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毫發無傷

右腕上的黑羽玄夜亮起墨色光芒，她的整條右臂都瞬間充滿了絕對的力量，熾虹劍上黑白二色光焰交替閃現，劍氣凌厲生風。

“至炎十字斬！”

風起云動，虛空之中豎起了一道赤紅色的巨劍劍光，以排山倒海之勢傾軋而來，耳邊盡是響亮的破空聲。

封奕瞳孔微微一縮，被一道莫名的壓力束縛，一股寒意從腳底沿著背脊往上爬。

換作以前，穆長寧將將進階金丹后期，修為不及封奕，加之對方又有靈器在手，她極可能會處于下風，可在方才瘋狂吸取靈氣之時，她的修為也被強行大幅提升，如今離金丹圓滿不過一線之隔，倒是穩穩占了優勢。

眼前的壓力越來越大，封奕卻越來越冷靜。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穆長寧。

少女的容顏已被血色模糊，只一雙眼睛清亮如寒星冰魄，封奕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眼里強烈的殺意和決絕，心底卻不由自主升起一股詭異的興奮和期待。

大概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渴望有這么一個機會，能夠將這位道門的天之驕子踩在腳下，肆意掠奪屬于她的氣運，將之占為己有。

他總感覺有那么一個時刻，自己曾將這些事情付諸實際，然而待他細細想來，卻從沒有過這方面的印象，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這一刻什么天命之子，什么命選之人，皆都被拋諸了腦后，他只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他的獵物。

巨大的壓力下，封奕卻勾唇輕笑起來。

他伸手在琴尾處按了按，幾根琴弦頓時從琴身之上彈起，纏上了嗜血妖藤，隨后狠狠一收，那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藤蔓竟是被這琴弦硬生生絞成了數段，穆長寧也只來得及收回一部分。

她心頭猛地一顫，耳邊傳來了它們痛苦的嘶吼聲。

嗜血妖藤早已生了靈智，她從煉氣伊始便將它們種在空間，相伴數十年，它們對她的意義早已非同一般，甚至就妖植而言，它們都還只是兩個孩子。

穆長寧想與它們溝通交流，可卻沒有任何回音，彼此之間那份微妙的聯系，此刻也變得若有似無起來。

穆長寧眼眶微微發紅，心中殺意更甚，巨劍壓下的氣勢頓時更添幾分，這時，又是一道橫亙的劍光直沖而出，與巨劍組合成耀眼的十字劍芒，暴沖而去的氣勢連空氣都隨之扭曲了幾分。

封奕反手便取出一只龜殼狀的法寶，手中打出無數印訣，那龜殼瞬間變大，將他整個籠罩其中，散發出沉潤的烏光，巨劍壓在龜殼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穆長寧感覺到了極大的阻力，封奕同樣也不好受。

十字劍芒靈光大綻，龜殼固若金湯，矛與盾的交鋒，誰輸誰贏尚未可知。

穆長寧體內的靈力快速消逝，龍穴石髓的藥效有限，她不能拖得太久。穆長寧毫不遲疑地吞下兩粒血靈丹，再次不要靈力地繼續將十字劍芒向前壓去。

兩人的戰斗激烈萬分，雪妖眼見著這邊打了起來，本想著幫穆長寧一把，哪知這二人的戰場，它竟無法插足，而是被隔在強烈的勁風氣流之外，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一紅一黑兩股力量的交鋒不過持續了片刻，似乎有一道凌厲的琴音傳出，紅芒氣勢頓減，那塊地域忽然承受不住壓力，猛地炸出一個坑洞，轟天巨響里，無數雪沙飛濺，零星幾棵樹木拔地而起。

穆長寧和封奕二人各自后退數步。

雪塵滾滾，穆長寧的右手持劍拄地穩住身形，她的手微微發顫，有血流順著劍身淌下來，在雪地上氤氳出一片紅色。

她抹了把臉上的血水，緩緩抬眸，臉色比這滿地白雪還要慘白。

茫茫雪色里，封奕瘦削的身影一步一步緩慢踏來，每走一步，便有一道威壓釋放。

雪妖大驚失色，方才明明還是金丹后期的人，此刻身上卻散發著屬于元嬰修士的威壓！

穆長寧也感受到了，腦中霎時蹦出了兩個字，偽嬰！

她驚愕抬眸，封奕則是揚起了削尖的下巴，勾著嘴角冷笑連連，居高臨下地看向她，神色倨傲而不屑。

“廣寧真人？呵呵，你也不過如此。”

穆長寧深吸幾口氣，體內龍穴石髓的藥效在緩慢流逝，她咬緊牙，看到一邊碎裂的幾段藤蔓，心里不是不憤恨，卻是憤恨自己的無能。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當年在羅剎洞的輪回臺里，她不敵封奕，如今交手，她又再次敗北，偽嬰狀態下的封奕，以她的能力想要將之打敗確實極難，更別提自己如今還是這樣一個狀態。

但她還沒有完全輸。

與她服用龍穴石髓相類似，封奕用的秘術，就算能將他的修為提至偽嬰，也只能持續一定時間，過后勢必會有其他副作用，他如今看著強勢，也不過曇花一現。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封奕惜命，又有太多顧忌，究竟誰笑到最后還真的不一定。

穆長寧又往嘴里塞了一塊龍穴石髓，而封奕則是緩緩抬起了手。

雪妖見狀不妙，身形一閃，快速融進風雪里，封奕很快就被包裹在一片狂風暴雪里，漫天墜落下無數冰凌，根根都帶著凜冽寒氣，仿若能侵入骨髓，將血液都凝結成冰，若是不提防被其傷到，勢必寒毒入體。

封奕揮手結出一個防護罩，冰凌乒乒乓乓擊打在防護罩上，很快便出現了細小的裂縫。封奕卻是不慌不忙立于原地，嘴邊噙著淡笑，眸光微轉，猛地撥動琴弦，琴音化作利刃，朝著一個方向激射而去。

穆長寧心頭一跳，“雪妖！”

話音剛落，雪妖便悶哼一聲倒在雪地里，那些風霜冰雪驟然一停，它的身形又一回變成只剩巴掌大小的雪團子。

“你算個什么東西！”封奕看都懶得看它一眼。

燭風教了他不少東西，辨別雪妖的位置對他而言并非難事，而弒魂琴偏偏就是雪妖這類生靈的天生克星，先前給的教訓還不夠，它居然還有膽子沖過來挑戰。

“不自量力！”封奕冷哼一聲。

穆長寧雙目赤紅，緊緊咬著下唇，體內靈力幾乎要沖破血脈奔涌而出，她能感受到靈力的暴動，無時無刻不在沖擊著經脈，丹田處的混沌陰陽火迅速流竄全身，企圖撫平暴亂。

穆長寧內視看到還留在丹田處靜靜燃燒的一簇紅蓮業火，眸光剎那堅定下來。

機會只有一次，能不能成功在此一舉。

她持劍起身，甩手將熾虹劍扔向空中，那把赤紅色的長劍便在半空滴溜溜地轉了起來，狂風頓起，風沙迷眼，一股無形的氣壓朝四周蔓延開。

穆長寧咬破中指，逼出一滴精血輕輕一彈，精血入劍，劍身之上剎那發出刺目的光芒，封奕也不由被利芒逼得閉上眼睛，隨后便聽得一個清越的聲音一字一頓。

“火舞耀陽——！”

天空之上烏云聚集，遮天蔽日，茫茫雪域里迅速暗沉沉一片，可很快，取而代之的是半空中頓時出現了十個耀眼的光圈，宛若十個太陽凌空。

太陽的中心爆發出亮白色的光芒，周邊卻包圍著一圈黑邊，下一瞬，無數火星從太陽中傾瀉而下，宛若墜落的顆顆流星，交纏著萬千刀光劍影，織成一張細細密密的火雨劍網，虛空都仿佛被這劍網分割成無數塊。

當初金丹大成，涵熙真尊曾贈她東海秘術火舞耀陽，這秘術威力巨大，不到一定修為施展勢必自傷，她也鮮少使用，而由現在金丹后期的穆長寧施展開，威力可想而知。

封奕微微一愣，手忙腳亂地應對這張劍網，中途有零星火點落在身上，頃刻便被灼出一個血洞。

而穆長寧卻不由吐出了一口血。

龍穴石髓的反噬已經開始了，穆長寧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皮下隱約可見跳動的青筋血管，頸間面部更是出現了細密的血色冰裂紋。

她咬牙忍下這波劇烈的疼痛，瘋狂地運轉識海，雙眸化作濃濃的黛紫，靈域在一瞬間開啟到了極致。

深埋在識海深處的金烏木金光閃閃，穆長寧沒注意到的是，那截一直溫養在識海中的養魂木，在接二連三的消耗下，已經徹底融進識海中，而半空那十個太陽的中心，也很快出現了一只閉著的金色巨眼虛影。

她兩指并攏，在心口微微一點，又是一口精血噴出，凝為一道血線被金眼虛影吸收，那金眼很快便緩緩張開，一道炫目的金光從金眼中射出，化作一把利刃，落在封奕手中的弒魂琴上。

弒魂琴上與封奕之間的神識聯系被利刃暫時切斷，封奕腦中頓時一痛，不由痛呼出聲，穆長寧又趁機扔出一只雪白的線團，化作萬千靈絲將那弒魂琴拉過來，指尖一點，那簇丹田下的紅蓮業火便穩穩落到琴身上，徐徐燃燒起來。

做完這一切，穆長寧便徹底脫力地跌坐在地，看向那把被紅蓮業火包圍的骨琴。

成功了？

喜悅尚未來得及升起，那紅蓮業火的火勢卻已漸歇，又慢慢熄滅，那架骨琴落在雪地上，卻是毫發無傷。

采石記 第517章 毫發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