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盡漢歌 第五百二十一章 這就是天祚帝
“維大齊鎮平戊戌桃月中氣谷旦,大齊左都御史許大名貫忠,與保州黎民及駐守將士聚會于峪山之南、濡水之北,上國雄師申中原百年之積郁,沐手焚香致祭于大宋保州知州劉敬、定州知州石清河、保州兵馬都監徐子龍……神前。
遙瞻太古,遍覽青史,盡心竭力,報效君國者曰忠,舍身信諾,仇惡向善者曰義,能合茲二美以為忠義者,惟唐之張巡、許遠乃堪媲美。撫膺太息,長嘯仰天,大哉保定文武軍民,精忠貫日,義薄云天,拱衛疆土,至死不渝。……
英靈有知,衷腸請予神鑒,但將壯懷激烈,化作甘霖一片,澤被天下蒼生,保佑華夏!
登高望遠,長歌以盼,魂兮歸來,請領上獻。謹具,鮮花粢盛、醴酒肴饌,物雖菲薄,誠心昭然。敬祈尚饗!”
一封奏折被許貫忠遞到了陸謙御前,他已經受命先一步南下保州,陪同遼國駙馬蕭昱等一行,前往保州祭祠前至禮。
遼國駙馬前來保州祭祠前祭拜保州一戰遇難之軍民,并宣讀天祚帝的罪己詔,這是很有沖擊力的一件事。自然,許貫忠也要呈祭文一篇于人前。
而這文采,半點不輸于遼國漢官翰林們撰寫的祭文。
陸謙讀了一遍,再讀一遍,直覺的行文有力,遂大感滿意。掉過頭來就抓起另一個折子,內里卻是秘書監已經撰寫的挽聯,敬請陸謙來擇選。
“碧血染黃沙,取義成仁,應垂不朽;精英輝赫石,貪生怕死,莫到此間。!”
陸謙最終選擇了這一句。那劉敬石清河等雖死時還是大宋官僚,保塞城內的抵抗也軟弱無力,似乎沒起到好的作用,反而是促成兀顏光下令洗城的最直接原因。但對比安肅軍的孫闿,陸謙自更認可劉敬與石清河。
如不是楊雄隨后的‘殺身成仁’,陸謙都不會叫孫闿入祭!
整個北疆都在下著小雨,此刻許貫忠正與那蕭昱聊著地理風情,齊魯的地理——泰山。這位遼國駙馬也是能忍的人,一路上沒有半點傲氣,雖不至于去主動討好許貫忠,但人和氣隨和,倒也叫人討厭不來。
“登泰山而小天下,蕭昱也久聞泰山之名,可惜無緣一見啊。”
“哈哈,中原名聲又何止一泰山。”許貫忠笑聲很爽朗。但是他的好臉在過了峪山之后,就瞬間收斂了。
蕭昱個人似乎不錯,但不要忘了保塞城內外所流淌的血。當日會戰的兩軍將士之傷亡,加上城內的百姓,六萬只多不少。這是個什么概念?保塞城中大白天的都叫人覺得陰沉沉的。
遼國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兵馬折損且不提,只陸謙這般掃蕩南京道,就叫契丹形式雪上加霜。
那蕭讓來到軍前后,唯一的差事就是仿造書信,目的不是別家,而是河東。真定府有暗手在,那是陸謙根本不把李邈放在眼中。也就是張孝純那里才值得他用心。金大堅早就可好了河東路各衙門的公印。只是沒想到河東攻略還沒開始呢,先來了一次征北!
那遼國南京道諸州縣長官雖以契丹人居多,而契丹民主也的確有自己的文字,耶律阿保機統一契丹各部,在李唐滅亡后即位可汗,建立了契丹國,之后不久,著人先后創制了契丹大字和契丹小字兩種文字。
契丹文頒布以后,立刻在遼國境內使用。然由于契丹境內的漢族都使用漢文,契丹貴胄上層又多已漢化,并以漢文為尊,是以這契丹文在遼國的使用范圍有限。盡管它是遼國的官方文字,但遠不如漢字使用的普遍。
到了現下時候,契丹文更是連南京道、西京道的公文都不是了,也就是契丹根腳雄渾的上京道和中京道,才是以其為公文行書。
諜報司早收集到了南京道州縣長官的手書公文,那一水兒的是漢文。陸謙又緊急調玉臂匠金大堅前來前軍,圣手書生蕭讓與玉臂匠金大堅這對王牌組合,珠聯璧合,不知道搞出了多少封彼此矛盾的假調兵行文公書。
可是沒什么用!
南京道各地城池的府庫早就空蕩的可以餓死老鼠,順州、薊州等地更是只剩下寥寥的老弱病殘看守,梁山軍取之揮手即得,用計,反而是太看得起他們了。
所以,蕭讓、金大堅這對王牌組合并沒派上甚用場,但半個南京道陷入兵火,這對遼國威嚴上的打擊已經更重。
就像是被扯下了一塊遮羞布。
女真蠻子打不過,現在更是連南國都打不過了。皇帝認錯低頭,還割讓了易州和涿州,天祚帝威嚴掃地也。
如果換到二百年前,契丹剛剛建立的時候,其帝王之如此作為,就足以叫這個草原帝國就此煙消云散。
北方的游牧民族么,當首領沒有了威嚴,也就是覆沒的到來。
幸好契丹已經立國二百年,高層頭領們都已經漢化,腦子里不再是大草原上優勝劣汰的生存法則,如今的君臣之道對之是很有些影響力的。
而割讓了易州和涿州之后,梁山軍距離南京城就更近了,完全是一日可抵達城下。可天祚帝不在乎,這里是南京道,而不是整個大遼。
南京道只是大遼的一部分,他雖然看重南京道的各類產出,但更看重的還是中京道和上京道,因為那才是他們契丹人的老巢。
所以,割讓了易州和涿州,天祚帝不心疼。在能把梁山軍‘勸退’這一大前提下,只割讓了兩個邊地州不算甚么。耶律淳倒是不愿意,南京道這是他的地盤啊。但當初蒺藜山一戰后七八個州不戰而降了女真,那就不是契丹的土地了?天祚帝很是嚴厲的
訓斥了耶律淳。雖然他也知道那七八個州就是綁在一塊也比不上一個易州。
李唐時候的羈縻州多了去了,怕十個連在一起也沒漢地的一個軍州貴重。
可天祚帝這時候不想去爭辯這個!
反正他不久后就要去中京了,大遼雖然危在旦夕,可捺缽不能停,游獵要繼續!
這就是天祚帝。耶律延禧不如趙佶那般富有藝術家特色,可在荒唐治國上面,二人卻是半斤八兩,不分軒輊的。
陸謙是很吃驚的,他提出叫遼國割讓兩州的條來件,這本是獅子大張口。遼國是可以拒絕的,那涿州還掌控在遼軍手中不是?
他沒想到遼國竟然不加還口的就應下了,這忒匪夷所思。叫陸謙直以為天祚帝在晃點他。
如此他也是痛快人。痛快的與李處溫簽訂了協議,對兀顏光一字不問,直叫許貫忠先與攜帶了天祚帝詔書的蕭昱南下,自己就撤離了南京城,前去涿州與耶律得重交接。
一道晨光從天際的邊緣升起,漸漸籠罩整片地域,然后,紅日徐徐東升。
新的一天的清晨來到。
耶律彥光父子穿戴整齊,此刻就站城墻之上,目光望著梁山軍駐扎的方向。雖然兩國已經談判成功,他們卻不能有半絲的松懈。
不知為何,耶律彥光心中總有種不好的感覺。覺得自己腳下的這座城池總會被漢人給拿下的,因為現在遼國太弱了。就像五代時期的后晉與契丹,別看石敬瑭做了兒皇帝,可只要他能像李世民那樣勵精圖治,叫中原的實力恢復如初,當兩國實力發生逆轉的時候,兒皇帝也未嘗不能成為天可汗第二。但是當后晉的實力一直弱于契丹時候,即便石重貴尊敬契丹如其父,不思反抗,后晉的命運也終會被契丹終結。誰讓當時的契丹主耶律德光有著一顆入主中原的心呢。
而今日契丹割讓兩州地于南國,與當年石敬瑭割讓幽燕十六州于契丹何其相似。
一陣涼風吹來,叫耶律彥光猛地驚醒,思之先前所想,大駭。自己好生孟浪。自己把大遼比作當年的后晉,這是存了什么心?
一陣后怕從心頭升起,不覺得后頸都濕漉漉的。
忽然他聽到兒子叫喊,“父親快看!”耶律彥壽滿臉的興奮。
耶律彥光抬頭去看,心里頗是不快,這是南城墻,就算援兵到來,也不可能在這兒看到。這兒子高興個甚?
可下一刻他自己也禁不住歡喜來,梁山軍動起來了。這當然不可能是準備大舉進攻,彼此已經簽署了約定,那就算是一張廢紙,現在也非是撕毀的時候。是以,梁山軍此刻大舉動作,只能是撤兵!
遠處的景象,映入眾人眼中。此刻光線更加明亮了。
就見梁山軍大營內似乎有無數人在動著,昨日還有的一大片營帳已經被拆卸,而且這拆卸還在繼續,速度甚疾。
遠處幾座小型營寨已經有兵馬徐徐而出,陣列嚴整,洪流一樣,徐徐而返。不遠處更有驍勇的梁山軍騎兵勘護。
陸謙看著南京城很感慨,把這座城市喊做南京,忒別口。下一次他再來,就定然會把南京變作燕京才好。
天祚帝那廢柴支撐不了多久,這一世遼國即便還有梁山輸血,有天祚帝這破爛玩意當皇帝,他們就好不了。就好比洛陽城里的趙官家。也不知道他大軍回返后,突擊一波京畿路,這位大藝術家會不會嚇的再度逃跑。
河洛可早就有個聲音在響亮,遷都,遷到江陵去。那地方水路交通發達,東南川西都能照顧,北上還有襄陽堅城,再北還有南陽、信陽。乃山水永固之地。
天知道河洛之地怎的就不山水永固了。洛陽的地勢,全國數來,也找不出比之更好的了。除非是躲到川蜀之地,但那大宋還是大宋么?
皇宮里,天祚帝已經醒了。自從梁山軍叩城以來,他就日夜難免,唯恐眼睛閉上后再睜開就看到梁山軍的刀槍了。也就是近日里兩邊和談,他才多少睡了一些。但今日也同往常一樣早早醒來,只是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報!”外面突然響起內侍的匯報聲。
天祚帝猛睜開眼睛,身子還未坐騎,人就先看向外面喊:“進來。”
就見外頭一名內侍快步走來,拜倒稟報:“啟稟陛下,彥光將軍讓奴婢前來稟報陛下,梁山賊撤退了!”
“哦,梁山賊撤退了……”天祚帝并沒立刻反應過來,慢條斯理的應著,下一刻才猛地長身跳起來:“你再說一遍,梁山賊怎么了?”
內侍忙又將話重復一遍,卻見只穿中衣的天祚帝哈哈大笑,大步就向外走。左右近侍見了忙上前為他穿戴。
契丹的皇帝并不穿契丹本民族的服裝,從百十年前,契丹皇宮里就形成了皇帝著漢服,皇后著契丹裝的慣例。
天祚帝出宮直奔城頭,登上城樓時,天色已大亮。
從城樓上,他可以很清楚看到,遠處的梁山軍,已浩浩蕩蕩的向著南方而去!
數萬大軍前行,非是前日里下過雨,地面尤未干涸,非升騰起濃密的煙塵不可。
只是就算撤退,梁山軍也秩序了然。前頭部隊,隨后是輜重車隊,而后是大部的梁山軍甲兵,再后是陸謙的親軍與花榮統帶的騎兵群殿后。人人披掛鐵甲,刀槍蹭亮,旌旗招展。
整支軍隊,歸途如虹!
長風萬里盡漢歌 第五百二十一章 這就是天祚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