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二 長談

東哥對我笑了笑：“今天在醫院的時候，小二你們對我我說的話，我也考慮了一下，咱們家現在的情況，的確是有點復雜，大斌和國豪接連出事，這種情況是讓我始料未及的，尤其是大斌的死，導致了咱們手里沒有能單獨帶隊的人可用，處境也隨之變的十分被動，所以我得找一個能挑起大梁的人！”

我恍然大悟：“你這么快就找到合適的人選了？”

東哥點點頭：“嗯！我仔細想了想，的確有一個合適的人選，我們當初是跟康哥在一起混的，但是他這個人，不太適應城市里這種快節奏的生活，就回老家了，以我們的交情，我如果死皮賴臉求他，他應該是會出山的！”

“不太適應城市的生活？”我被東哥說的一頭霧水：“你找的這個人，不會是個原始人吧？”

“呵呵，差不多吧！”東哥點上一支煙，繼續道：“我今天跟醫生談了談，他說大普雖然傷的很重，但還不至于危及生命，等他醒過來，再恢復一段時間，然后我把手頭的事處理一下，你就出趟門，把人接過來！”

“行！”我點了下頭，其余的也沒多問。

“你休息去吧，我走了！”

東哥說完，伸手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在他的眉宇間，忽然感覺到了一絲疲憊，跟著笑了一下：“東哥，最近這段時間，你是不是也很累啊？”

東哥轉身：“怎么會這么問？”

“我加入公司才沒多久，跟大斌、子謙他們的關系雖然談不上多親密，但是大家在一起經歷了不少事，肯定是有感情的，他們沒了之后，連我心里都不是滋味，而你頂著多方面的壓力，煩心事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多，肯定會很累！”

“唉……”東哥聽著我的問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現在已經感覺不到累了，尤其是到了三十歲以后，眼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父母一天天老去，卻連陪伴他們的時間都沒有，其實有時候我躺在床上，也會做白日夢，夢想我也能穿越一把啥的，就回到你們這個年齡，回到二十來歲那會，見到朋友之后，張嘴閉嘴艸你媽的，但誰也不會往心里去，那時候的朋友，就是朋友，不會像我現在一樣，跟外人打交道之前，說的話得現在心里轉一圈，然后再能到舌頭上，大家嘴上說的天花亂墜，轉身全是表面兄弟，心里全都各懷鬼胎……但是做夢歸做夢，既然我回不去，那就只能咬著牙往前走，在外人看來，我三十多歲了，該成熟了，其實哪個男人心里，會沒有一個孩子的性格啊，前些日子在北京和沈陽跑關系，有好幾次我都扛不住壓力了，于是就瞞著明杰和子謙，告訴他們我出去應酬了，其實我根本就沒去，而是一個人跑到網吧，打了一下午魔獸3c，跟網吧的陌生人嬉笑怒罵的，那個下午，是我最近這幾年中，過的最輕松的一個下午，腦子里只想著游戲，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想……”

“沒看出來，你還會打游戲呢！”我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看著東哥，在我眼里，東哥仿佛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正事要處理。

“我也不是生下來就三十歲，誰沒年輕過啊，那些天我每天都在跑關系，也不敢喝醉酒，所以就只能靠游戲減壓了，其實大斌和子謙的死，比弘文的死還讓我難受，因為弘文是被法律判死的，我即使手眼通天，也顛覆不了他那一紙判決，而大斌和子謙呢……大斌死的時候，我心里比誰都想哭，但是我得忍著，讓眼淚往肚子里流，就算心里再難受，我也得對別人笑，讓人覺得我甘楚東是個鐵打的爺們，讓他們覺得，什么挫折都不能把我擊倒！”

我笑了一下：“你在我眼里，本來就是頂天立地的爺們！”

“其實我最怕的，就是你們會有這種想法，我當初也是從一個弟弟混起來的，跟在張康身邊的時候，康哥在我眼里就像個神一樣！我始終堅信，不管我惹了多大的禍，他都能為我擺平，那時候在我眼里，康哥已經被神化了！不管有些事他做的多么錯，我都認為他是對的！現在想想，這種想法很可怕！因為張康是個普通人，我也是個普通人，這個世界上，哪有人會一帆風順的？又哪有人不會犯錯呢……這個世界上沒有常勝將軍，包括張康，包括我！現在我偶爾也會嘗試著靜下心來，像個局外人似的，看著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可是……”東哥說完，笑著搖了搖頭。

“……”我靜靜的聽著東哥的話，一言不發，東哥在我眼里的形象，向來都是很理智的，此刻看見他脆弱的一面，我忽然感覺很不適應。

‘啪！’

東哥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像我這種出生在七八十年代的人，早就看不懂這個社會了，可能是祖國發展的太快了吧，二三十年的光景，早已足夠讓人目不暇接了，社會好像每天都在發展，一天變一個樣，雖然也越來越，但也好像變得越來越病態，大家都變成了嘩眾取寵的小丑，搏人眼球的瘋子，追逐名利的戲子，所有人都帶著面具在活著，讓他們忘乎所以的背后，萬變不離其宗的，還是那個浮華而虛榮的名利場，在這個社會，仿佛你只要有錢，那么你做的一切就都是對的，只要你有錢，不論你多么卑劣，多么險惡，也總會有人千方百計的巴結你，想要跟你做朋友……”

我點點頭：“是啊，就像房鬼子，他身邊那些人都知道跟在他身邊，會冒著多大的風險，但為了利益，還是會義無反顧的沖上去！”

東哥笑了笑：“社會就是個怪圈，一旦陷進來了，就很難出去了，因為它可以給人紙醉金迷的生活，卻也會讓人在不知不覺間，舍棄很多東西……小飛，正好趁著今天這個機會，我跟你說幾句心里話！”

“哎！”我應了一聲，等著東哥的下文。

東哥看著我：“你跟我在一起，多久了？”

“從認識你那天到現在，已經半年多了！”我想都沒想就說出了時間。

“時間真快，一眨眼都半年了……”東哥聽見這個時間，倒是有點意外了，他笑著摸了一下我的頭：“我記得我認識你的那天，咱們倆還是第一次見面吧？”

“對！”

“哈哈！”東哥笑了：“見面第一天，就能為了一個陌生人，掏刀去捅王冬蛟的弟弟，你這個小孩，也挺有魄力的哈。”

我被東哥說的有點汗顏，實話實說道：“其實我在認識你的時候，一直在跟那些食不果腹的底層混子勾搭，在動手那天之前，我連王冬蛟的名號都沒聽過，否則我要是知道他那么出名，我肯定不敢下手！”

“不管對面的人是不是王冬蛟，但是你那天的行為，還真是給我長臉了，也是因為這一點，我看中了你！”東哥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又點起了一支煙：“剛才你沒進來之前，我就在想這個問題，既然遇見了，咱倆就聊聊……我的意思是，等我說的那個人接過來，有些事情，咱們就不會缺人手了，你跟我在一起的時間還短，經歷的事情也少，如果你不想混了，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聽完東哥的話，我在原地愣了半天，也沒理解他是什么意思。

東哥看著我驚愕的表情，咧嘴笑了一下：“你別誤會，我不是要趕你走，而是很認真的在跟你談這件事，小二說的對，跟我在一起之前，你們不過就是一群小盲流子，說的好聽點，就是社會上的小混混，每天雖然賺不了多少錢，但也不會面臨現在這么大的風險，這半年來，你也看見了，像是扈濰和大斌他們這種級別的人，可能說沒就沒了，咱們臨來龍城之前，王振退出的時候，有一句話說的挺對的，人活著，才有無限的希望，他不想玩著玩著，把自己給玩沒了……大普現在受了重傷，等他醒過來，我必須得給他一個交代，不管紀思博是不是牛萬成的人，我肯定都得對他動手了，在這之前，我也給你時間考慮一下，你，包括史一剛，對了，還有那個楊濤，你們幾個如果不想混了，我會給你們拿一筆足夠你們做生意的錢，讓你們離開，你們要是覺得自己不會做生意，我就給你們買幾套房子，然后安排你們去市局上班，正式警察肯定夠嗆，但當個輔警什么的，一定沒問題，這樣一來，我原來的那些仇家，應該也不會找你們的麻煩！”

“東哥，你信任我嗎！”我聽完東哥的話，并沒有給出一個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我當然信你！”東哥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一句，隨后繼續道：“我如果不信你，也不會跟你說這些！”

我搖了搖頭：“我感覺你不信我！”

“呵呵，為啥呢？”東哥被我逗笑了。

“你如果信我，就不會問我這個問題了，我當初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發過誓，你是我這輩子，認的最后一個大哥，之前我在社會上混的時候，譬如張宗亮、田瘋子之流，他們無論對我多好，里面都會充斥著利用的成分，只有跟你在一起之后，我才找真正到了一個做混子的感覺，我說的感覺，不是那種多么風光的日子，而是讓我感覺我能作為一個真正的混子，以混子的方式生活在這個社會上，單單這一點，就足夠我拼命了！”我說著頓了一下：“而且就算你想讓我們出去自謀生路，是不是也應該等到樹徹底倒下去的時候啊，現在才剛剛有人砍樹，我們這些猢猻就算了，這算怎么回事啊？”

混子的挽歌 第四零二 長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