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四二 塔斯米的目標與佐爾德的狂亂

確認自己脫離了視野里片片紅光交織的范圍，塔斯米取出一塊板子放在地上，兩腳踩上去，眼中刷出一行字。

“發現可用魔導器，閃電式輕奢版浮空滑板，佐爾德魔導工坊出品，是否激活？”

確認激活，心靈微微刺痛，視野也恍惚了一下，這是滑板斥力法陣激活后的魔力沖擊。對只是見習超凡者的塔斯米來說，使用哪怕最低級的魔導器也是不小的負擔，還好有卡馬克幫他分擔。

滑板漸漸提速，載著塔斯米懸浮在半米高度，貼在林地和田野邊緣，向北疾馳。

視野中不斷亮起一個個紅點，伸展出一片片微紅、淺紅和深紅區域，這是卡馬克掃描到的秩序神職者，并依照等級高低標注出他們的感應范圍。只要不進入相應范圍，或者搞出大動靜，就不會引起他們的察覺。

三天前秩序教廷的大批人馬來到傭兵莊園，靠著卡馬克的示警，塔斯米跟暗月之光的同伴們及時逃離，但大姐頭再也聯系不上波迪娜公主。隨后秩序教廷發布了清查令，只要不是信仰秩序諸神的超凡者，都要接受審查并被驅逐。

這意味著暗月之光……也就是四零四小隊，再也無法在瓦倫丁城區活動。

事實上到這個時候，“公主傭兵”還沒迎來真正的使命，就已經瓦解了。一部分人被秩序教廷抓走，一部分逃散，剩下的也都惶恐不知去處，跟著大姐頭一起藏進了瓦倫丁北面的山林里。

大姐頭沒有放棄努力，她也沒說多冠冕堂皇的話，只是強調大家受了公主的恩惠，現在還沒有報答。至少得搞清楚公主的下落，盡到傭兵應盡的義務。

出于傭兵的傳統以及對公主的崇仰，來自十多個小隊的數十名傭兵留了下來，為了這個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對他們來說已經異常艱巨的任務而努力。

少數隊員還能潛入城區活動，他們要么可以隱藏超凡者身份，要么能靈活運用各類魔導器，或者擁有極其敏銳的感應能力。塔斯米恰恰是隊伍中唯一具備上述所有能力的人，被分配了潛入傭兵莊園附近觀察情況的任務，這也是他自己爭取的。

可惜，傭兵莊園這邊沒有絲毫有利于波迪娜公主的跡象，相反，秩序教廷似乎將這里當作了自己的新據點，教廷人員來來往往，今天甚至有傳奇級別的頭目入駐。

塔斯米已經相信了卡馬克的推論，他也清楚這是教廷與公主之間的斗爭。他不明白的是，為什么秩序女神對此不聞不問，容忍秩序教廷那些“壞人”傷害公主這樣的“好人”。

“我早就說過，對舊時代的神祇來說，凡人無所謂好壞，都是信仰麥田里的麥穗。”

卡馬克在他心底說：“虔信者的靈魂更加飽滿有力，當然是神祇優先采摘的對象。那些利用信仰謀取私利的……壞人，就算再壞再不虔誠，只要能為神祇帶來更多收獲，神祇都會容忍，甚至是故意放縱。”

這幾天里，只要想到跟神祇與凡人有關的事情，卡馬克都會跳出來說這種讓塔斯米心驚肉跳的話。

塔斯米沒有回應，默默的停止了思索，將注意力集中在周圍的環境上。

最初塔斯米還在用他那點可憐的淳樸認知駁斥這種謬論，可只要跟卡馬克辯論，腦子就會被一步步帶到新奇而瘋狂的高度。

塔斯米不敢在那樣的高度駐足，對他來說，世界已經有了很大變化，但還有一些基本的東西支撐著，讓他勉強能跟上這個世界。如果繼續變下去，他害怕連自己是誰都會忘記。

現在他最大的愿望是回到過去，跟伙伴們生活在一起。在那個小山村里，安寧的，永遠的生活在一起。

是的，他后悔離開家鄉了……

一不小心走神，卡馬克又感應到了：“真的后悔嗎？”

塔斯米差點一個趔趄連人帶滑板滾下去，他真正后悔的是把意念跟卡馬克綁定了，想什么卡馬克都能知道！

“我覺得，大姐頭、安卡蕾還有希伊麗不僅不會后悔，還會慶幸遇到了你。”

卡馬克說到這個，塔斯米心中蕩開迷霧般的漣漪。是啊，他不只是有舊的伙伴，還有新的伙伴。

甚至好像不只是伙伴的關系了……從白鳥王國回來后，他先去看了希伊麗，畢竟傷勢重一些。然后在安卡蕾那聊了很久，怕她因為丟下希伊麗的事情自責甚至想不開。

他能感覺到兩個女孩子對他的態度有了點變化，不過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大姐頭怪笑著說什么“沒想到塔斯米還是老手啊”，更讓他莫名其妙。

想到這些女孩子，塔斯米心頭又暖了起來。

裹著身體的隱身斗篷是安卡蕾的，還帶著淡淡的清香。滑板是希伊麗的，希伊麗不顧傷勢，手把手的教他怎么用，雖然有卡馬克在他根本不用學。

對了，腰間掛著的新式連發魔導短槍，還是大姐頭很喜歡的配槍，說是波迪娜公主送的，比“公主傭兵”的標配武器強大得多。他獨自出任務，大姐頭很擔心。

是啊，他也慶幸遇到了這些新伙伴，但能讓新舊伙伴都安寧幸福的愿望，卻被新舊兩個世界隔開，完全無法相容。

這種糾結乃至痛苦，塔斯米不知道該怎么表述。

卡馬克幫他說了出來：“這狗日的世界……”

下一刻，卡馬克轉換到大敵當前的緊張語調：“小心！有大批秩序神職者出現！放慢速度，躲到樹林里！”

在行動上塔斯米已經完全信任，甚至是依賴卡馬克了。他就是靠著卡馬克才能在秩序神職者面前隱藏自己的超凡者身份，以及輕松自如的運用各類魔導器。

最為關鍵的是，卡馬克可以掃描半徑好幾百米內所有人超凡力量屬性、級別和感應范圍的能力，讓他能輕松進入城區，潛伏在傭兵莊園附近，這簡直是陰影之神的能力。

對此卡馬克很謙虛：“這算什么，也就是把盟軍敢死隊的感應模式跟掃描系統結合起來，讓使用者更直觀的了解自己所處的環境。只有低級使用者才會依靠這個，等你級別高了，我還有更好玩的模式給你用。”

塔斯米承認自己異常期待，雖然他對“模式”、“系統”、“直觀”這些用詞感覺有些熟悉，進而生出怪怪的感覺，但是……管他呢，現在他不得不依靠卡馬克。

照著卡馬克的吩咐，他暫時躲進了樹林里，這時候緊挨著田野的道路上，一隊人馬已經到了百來米外。

塔斯米正收斂感知，壓低呼吸，聽到那些人在鼓噪著什么，其中兩個音節讓他的心跳霍然加快了幾倍。

卡馬克體貼的將聲音放大，這次聽得更清楚了。

“圣女尤莎與女神陛下同在！”

“尤莎引領我們前進！”

“尤莎！尤莎！”

塔斯米眼中一片血紅，尤莎！

他下意識的要沖出去，卻發現自己身體僵硬，無法動彈。

“你正在做會連累我的蠢事，我只好禁止你行動了。”

“誰讓你既沒看完使用說明，也沒點掉第八十七款第二十七條、第一百六十三款第五條和第三百六十條第一款文字下默認選中的勾就選擇了全部同意呢？”

“那些條款賦予了我在必要的時候控制你身體，干涉你心靈的權限。”

卡馬克解說的時候，絲絲的冰涼痛意在塔斯米心底彌散開，讓他冷靜下來。

視野中出現了“畫中畫”，那是卡馬克通過塔斯米的眼睛，將隊伍中一個個人放大的影像：“我知道尤莎對你有多重要，可他們喊的不一定就是你的尤莎。”

看到那個坐在敞篷斥力車上，身著白裙頭戴金冠的棕發少女，塔斯米的心痛得更厲害了。

卡馬克機械的說：“好吧，確認是你的尤莎。那么你是準備沖出去，從數百個秩序狂信徒以及幾十個秩序圣騎士和牧師手里搶走她嗎？”

塔斯米面目扭曲，身軀微微抽搐，他的確是這么想的。

直到看清少女那比記憶中美麗得多的面容，塔斯米才完全清醒了。

那的確是尤莎，但又不是那個熟悉的尤莎了。就是那股令人下意識想要膜拜的神圣氣息，才讓她如此美麗。

發生了什么事情，讓尤莎變成了秩序圣女？

“她還不是正式的圣女……”

卡馬克綜合之前獲得的信息，在做冷靜的推斷：“她要去的地方，有很大可能是那座莊園，看來那里已經被改造為圣女祭堂，她會在那里參與圣女祭。”

這次塔斯米反而沒有沖動了，因為他已經有了目標，而要實現這個目標，靠他一個人是不行的。

諾頓飛舟城，跟散塔林會的高層討論完“船票”事宜，趁空親切“慰問”了巴斯拉揚的兩位遺孀和兩個女兒，居然都是姐妹花，令佐爾德身心舒暢。

小巴斯拉揚真是上道啊，得好好栽培！

戰至第二輪，四輪雪白一字排開，佐爾德正進行著最后的轟擊，一股恐怖如斯的威壓自傳訊價值中傳出，讓他劇烈哆嗦，心靈頓時升華。

“陛、陛下——！”

顧不得赤身露體，滿身狼藉，趕緊趕走四個女人，將心靈調整到卑微姿態，虔誠的回應：“您最忠實的仆人佐爾德正在聆聽。”

聆聽神諭的時候，佐爾德還在納悶，這位不是始終站在海瑟薇背后，從不直接對外嗎？

“是是！我對陛下的崇仰……不，信仰，充斥在每一個魔法粒子里！”

“啊？新大陸開發計劃？救世白金聯盟，巴哈姆特陛下回歸，跟赤紅……不，跟陛下您站在了一起！？”

“對對！這是我們的大好機會！”

“沒錯！魔法師必須團結起來，旗幟鮮明的站到陛下這邊！”

“太好了！陛下的號召就像是迷霧中的明燈，我們終于有了引領前路的女神！”

“教會！？非常有必要！沒有一個堅強的核心，又怎么帶領人民奮勇前進！？”

“我？等等陛下，我當教宗？”

“不不，不是不愿意，是太驚訝了，我怎么擔當得起這樣的重任！？而且……海瑟薇閣下……”

“哦哦，原來如此，海瑟薇閣下的確背負著更重要的任務。”

“這、這太突然了！巨大的幸福讓小人眩暈，能讓小人平靜一下再回復嗎？”

“是是，就一會！”

應付過了暗月女士，佐爾德呆呆立在床邊，看著床上四具身體壓出的整齊印痕，兩眼發直，久久無語。

他真的處于眩暈狀態，暗月女士居然越過海瑟薇，直接要他建立暗月教會，在魔法師和魔導工匠里發展信徒。

這還不是最讓他震驚的，白金龍神巴哈姆特回歸了，祂反對秩序女神重啟世界的計劃，創建了費恩救世白金聯盟，連赤聯都加入了這個聯盟。而這個聯盟的第一個動作，就是介入海瑟薇之前提到的“新船票”計劃，三方聯手在新大陸建造避難所。

這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可形勢變得太快，讓他生出濃濃的不真實感，以至于當暗月教宗這事，令他下意識的感到恐懼。

他可從來沒有在不確定另一只腳能夠在另一個支點上站穩之前，就先邁出一只腳。

對了，赤聯真的加入了這個聯盟？

佐爾德趕緊摩挲另一枚傳訊戒指，可沒等他激活，他當作飾品掛在腰帶上的水晶牌發出了無聲的震動，那是赤聯的通天塔開始廣播了。

接通了廣播頻道，不是“赤紅通訊廣播電臺”，而是海瑟薇的聲音！

“佐爾德，那個……女士聯絡你了吧？”

海瑟薇用赤聯的通天塔跟自己聯系！？

佐爾德又是一大口涼氣抽進去，不迭應著。

海瑟薇說：“女士有些話不好直說，我就替她說清楚。她需要一個教會當殼子，但不必認真，只要有這個形式就行了。”

佐爾德感覺腦仁發痛，已經無法思考了。

“你該明白，我們魔法師的終極追求是通過真理，實現靈魂的徹底自由，就算是魔法女神，魔法師對祂的信仰更多其實是種交易關系，又怎么可能信仰另外一個神祇，甚至建立教會去膜拜呢？”

“這不過是讓我們這一方，在新的聯盟里有更多話語權的小小手段而已。你也該知道，巴哈姆特陛下是一位非常……傳統的神祇，沒有教會的一方，在祂眼里就是一團散沙。跟擁有強大教會的赤聯比起來，我們就落于下風了。”

海瑟薇說到這，佐爾德隱隱明白了，不過這讓他更迷惑了：“閣下，您現在不是正通過赤聯的通訊頻道在跟我聯系嗎？您跟赤聯那邊應該是結盟了吧？現在不是更該在意跟秩序女神的斗爭，還有新大陸的事情嗎？”

海瑟薇的語調拔高，有些狼狽的道：“就算是親如一家，也是有競爭的！這是合作中競爭，懂嗎？”

佐爾德恍然，他覺得自己GET到了要點，心神一陣激蕩，海瑟薇也終于走到了這一步！

他笑著說：“是是，我完全明白！”

“我是閣下的忠實助手，我會堅決貫徹你的意志！”

“我會讓我們魔法師在聯盟中發揮更大的作用，奪得更多的話語權！”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讓您在李奇身邊擁有更大的話語權！我明白的！”

“跟那些魔女們，甚至是女神們競爭，的確是很艱巨的挑戰啊。”

對面沉默了好一會，然后響起呼嚕呼嚕像是貓科動物要發怒，或者貓咪舒服得四腳朝天的聲音。

跟著海瑟薇咆哮：“佐爾德你這個蠢……”

沒哮完就被另一個清脆悅耳，活力滿滿的聲音打斷：“你的小弟很忠心嘛，為這樣一個可能性努力，其實是最明智收益也最大的選擇。”

海瑟薇沒聲音了，恐怕是被這個聲音封了口。

佐爾德腦子瘋狂轉動，以至于七竅溢出，在半秒之內猜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他每根汗毛都立了起來，如果能編織在一起的話，必然會是一條正在瘋狂擺動的尾巴。

他尖聲叫道：“小紅……啊不，赤紅陛下！我是您的虔誠信徒！我正在聆聽您的神諭！請向您的卑微仆人指引前路吧！”

作為一個擁有李奇那樣的教宗，在短短幾年里就在費恩世界崛起，正面硬剛秩序女神的神祇，展示出這樣的姿態是必要的，畢竟是迄今為止比他抱上的任何一條大腿都要粗的潛在大腿，要知道李奇無非也就是抱著這條大腿而已。

“什么虔誠信徒，我才不稀罕！”

對方的回應將佐爾德打入深淵：“有什么事找李奇商量，剛才海瑟薇的話你記牢就行了。”

通訊中斷，佐爾德呆了十多秒，才懊惱的大叫：“我是您的超級粉絲！我有您全年的掛歷合集！”

剛才要這么喊，情況肯定會完全不同的，真是可惜啊！

他懊惱得用腦袋砸床，沒砸幾下，房間里的水晶球振動，響起小巴斯拉揚的聲音，氣急敗壞的：“秩序教廷的艦隊過來了！還是布林托樞機主教帶隊！我們要完蛋了！”

佐爾德四肢大張趴在床上，喘了幾口大氣，一跳而起，使勁摩挲剛才那枚戒指。

一接通他就高聲喊道：“李奇李奇！散塔林會的十萬魔法師百萬魔導工人，曙光帝國的百萬魔法師千萬工人，正在等待你的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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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吧女神 一千一四二 塔斯米的目標與佐爾德的狂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