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4.落幕

這是周方遠前世深刻體會到的道理。

網友是缺乏理智的，尤其是在互聯網這個虛擬的平臺上面，人性的閃光面被無限放大，人性的丑陋面亦然。

前世被網絡暴力逼死的人有多少？被網絡暴力牽連的人又有多少？那些罵人的、恨不能某人立即去死的人，他們是純粹的惡人嗎？也不是，他們只是按照自己的“正義”，去制裁“邪惡”而已。可問題是，網民們看到的就真的是正義嗎？他們所唾棄的，就真的是邪惡嗎？

在《時代》雜志上有這樣一行文字：“這家伙是一位英雄，美國人應該哭泣，人們并不知道關于他的其他事情。”

這是美聯社戰地攝影記者艾迪·亞當斯為了紀念南越警察局長阮玉鸞寫下的一句話。

照片能成為正能量的傳播者，也能成為殺人的幫兇。

艾迪·亞當斯曾經拍過一張照片，這張照片中的兩個人，一個死于子彈，另一個“死于”照片。照片中持槍男子正是阮玉鸞，拍攝照片的就是當時還是戰地記者的亞當斯人們相信照片，但照片仍然會說謊。照片只能講述事實的一小部分，這張照片所講述的卻是一個無人幸免的故事，無論是殺人者還是被殺者。

1968年的西貢街頭，南越警察局局長街頭槍決了一名越共游擊隊上尉，而槍斃的一瞬間美聯社記者埃迪·亞當斯記錄下了這個越戰中最經典的鏡頭。拍完照片他馬上將這張照片發回了國內，用的新聞標題是《阮玉鸞將軍對越共上尉執行死刑》。亞當斯也憑借這一張照片獲得了1969年的普利策新聞獎，這是新聞記者的最高榮譽獎，相當于新聞界的奧斯卡。不僅如此，這張照片還為他獲得了1969年的荷賽獎，這是攝影屆的最高榮譽獎。

很快這張照片就被美國各報放在了頭條最醒目的地方，照片也有了它自己的名字《槍斃越共》。全國廣播公司在晚間播放了視頻，腦袋開花，鮮血四濺的場景刺激了美國公眾。

未經判決便在街斗執行死刑在美國人看來，是漠視生命的殘忍行為，何況對方穿著平民服裝，美國各界為此事之爭議持續數年。

這則新聞很快促使學生反戰示威升溫，逐漸遍及美國各大城市，并成為了反戰風潮中重要的聲音。

阮玉鸞也從此背上了“殺人魔王”的惡名。然而，作為照片拍攝者艾迪·亞當斯卻陷入了無盡的懊惱和愧疚之中，這種愧疚籠罩了他整整一輩子。他曾說，有兩個人在這張照片中死去，一個死于子彈，另一個死于他手上的相機。

事實的真相又是怎么回事？是什么讓亞當斯用一生來愧疚？

原來照片里被當街行刑的是北約軍人名為阮文斂，他涉嫌暗殺了數十名南越軍官及軍官家屬，其中不少是手無寸鐵的婦女兒童。被捕后的阮文斂很是釋然，他自豪的認為自己圓滿的完成了任務，做了一個士兵該做的事。被拉到街上時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生命將會以這種方式結束。阮玉鸞當時南越警察局局長，面對這么一個“惡棍”。他內心充滿了憤怒。殺掉阮文斂不僅伸張了正義，更是替自己下屬報了血仇。

于是阮玉鸞在西貢街頭，在相機和攝像機鏡頭前作為現場職位最高的長官，用自己的配槍，對著阮文斂的太陽穴，就是一槍。

從拔槍到開槍，沒有一絲的停頓，阮玉鸞也認為自己做了該做的事。誰知事情的結果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戰爭結束后，阮玉鸞逃亡美國，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絕大多數美國人都視他為“殺人惡魔”。無論是在入境還是在之后開餐館的過程中，都受到無數的謾罵與威脅。阮玉鸞的一生都背負著殺人惡魔的惡名，晚年異常凄慘。一輩子都在懺悔的亞當斯，多次向阮玉鸞道歉，他認為正是自己的照片，毀了阮玉鸞的后半輩子。

阮玉鸞患病期間，亞當斯數次致電表示希望能為對方做點什么，而阮玉鸞則很寬厚地對他說，應忘掉過去，“當時我們都在各自的崗位上盡責”。

1998年，阮玉鸞因癌癥去世后，亞當斯送去鮮花并夾著一張紙條：“我對不起你，我的眼中含著淚水。”

攝影師亞當斯在阮玉鸞死后，寫下這么一段話：這張照片殺死了兩個人，開槍者和射殺者，都沒有幸免。

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實，更何況是道聽途說。

就好比周方遠在重生前，大概是2017年吧，看過的泰國推出的一逆天廣告，一老板娘在自己的市場“任意妄為”，看似欺壓攤販的視頻被上傳網絡，引發“鍵盤俠”的人肉和肆意辱罵。事實的真相卻是，你所看到的蠻橫無理強制收租，不可理喻的怒砸攤販東西，種種行徑，怎么看都不像是個好人，看到這里，你一定也在心中謾罵，為那些無辜商販喊苦叫怨。

現實我們總會被事實的真相打臉，砸稱是因為稱有問題，拖人出去是因為中暑暈倒，要帶到陰涼處做按摩，收租金是正常所得，決不多收一分一厘，給無助的人提供幫助，這才是真實的她。

這就是網絡暴力，網民不會去追究新聞的真實性和公正性，他們只會根據自己的“正義觀”來進行判斷，并且固執的認為自己就是對的。即便錯了，施暴者最多回饋一個“哦”，僅此而已。

而放到這一次的事件上，X服裝成了最大的邪惡，當越來越多的新聞出現在互聯網上的時候，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是網游自覺上傳還是有人故意扭曲的，過程已經不重要了。因為X服裝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市場占有率瞬間跌落谷底，這個原本在國內算得上是二線未滿又超過了三線的品牌，一夜之間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角色。雖然后來也有一些人發聲，表示事實并非全像網上說的那樣，X服裝能在國內站住腳，其實也是有一些值得稱道的地方的。最起碼黑心棉什么的，他們雖然也在使用，但卻用的很少，而且往往新季上市的衣服，都是沒問題的。也只有到了淡季，或者到了換衣服的季節，之前的衣服已經不怎么好賣的時候，他們才會悄悄的往里面加一些所謂的黑心棉。

不過因為數量非常少，而且也做足了消毒的工作，所以對人體應該是沒什么問題的。

可即便如此，當網絡上的這股風潮卷起來的時候，也已經由不得他們了。無數的人口誅筆伐，相關部門迅速介入，黑心棉方面，雖然X服裝確實是用的非常非常的少，但再少，也是用了，也應該接受處罰。罰款是最基本的了，相關人員拘留判刑等等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不過X服裝的老板卻沒能接受懲罰，也不知道是使用替罪羊了，還是真的沒他什么事兒。不過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X服裝規模再小，在國內也是有些名氣的。

其老板，也是有些資產的。

而且自從當了董事長，將權利下放給自己的兒子以后，他確實是不再管公司的這些事兒，而是整天好吃好喝的過起了退休的生活。

但是誰也沒想到，他的一時放任，結果弄出了這么大的事情。

他最近不停花錢，到處處理這個事情，可結果收效甚微。因為這些消息已經上網了，全國不知道有多少網友在盯著這件事，光是微博認真的所謂大V就有十幾個眼珠子都不轉的盯著這里，這些人雖然沒有什么實權，但他們代表了輿論的高地，當這樣的人越來越多的時候，傳統的權利也不好用了。畢竟沒有人真的敢當著幾百上千萬人的面前徇私枉法。再者，X服裝本身就有問題，上面就說了，關于黑心棉的問題，不管他們到底是用了多少，究其一點，他們確實是用了沒錯的。

那既然是這樣，這里面就不存在冤枉無辜的問題了，所以相關部門和地方政府的動作也很快，該查封的查封，該整頓的整頓。

前后半個月，本來有機會應該在未來幾年內更進一步的X服裝，就這樣關張大吉。

X服裝的總經理，那個妄圖對楊明玨做些什么的男人，也被送入了監獄。

當然了，考慮到他父親的財勢，這么說吧，這人就算進監獄，要不了多久能出來，畢竟他就算是總經理，公司的運營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而且就黑心棉的問題，他大可以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是下面的人在胡搞亂搞。

這種情況事實上并不少見。

就好比之前金波羅發生的食品衛生事故，如果周方遠知道的話，肯定是不能允許的。可下面的人偏偏就敢背著他亂來，這種事情有時候是沒辦法講理的，也講不清楚。

不過，周方遠還有自己的辦法。

就算法律可以繞過他，但周方遠不會饒過他。更何況，之前那個吳亮，已經被周方遠收拾一頓了，有一就有二，以前的周方遠還是太溫和了，就算對待自己的“敵人”，也從來沒有使用過過激的手段，但這一次，他不準備繼續當老好人了，該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不然他的念頭就通達不了。

叩叩叩！

房門被人敲響。

助理推門走了進來。

“周董，有人要見您，說是和您有預約了。”

周方遠聞言一愣，預約？自己似乎沒和別人有預約啊。

正這么想著，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個自己沒見過的號碼。或者說，是一個本不應該如此顯示的號碼。

周方遠頓了頓，接通了手機。

“我就在你們公司的樓下，有事情要和你說。”

“很重要嗎？”

“你覺得呢？”

“好吧。”

周方遠掛斷電話，然后看向自己的助理，“沒有預約，但是，讓他上來吧。”

幾分鐘后，一個穿著西裝的男子走進了周方遠的辦公室。

他隨身帶著一個公文包，走到周方遠面前，從里面抽出了一摞文件。

周方遠拿起來一看，赫然就是自己最近所作的所有事情，事無巨細，上面都有記錄。包括王鵬去收拾吳亮，這上面也記得清清楚楚。

“有些過頭了。”

西裝男在辦公桌對面坐下。

“你應該還記得你自己的身份，雖然你是大老板大富商，你的資產是我的一萬倍，但你有自己的職務在身，做什么事情都要講究法律。這一次，上面決定原諒你，因為是事出有因。但是，希望你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你可以得到一次原諒，甚至兩次，但不可能有第三次和第四次。以后有什么需求，可以尋求組織的幫助，也可以給我打電話，但如果下次你還這么肆意妄為，你應該明白后果的。”

“我明白。”

周方遠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他早知道會這樣，只是他也不清楚領導的底線在哪里，但現在看來，他大概明白了。

雖然對面的西裝男說的意思，是指自己指使王鵬私自拘禁和刑罰的事情，但里面更深層次的含義，還是自己利用微博的影響力，強行搞垮一家公司的事情。

不受控制的力量，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

微博擁有很大的潛力，用好了，利國利民，但用差了，也會造成巨大的損傷，這是國家不愿意看到的，所以適當的警告還是必要的。

周方遠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很乖巧的就接受了對方的警告。

他不可能和國家對著干，他也不想這么做，這一次，實在是讓他生氣。偏偏對方的服裝公司并沒有上市，他不能通過簡單的金融方法干掉對方，那么就只能使用互聯網的力量了。領導的目光，應該是從上一次微博曝光國外快餐企業使用蘇丹紅的事件時盯上他的，只不過當時他的做法并沒有錯，或者說，沒什么值得警告的地方，所以上面沒有對他的行為說什么。但這一次，實際上已經有些過分了，所以警告立刻就落了下來。

正常，周方遠也表示理解，所以他同意了對方的要求，并且保證以后不會再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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