏殺，每一次碰撞都火星四濺，激起雷鳴般的暴響，氣象雄渾，聲勢磅礴。

足足數十個回合，右方一架機甲窺準時機，竟以一記刁鉆的剪刀腳制敵，將另一架機甲頭顱夾住，繼而斬落。

“痛快！太痛快了！”

艙門開啟，趙潛取下頭盔，甩了甩頭發，一幅酣暢淋漓的快意模樣。

這幾天，他是深深體驗了一把何謂“痛并快樂著”，每天都得經受慘絕人寰的折磨，但訓練帶來的成長，卻又令他甘之若飴。

不得不承認，大衍械手量身定制的訓練方案，除了痛苦些，也的確效果卓絕。

“去看看騎督，權當休息，得勞逸結合么。”大衍械手難得發了善心，又道，“還有，似乎你的‘涅槃計劃’有進展了。”

“進展？”趙潛聞言，不由精神一振。

生物倉內，騎督依舊懸中漂浮，但較之三天的慘狀，卻已是天壤之別。其體表傷勢盡復，而胸口以下，則更是多出了一截灰色腰部，腰部以下則是無數糾纏絲絮，如同水母的觸須，起伏變幻不已。

顯而易見，它正處于高速恢復中！

“這腰……”趙潛察覺什么，歪了歪頭，狐疑道，“和原本的騎督，似乎并不一樣？”

他手指連動，調出騎督的立體投影，立刻就發現不同。

騎督的腰和普通機甲一樣，并無不尋常之處，但這新生的一截腰，卻是彎曲佝僂，后脊椎處更生有獠刺，如同蠻荒巨獸的脊梁。

“咋回事？”趙潛摩挲下巴，調度更多資料。

很快，他的眼睛瞪圓。

資料投影中，騎督的細胞形態竟也發生變化，周圍遍生尖刺，更是展現出強大攻擊性！僅就細胞形態而言，它仿佛已變成了另一種生物！

此外，寄宿于騎督體內的忘川病毒也已消失無蹤。

“忘川病毒呢？”趙潛疑惑道。

“看樣子，似乎和騎督的細胞深度結合了。”大衍械手猜測。

“等等，”趙潛想到什么，眼神一動，忽地連連向上翻動。

他的手指猛地停下，面露駭然之色。

“災荒？”趙潛失聲道。

他的猜測沒有錯，和忘川病毒結合后，這架機甲的“本質”已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甚至，其機甲名稱也不再是騎督，而是——災荒。

“怎么回事？”

心頭浮起更多疑惑，趙潛繼續翻閱，查看其機甲專長。

果然，其機甲專長也是截然不同！

“焦土、狂躁、動蕩？”他表情艱難，瞪大眼睛一行行地閱讀，“還有這個‘暴走’，為什么是灰色的？代表什么意思？”

“你問我，我問誰去？”大衍械手哼了一聲，“病毒的異變，根本是無法計算的。”

趙潛面露苦笑：這涅槃計劃，或許得換個名字了……涅槃象征輪回，是周而復始，而眼下，騎督則是化身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

“接下來，就只能耐心等待了。”趙潛凝神觀察，低聲道，“待其修復完成，再看完全體的災荒是什么模樣？”

又是十來天。

生化倉中，災荒幽幽懸浮，姿態蜷縮卷曲，如同母胎中的嬰兒，寧靜祥和。

它已修復完成。

“果然，這架災荒與其說是機甲，更像是某種機械獸！”透過藍色溶液，趙潛上下打量著災荒，神情古怪，“有幾分像——龍！”

災荒新生的下半截身軀，其雙腿修長，而腳部并非足形，反倒呈現利爪之形！而其脊椎末端，則更是生有長長尾巴，尾巴末梢為矛刺，于水中顫動不止，殺意凜然。

咕隆咕隆……

水泡翻騰，生化倉中，水溫已近沸騰，卻并非是外部加熱，而是來自災荒本身。

此外，災荒的下半身雖然新生，但不知為何，其上半身卻浮現裂紋，連面門處都出現了刀劈般的巨大豁口。

“好高的體溫！還有，這身上裂紋……”趙潛疑惑道，“大衍，不會出什么毛病吧？難不成，這是失敗品？”

“放心，成功得很！”大衍械手沉聲道，“體溫高，是因為其新陳代謝快，也代表絕倫的力量和速度，代表無與倫比的戰斗力！

“至于這裂紋，”它又頓了頓，意味深長道，“哼哼，以后你就知道了。”

趙潛雙眼發亮。

“當然了，”大衍械手又道，“也因為消耗巨大，災荒除了消耗燃油，也需要海量營養溶液的補充……換句話說，離開生物倉久了，災荒就會逐漸干枯，戰力直線下降。這個問題，就得交給你解決了。”

“早準備好了！”趙潛心有定計，嘿嘿笑著道，“有一套為它量身打造的裝備，就叫——深潛之心！”

這幾天，除了日夜訓練，他也分心二用，早構思出了災荒的“出行裝備”。

趙潛打了個響指，須臾間，一條條機械臂落下，將災荒徐徐提出水面，移至一旁。

接著，他則前行一步，隨著升降臺騰起，在災荒身后進行改裝。

又是半天。

機械手臂松開，災荒穩穩落地，微微屈身又站起，立于當場。它體魄巨碩，但落地卻是極輕，似乎體內藏著無數彈簧，貓兒一般悄無聲息。

顯而易見，它的構造比普通機甲要精巧得多！

此刻，在災荒的后頸處，多了一道黑色封閉罐子，罐中有條條金屬管探出，連接著它的肩胛、上臂、后腰、大腿等處。條條金屬管四通八達，卻都緊貼著災荒的皮膚，倒也不會成為弱點。

“可以了。”趙潛凝神端詳，滿意地點點頭。

這深潛之心并不復雜，卻絕對有效！

黑色封閉的罐中，都是高度濃縮的營養液，金屬管則是輸送管路，可將營養液送至災荒的四肢百骸。深潛之心不止可提供營養液，甚至可通過營養液的調度和多寡，對災荒的四肢百骸進行精度調整，令其戰斗方式更加詭譎，不可捉摸。

“試試吧？”大衍械手提議。

“嗯。”趙潛點點頭，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坐入駕駛艙。

隨著秘鑰插入，災荒雙瞳乍亮，周身上下有滾滾熱流洶涌而起，竟在四周形成環形熱浪，層層輻射而開！

撕拉！撕拉！撕拉！

災荒前踏數步，動作行云流水，而快逾閃電，地面上浮現焦黑足印，如同惡魔的爪痕，甚為醒目。

“向上跳試試？”

——嗖！

災荒向上跳起，趙潛只覺身體一沉，而下一剎，沉悶撞擊感轟然而至，無數巨大碎石在面前零落而下。

僅一個簡單跳躍，災荒已經撞碎屋頂！

“這就是焦土？”趙潛眉梢上挑，“行走，跳躍，就基本的機體性能而言，這架災荒甚至還在弒神之上了！”

他大為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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