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關紀事 1872 海圖82.0
寧橙聽了沈茶的話,瞪圓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對方。
他這么一個傻呆呆的樣子把所有的人都逗笑了,寧老夫人實在是忍不住捂住了眼睛,她不知道是寧橙以前受到的教育有問題,還是她接手之后也出了問題,這孩子有的時候挺精明的,有的時候渾身上下都透著清澈但又愚蠢的氣息。
「怎么是這個表情?」看到寧橙這個樣,沈茶笑了笑,「你為了搬倒寧家,不也是用了心眼,使了手段的嘛,怎么輪到人家了,你就這么的大驚小怪的?」
「欒老板這個情況,明顯跟我不一樣啊!」寧橙揉揉自己的臉,「我搬倒寧家,是為了報仇,好幾條人命的仇呢,為人子、為人弟,無論從哪一點上都是要報仇的,對吧?」
「那是當然的。」
「可是欒老板就不一樣了,他跟城主和城主的小女兒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彼此還有利益牽扯,欒老板能這么快在烏俾城站住腳跟,除了他自己確實是很有本事,城主也給了他很大的支持。他把人家小女兒的情況暴露出來,不就是恩將仇報?人家能不怨恨他?他還能在西域繼續混下去嘛?」
「事實就是他不僅混了下去,而且混的還不錯。」寧老夫人拍拍寧橙的腦袋,「好好想一想這里面有什么關竅,就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
「想不明白,也不是很想去明白,這里面的關系實在是太復雜了。」寧橙鼓著腮幫子,有點氣鼓鼓的說道,「總不能是雙方商量好的,為的就是給和人私奔的那個未婚夫施壓吧?」
「怎么不可能呢?這是一定商量好的啊!」寧老夫人看他的樣子,重重的嘆了口氣,伸手掐了掐他的臉,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我就問你,那個城主小女兒的孩子,是不是那個未婚夫的?」
「是啊!」寧橙點點頭,「不就是因為有了孩子,城主材著急忙慌的給小女兒找夫家,免得因為有了孩子,以后就不好嫁出去了?而且,因為孩子的問題,好像城主給的陪嫁還特別的多,那個欒老板雖然當了便宜爹,但是實際獲利可不少。」他一邊說一邊繼續犯懵,「不對,不對,你們都把我搞混亂了,我本來想說的不是這個。我想說的是,欒老板之所以可以散播小女兒這個未婚先孕的消息,是因為他在成親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對吧?」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寧老夫人對自家這個木頭腦袋實在是無可奈何,重重的嘆了口氣,「首先呢,他們這個成親,并不是真的相愛,或許說對彼此都有點好感,愿意繼續相處下去,但是更多的是彼此利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小女兒更加傾心的還是前未婚夫。欒老板要借助城主小女婿的這個身份,在烏俾城、甚至是整個西域建立自己的關系網,讓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當然,不排除他還有其他的圖謀。」她看向沈昊林、沈茶,「應該是有的,對吧?」
「嗯!」沈昊林、沈茶點點頭,「無利不起早,他不就是這種人嗎?」
「說的也沒錯。」寧老夫人冷笑了一聲,「他在西域的布局跟在江南的布局其實是差不多的,只是因為有了這一樁婚事,才變得比在江南的時候更容易一點。」
「欒老板是為了他在西域可以開展更大的作為,而城主和他的小女兒目的很明確,就是要報仇,向原本的未婚夫家報仇。雖然他們也知道未婚夫的家族也是這個私奔事件的受害者,他們也是被私奔的兩個人蒙在鼓里,但是被悔婚的屈辱,他們是不能忍的,所以,很快速的又找了一個看上去還算是合適的人,馬上相處、馬上成親,排場非常大,應該是做到了讓整個西域都人盡皆知的程度,是這樣的吧?」
寧橙看著沈茶,好好的回憶了一下那些西域商人對整個婚禮的描述,輕輕的點點頭。
「非常大,幾乎西域各國有頭有
臉的大人物都來參加婚禮了,因為烏俾城在整個西域的商貿地位是非常重要的,城主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所以,他們都愿意給這個面子。他們不在乎小女兒的丈夫到底是誰,在乎的是,可以在這個婚禮上跟各方都見個面,彼此熟悉親近一下。」寧橙說到這里的時候,終于反應過來了,一臉嫌棄的撇撇嘴,說道,「原來都是各懷鬼胎,沒有一個真心實意的來慶賀的。」
「這個婚禮的兩位新人都不是真心實意的,為什么要求受邀的賓客真心實意啊?」
寧老夫人好笑的看著自己的樣子,越發覺得要多看顧這個小子幾年,否則的話,說不定到了西域,被人甜言蜜語的哄幾句,就哄的暈頭轉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娘,我不會那么輕易的就被騙走的。」寧橙摸摸自己的臉,「難道我長了一張會被騙的臉嗎?」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娘,這個小子太傻了這句話,已經明晃晃的寫在您的臉上了,還有國公爺和大將軍……」寧橙又一臉委屈地看著沈昊林和沈茶,「剛才兩位偷笑的樣子,我也看到了。」
「因為我們是沒想到,能想的出用自己長得像寧昌國這一點,來引起我們注意,然后徹底掀翻勢力龐大的寧家的寧橙公子,其實是這么單純的人。」沈茶輕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寧老夫人,「又或者是我們多想了,其實這個法子,是老夫人您的主意?」
「大將軍,看破不說破,方是正途。」老夫人雙手合十,朝著沈昊林、沈茶露出一抹淺笑,「既然想要報仇,那就要徹底一點,至于是誰的主意,誰的想法都不重要,是不是?我們看的就是結果,這個結果讓所有不喜歡、忌恨寧家的人都滿意,這就已經足夠了,對吧?」
「您說的沒錯!」沈茶點點頭,又看了看寧橙,「說回到婚禮,在這個婚禮上受益頗多的,那就是欒老板了,他通過這次的婚禮,跟西域各國的大人物跟前都混了一個臉熟,在這些大人物心里,他就是城主的小女婿,至于是不是做生意的,是不是外族,在這些大人物心里其實并不重要的。」
「對,做生意的其實是更好的。」寧老夫人冷笑了一聲,「西域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雖然不像遼金那樣對我們虎視眈眈,但只要有機會可以占我們的便宜,他們是絕對不可能放過的。如今有個大夏商人成為了他們自己人,他們可是高興的很。」
「婚禮的三方,賓客和欒老板所獲的利益都差不多了,那么,剩下的一方就是城主和小女兒,他們之所以這么做,就是要狠狠的在前未婚夫家的臉上狠狠的抽幾個大嘴巴,能恨到這個程度,前未婚夫家應該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兒,讓城主和小女兒如此的記恨吧?」沈茶看向寧橙,好奇的看著他,「你有沒有問,未婚夫逃婚、私奔之后,是不是有什么過激的行為或者比較過分的言辭?」
「過激的行為或者比較過分的言辭?」寧橙仰著頭,好好的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自己記得是不是對,據說是城主為自己的女兒找前未婚夫家討個公道,前未婚夫家狠狠的諷刺了城主的小女兒。」
「譏諷?怎么譏諷?」
「聽說這個事兒,鬧得是滿城風雨的。前未婚夫和世仇家的小姐私奔的第二天,這個消息就在烏俾城傳開了,本來前未婚夫家和世仇家是想要壓下來的,但沒想到,一夜之間,消息滿天飛,自然也就傳到了城主和小女兒的耳朵里。城主大怒,就派人去把前未婚夫家的家主,也就是前未婚夫的父親給找來。人倒是來了,但據說談的不是很好,想想也是,彼此都帶著怒氣,一個埋怨對方的兒子跑了,讓自己的女兒受到了侮辱,一個覺得對方的女兒不好,沒看的住自己的兒子。」
「這話說的,他們只是未婚夫婦,又沒有成親,又不能住在一
起,怎么看?他們天天住在一起的父母都沒看住,不主宰一起的反而看的住?」寧老夫人冷笑了一聲,「這不過就是埋怨城主的小女兒沒有本事幫助自己的兒子,把兒子跟世仇家的女兒跑了的這個事兒怪罪在城主小女兒的頭上。」
「是娘說的對,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寧橙點點頭,「西域商人說,那個前未婚夫的父親離開城主宅邸的時候,明顯就是還沒有消息,站在城主宅邸門口沖著里面說了很多的話,非常的難聽,完全就是赤裸裸的告訴全城的人,他們家兒子可以找到比城主小女兒更好的,但是城主的小女兒找不到比他們家兒子更好的人了。」
「等等,等等!」沈茶攔住了寧橙的話,「烏俾城的城主,相當于一個小國的國君,那個前未婚夫家,就算是貴族,也是要臣服在國君之下的,怎么敢這么囂張?」
「這個問題我也問了,因為我也覺得非常的奇怪,上下尊卑,他們平日里也是遵守的啊,那個前未婚夫家怎么這么大膽,居然敢指著國君的鼻子,跳著腳的罵。」
「那些西域商人是怎么說的?」
「他們說,因為前未婚夫家其實是另外一個大國國主的親戚,直系的那種,所以家世要比城主家高,城主把小女兒嫁入人家家里,算是高攀了。其實,那個前未婚夫家未必不知道自家的公子跟世仇家的小姐眉來眼去的。」寧橙看看沈昊林、沈茶,又看看自己的養母,「西域商人是這樣說的,他們也見過那個前未婚夫偷偷摸摸的出城幽會,本來以為約會的對象是城主家的小女兒,但沒想到居然是世仇家的小姐。」
「所以,彼此都心知肚明,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城主和小女兒,難怪他們心里的怨氣這么大了,這樣一來,一切就說的通了。」沈茶點點頭,「整個婚事都是為了報復,告訴前未婚夫家,他們想錯了,他們也說錯了,沒有了他們,小女兒也能嫁出去,而且嫁的還不錯,這就是要狠狠的在前未婚夫家的臉上抽幾個大巴掌。婚禮應該也邀請他們參加了,是不是?」
「是,不是說了么,有頭有臉的都來了,他們那個做大國主的親戚,也派了自己的夫人和小王子來的,特別的給面子,人家都這么賞臉,他們有什么道理不去呢?」寧橙重重的嘆了口氣,非常的不理解,「搞出這么大的陣仗,就為了出一口惡氣嘛?面子什么的,真的這么重要嗎?」
「這個是自然的,人爭一口氣,人家都踩到頭上來了,怎么可能不反擊呢?」
「可是欒老板為什么會答應呢?這對于他來說,其實不是什么好事兒吧?容易被人認為是小白臉,以他的精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是不是?」
「自然這個選擇就是更好的,有什么比在一個婚禮上,作為主角,認識四面八方的大人物,拓展關系網來的更快呢,對不對?做生意的都比較在乎這一點,能搭上烏俾城的城主,他的貨就可以通過烏俾城流通到西域各國,他的生意就不會只有烏俾城這一點。」寧老夫人看著寧橙似懂非懂的樣子,伸手戳戳他的額頭,「你呀,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兒,湊合開個小買賣,能不賠錢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嘛!」
「這其實很好懂,就是一個各取所需的交易,他們在婚禮之前應該是聊過的,城主知道欒老板的需求,欒老板明白城主的困境,兩個人一拍即合,就有了這門婚事。不過,欒老板散播小女兒未婚先孕的傳言,雖然是他慣用的手段,但也應該是征求了小女兒本人和城主的意見,說服他們同意自己這樣做,他才敢的,否則,哪怕就是欒老板這種老謀深算的人,恐怕也無法在私自干了這種事之后全身而退的。」
「西域商人也是這樣說的,因為后來烏俾城里確實是流傳著這樣的傳言,但真正暴跳如雷的并不是欒老板,而是前未婚夫家。」
嘉平關紀事 1872 海圖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