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關紀事 1755 寧昌國的傳聞2.0
“被迫同意?”沉茶和金苗苗、金菁交換了一個眼神,朝著薛瑞天搖搖頭,“我能理解為什么是被迫同意,但以寧昌國心高氣傲的那個勁兒,他要是悔婚,我倒是一點都不意外,他居然同意了這門婚事,同意了這個看上去有點荒謬的要求,我還是挺意外的。”
“小茶說的是。”金苗苗點點頭,“這不符合他一貫的做事風格,難道是迫于形勢,沒有辦法?”
“還有一個疑問,松江府王家是什么來歷?”沉茶看看沉昊林,看看薛瑞天,又看看金菁,“晁州寧氏已經算是大族了,這個松江府王家還能超過晁州寧氏嗎?”
“聽聽,當初大師給你們倆取了個問題少女的綽號,一點都不為過,問題就是太多了,一個接著一個的。不過……”薛瑞天看到兩個人要翻臉,討好的朝著他們笑了笑,“不過,倒是都問在了點上。”他捅了捅一臉恍然大悟的金菁,朝著他揚揚下巴,“是吧,是吧?”
“是,確實是都問在了點上。”金菁點點頭,“晁州寧氏雖然也在限制科舉的名單里面,但說實話,他們遠遠沒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什么叫做沒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金苗苗歪著頭看著自己的兄長,“也就是說,真的就比不上松江府王家,那跟那個常州府路家相比呢?”她嘖嘖了兩聲,跟同樣一臉蒙圈的沉茶說道,“果然秦伯父說的沒錯,江南這些大家族的彎彎繞特別的多。”
“秦伯父自己出身江南大家,自然知曉其中的關竅,再加上他們秦家本家也不是什么書香門第,屬于商賈大家,跟這些文人望族還是有所差別的。商賈大家爭來爭去,爭的不過是一個錢字,但這些文人望族爭的,可不止是錢,還有權和名,只不過他們不明說罷了。”
“你這么說,我就明白了。”金苗苗冷笑了一聲,“其實就是一個真小人,一個偽君子的分別。”
“嗯,你要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的。”金菁笑了笑,朝著金苗苗擺擺手,拿起手邊的快子,給自己夾了一快子的青菜,“不說秦伯父家里了,還是要回歸正題,說說這個松江府王家、常州府路家,還有晁州寧氏。其實,你們聽我說的這個順序,就知道他們的地位如何。”
金菁吃完了那口青菜,放下手里的快子站起身來,跑到角落里把沉茶常用的板子拖了過來,在上面寫下了這三個家族的名字。
“這就是他們家族的排序?”沉茶托著下巴,好奇的看著板子,“小菁哥,你的意思是松江府王家,常州府路家,他們的名望和實力都遠在晁州寧氏之上。”
“是歷史底蘊和根基,遠在晁州寧氏之上。”金菁在松江府王家這個名字的下面寫上了一個數字,看向沉茶和金苗苗,“知道這個三百是什么意思?”
“松江府王家有三百口人?”金苗苗眨眨眼睛,依然是一臉的茫然,“應該不是吧?”
“當然不是了!”薛瑞天被金苗苗給氣笑了,“誰家按照人口多少排地位順序的?西京城外有好些村落都姓一個姓,人口都上千人了,難道他們的地位比皇室要高嗎?”
“是家族的傳續。”沉茶看著金菁,“松江府王家有三百年嗎?從來都沒聽說過。”
“松江府王家,如果只說它自己的話,大概有個一百五十年,但他們家的來歷比較顯赫,任何一個家族,哪怕是我們都比不了。”看到沉茶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金菁輕笑了一聲,“你還別不服氣,松江府王家出身瑯琊王氏,你覺得是不是家世顯赫?松江府王家的那位嫡小姐,是不是有資格跟晁州寧氏提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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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出身瑯琊王氏的嗎?”沉茶收了輕蔑的表情,“如果是瑯琊王氏,那確實是有這個資格的。”她揚了揚下巴,“常州府路家呢?”
“東陽郡的分支,雖然不如瑯琊王氏顯赫,但比起晁州寧氏來,那可高出不止一塊,對吧?”
“寧昌國的這兩位夫人,還真是門庭顯赫,他到底是哪兒來的福氣,能娶到兩位高門貴女的?”金苗苗想了想,“我差不多能明白了,晁州寧氏雖然門楣不低,但最多也只是江南望族的新貴,歷史底蘊不超過一百年,比起那些老牌的氏族來說,他們也只有仰望的份兒,對吧?”
“對,就是這個意思。”
“如果是這個意思,那就很不對了。”
沉茶站起身來,在花廳里慢慢熘達消消食,她的面碗里還有一小半的面條要吃,要是不熘達熘達,下半夜就有可能找人比武去了。
“沒錯,那是非常的不對。”金苗苗點點頭,“咱們暫且不說常州府路家的這位嫡次女,就說松江府王家的這位小姐,以王家在望族的聲望和地位,為什么要跟寧氏聯姻?這小姐完全是下嫁,難道說,雖然是嫡長女,但在家里不受寵?用這門婚事羞辱她,不會吧?松江府王家這種門庭,還能干得出這種齷齪事?”
“這位小姐在家里還是很受寵的,而且非常有主見,聽說還是王家近二十年出的第一才女。”金菁冷笑了一聲,“但生在這樣的家里,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王家除了廣開門庭、傳道授業之外,還有一項比較大、比較重要的收入來源,他們有一支船隊,是專門做海上生意的。只不過,他們雖然做海上生意,但沒有專屬于自己的碼頭。而晁州寧氏卻在港口有自己專屬的碼頭,而每一次王家出海歸來,十次有三四次要借用晁州寧氏的碼頭,所以,這也是他們跟寧氏聯姻的一個很重要的理由。”
“有碼頭的家族很多,為什么偏偏是寧氏?”
“雖然是望族新貴,但好歹也都是讀書人,其他家族也確實是有碼頭,但他們都看不上。”
“這倒是,這些讀書人一向眼睛長在腦頂上,他們明明自己做生意,但卻總是把士農工商放在嘴邊,總是說經商的身上有一股銅臭味,不雅。”沉茶輕輕搖搖頭,“不過,王家為了一個碼頭就要下嫁自己的嫡長女,理由也不是特別的充分。”
“那是當然了,還有另外一個理由。”金菁看著沉茶和金苗苗笑了笑,“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沉茶微微一皺眉,“誰救誰的命?”
“寧氏救了王家的命。”金菁笑了笑,“是不是聽上去很不可思議?”
“確實是不可思議。”沉茶點點頭,“確定不是安排好的?”
“這世上還是有巧合存在的。”金菁嘆了口氣,在板子上又寫下了一行字,“這個救命之恩發生的地點,可是非常的微妙。”
“松江府的蓮臺寺?”沉茶站在板子前面,看到金菁寫的這個名字,冷笑了一聲,“明白了,光看到這個寺名,就知道這里是干什么的。果然,青蓮教在江南的發展少不了這些大氏族的幫襯啊,他們才是青蓮教最忠實的擁躉。”
“是這么回事,蓮臺寺是青蓮教在江南比較大的一個道場,意外發生的那天,蓮臺寺在舉行一場大的法會,有不少教徒都從千里之外趕來蓮臺寺。人一旦多了起來,踩踏事件就難免會發生,值得慶幸的是,當時松江府王家和晁州寧氏被安排在了同一排,兩家的人都挨著,意外發生的時候,寧氏救起了被推倒的王家大夫人,也就是后來那位王家小姐的親生母親。而那個時候,王家大夫人已經懷有身孕了。”
“這倒是能說得過去。”沉茶點點頭,“救人的是……”
“說起來,就真的是緣分了,救人的是寧氏大夫人,寧昌國的母親。更湊巧的是,寧氏大夫人也有了身孕,因為這個意外,兩位夫人的情況都不是很好,虧得是在王家的地盤上,能快速的將兩位夫人送到王家在蓮臺寺附近的別院,又請了圣手來醫治,這才沒出了大事。”
“原來是這樣,有了這樣的生死之交,兩家的關系就更親密了,對吧?”看到金菁和薛瑞天點頭,沉茶壞笑了一下,“小天哥知道是理所當然,小菁哥為什么會對此知道的如此清楚?”
“因為這件事在江南被譽為美談啊,幾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王、寧兩家因為這個意外結為莫逆,后來又在兩家長輩的撮合、以及兩位大夫人的姐妹情深、情投意合之下,給尚未出世的兩個寶寶指腹為婚,讓這兩家更多親多近。只不過,世人以為,兩個小孩長大之后,這兩家就解除了婚約,沒想到,他們是秘密完婚,王家還提了那么一個要求。”
“哦,明白了。”沉茶點點頭,“因為這個意外,晁州寧氏攀上了松江府王家,對于晁州寧氏來說,是一個意外之喜,是不是?”
“對!”金菁點點頭,“寧氏知道王家的海上生意,就提出了把自己的碼頭分給王家一半,這樣,王家也因此獲利。只不過,寧氏大夫人和王家大夫人相處的很好,兩個人懷孕的日子又很相近,這才萌生了要頂婚約的念頭。后來還是兩家長輩做的決定,不過這是單純的為了讓兩位大夫人如愿,還是為了兩家的利益徹底的綁在一起,那就沒有人知道了。”
“成為了姻親,那就是牢不可破的關系了,如果以后一旦兩家在什么立場上發生了分歧,他們也會慎重的對待對方的,對吧?”
“沒錯。”薛瑞天打了個響指,朝著沉茶笑了笑,表示她猜對了,“家族聯姻,固然有感情很好的,也有這樣利益大于感情的。”他輕輕一挑眉,看看沉茶,又看看沉昊林,笑道,“像沉伯父、沉伯母這樣,純粹因為相互喜歡、相互愛戀、相互依靠在一起的,這世間是很少見的。”
“那是當然的。”沉茶很得意的揚了揚下巴,“父親母親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了。”
“確實是,沉伯父、沉伯母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了!”金苗苗輕輕嘆了口氣,“有了這樣的對比,寧昌國和王家的小姐,在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因為兩家各自的利益,被無情地綁在了一起,想想也是怪可憐的。”
“那可不是一般的可憐。”沉茶贊同的點點頭,“只是……”
“只是什么?”
“王家提出那樣的條件,寧氏就這么答應了?沒有抗爭一下?雖然他們的地位、聲望不如松江府王家,但也還可以,根基也算是穩,哪怕跟王家翻了臉,毀了這樁婚約,也比答應這個要求強一點吧?以這幾天對晁州寧氏的了解,他們不像是會被人壓著打卻不還手的類型。”
“那就不知道,但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薛瑞天伸出一根手指,“他們的名望、在江南的根基,都是因為得到了王家的支持之后才有的,如果失去了王家的支持,跟王家翻了臉,他們很快就什么都不是了。不要說家里有一個寧昌國,就是家里有十個寧昌國也是無濟于事的。”
“沒錯!”金菁嘆了口氣,“江南的氏族,一向都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晁州寧氏不是蝦米,但也不是大魚,同樣需要一些關系、人脈來為自己家的子弟鋪路,最好的辦法就是跟一個比寧氏更大的望族維持一個看上去非常不錯的關系。由此看來,松江府王家提出這樣的條件,他們也沒有理由反抗,對吧?”看到沉茶和金苗苗點頭,他又繼續說道,“想明白了這一點,就知道寧氏是絕對會接受的,哪怕寧昌國本人不接受,從族長到那些族老也是會逼迫他同意的。”
“可是,王家提出這個要求,明顯就是要悔婚,他們難道不清楚嗎?”
“倒也不是這個說法,王家小姐從小就知道這個婚約,沒有答應,也不反對,就這么長到了二十歲。這個時候,除了履行婚約,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了,不是嗎?況且,她家里答應她的,只要她不同意,寧昌國就進不了她的門,所以,她的清凈還是可以保得住的。”
“這位小姐,應該是不打算成婚,所以,把這個婚約當借口,把寧昌國當個盾擋在自己面前。”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而寧、王兩家也不在乎寧昌國能不能進這個門,和王家小姐的關系好不好,只要他們有這樁婚事在,兩家的利益就是綁在一起的。何況,寧昌國這個時候已經是中州寧家的人了,無論王家,還是寧氏,其實都樂得見他們兩個維持表面夫婦的這個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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