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盡漢歌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何苦來哉,枉送一世清名
和蔡鎮一共有兩萬三千官軍,只說大整數,卻是這一夜里,如此輕易的就飛灰湮滅了。大批的官軍丟棄了武器,抱首投降,剩余的一個個如無頭蒼蠅樣亂撞,直到被梁山軍給堵住。
“棄械投降。”
“膽敢抵抗者,格殺勿論。”
如此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整整進行到四更天里,才算結束。被當最后一名敢于抵抗的官軍也被預備軍的士卒砍死之后,陸謙面前,就只剩余跪下瑟瑟發抖的兩萬戰俘了。
是的,兩萬戰俘。
足足三千人在廝殺、逃竄、圍捕中送命,只有極少人僥幸逃脫,這還只是官軍的死傷。但這就是戰爭。
陸謙已經見過許多次這般場景,他的心很硬,那絲隱藏著的同情與憐憫早就被驅走。陸謙平靜地看著他們,平靜的看著他們在被繩索捆綁成一串串后,送上運輸俘虜的戰船。然后問道神算子:“戰場打掃得怎樣,收獲如何?”
蔣敬一臉遺憾:“金銀共計有五萬余貫,再有些許珠寶首飾,以及銅錢,總計不下十萬貫。”看似眾多,實則少的可憐。那高俅的私房錢卻不是留在廣濟軍了,便是被先一步送回東京城了。蔣敬在從高俅親隨處探得消息后,那心中塞滿了遺憾。
時遷的幾把火也燒掉了不少糧草,但現下梁山泊不缺這個。一應的刀槍器械,梁山泊也不缺,可陸謙卻不會叫一支該被送入梁山泊武庫的器械流失在外。日后這可都是金錢啊。
那摩尼教眼看就要在江南起事——方臘或許不愿意現在就起兵,可梁山埋在淮西軍中的內線卻有消息送到,那江南摩尼教摻和淮西之事的事兒,已經被官府知曉。這等“大事”總是要送報東京的吧?老趙家接下來能沒有反應?
且淮西之事若還不能叫方臘起兵,陸謙也自有手段留下痕跡,叫東京城的老趙家知曉摩尼教的存在。事實他也與方臘有過書面約定,摩尼教今年年中起事。這方臘是在給陸謙玩文字游戲,年中是一年之中還是一年正中呢?若是前者,也就剩三倆月了。
陸謙只做不知,想糊弄他可不容易,他陸大寨主的便宜可不好占。
江南是魚米之鄉,錢糧富裕之地,就算那花石綱之禍已經對江南影響甚大,但要說江南沒錢,陸謙依舊第一個不信。
歷史上的摩尼教義軍是如何對付江南的官吏和士紳富豪的,陸謙不知道。但是現下,被陸謙傳播了好一部革命圣經的摩尼教,他們所叫喊出的口號是與官宦士紳處在絕對的對立面的。
趙宋與士大夫共天下,不禁土地兼并,甚至佃戶要告主家,如不屬實,罪加一等;而如屬實,主家罪減一等。雖然現下距離朱扒灰出生還有十幾年,距離他的學術觀點影響中國政治文化更還有很長遠的時間,但老趙家的法律就已經這么無恥了。或者說文人士大夫就已經這般無恥了。
以至于后世的朱扒灰,能集理學之大成。在判案審案當中,提出凡有獄訟,首先應當“論其尊卑上下長幼親疏之分”,然后再“聽其曲直之辭”。如“以下犯上,以卑陵尊”,“雖直不佑”。
可摩尼教玩的卻是太平天國那一套,旨在塑造一個均分一切的大同世界,那要鬧騰起來,豈不是要把士紳豪富全部干倒,那豈會搜刮不到錢財?
摩尼教人馬頗多,但器械甚少。老趙家百萬大軍多數都陳列北地,南國六路之和還比不得一個河東路兵馬。偌大的兩浙路,只有杭州駐扎一正將5000禁軍,蘇州一副將3000禁軍。神宗把大量南方教閱廂軍提拔為禁軍之后,南國六路才有13將副的正兵。
方臘打破杭州、蘇州后,就算將所有的府庫都清掃個遍,也萬萬找不到足夠多的兵甲。他就只能拿錢來朝陸謙買。在陸大寨主的計劃中,這可是他掃蕩膠東后,早期治理地方,恩養軍隊的一大財政來源。
兩萬三千敵軍,抓了兩萬戰俘。陸謙并不盡興,在和蔡鎮向西六十里距離中,還有上黨太原節度使徐京、京北弘農節度使王文德、潁州汝南節度使梅展的三萬戰兵。這可是一塊肥美的香肉啊。
而河南河北節度使王煥與隴西漢陽節度使李從吉兩部,卻遠在一二百里外的清河。等他們知曉了和蔡鎮的音訊,陸謙應該把徐京這三部都給吞吃的一干二凈了。
且彼時王煥即便得到了音訊又能如何?直接去攻打梁山泊么?他有足夠的戰船運兵嗎?如果只用那清河縣的民船裝人,便去攻打有水師戰船護衛的梁山泊,那陸謙都要懷疑他是如何用這等的智商活過這么多年了。
也就是任城外的袁朗、鄧飛部叫他擔心一些,但按照計劃,現在時候他們應該已是撤退了。
其部兵馬雖少,但他們是騎兵啊。
陸謙念頭翻轉中就堅定了心中原有的打算,一心一意的撲殺后續三節度的大軍。他相信高俅的這顆首級,還有荊忠的尸首,以及被生擒的韓存保,一定是能叫徐老袁他們心神大亂的。
“傳令下去。留兩隊預備軍打掃戰場,看押俘虜,其他的,向西追趕騎兵兄弟去。”安排下軍令,陸謙便引著親衛兩營與欒廷玉和武松兩個新編團,先一步向西趕去。
只留下魯智深一腦門官司的看著眼前的二三十名頭領,梁山泊也好,摩尼教也好,內中大小頭領就無一個愿意留下來的。
花和尚平日里一副爽快性子,現下也躊躇了。他看了一眼飛天虎,若都向這扈成一般的聽話,該有多好。“誒,三娘子哪去了?扈成,你妹子呢?”
想到扈成,魯智深就想到了扈三娘,前者已經回歸司職,那叫他妹子來引兵看護,也甚合情理么。但細細一看周遭的人等,這一丈青呢?
“魯頭領海涵,俺家三娘自幼嬌慣……”
飛天虎在花和尚面前直接變成了飛天貓,一臉的訕笑。只是話還沒說完,魯智深就徑直喝問,“恁地啰嗦。灑家只問你,扈三娘何在?”
扈成臉上皺作一團,就如是在便秘。旁邊的神算子呵呵一笑:“好叫哥哥知道,那扈三娘已經引著兵馬向西去了。不止如此,還把扈成兄弟手下配給的兵丁給奪取了……”
那般利索卻又咄咄逼人的女子,蔣敬真是第一次見識。上山這么些日子,卻似乎第一次認識了這個一丈青。
魯智深臉上神色都僵硬了住,這叫什么事?
可還不待他回過神來,周遭圍著一圈的頭領們就散去了一半。眼看眾人就要散去,打虎將李忠碰了碰魯智深,“哥哥醒來。兄弟們都要散去了。”
有一個做帶頭表率的,余下人等盡數知道該怎么做了。反正哥哥是下令留兩隊人來,卻又沒說要留下誰來。
魯智深也是臉色訕訕一笑,“灑家不與那女兒辦計較。既然兄弟們都要走,那就你與周通賢弟留下了。”魯智深話音落下扭頭就走,險些閃的李忠沒有趴在地上。
這說好的熱忱率直,粗獷剛烈,愛憎分明呢?
小霸王望著花和尚打馬離去的背影,甚是氣惱;李忠卻噗嗤一笑,坦然對周通道:“兄弟切勿氣惱,我等本就是山寨里下下人物,又不同杜遷、宋萬兩個受元老之名累贅,爭得這由頭作甚?”舒舒服服的待在后方,豈不是更好?他們兩個又不是胸藏大抱負,這梁山泊與昔日的桃花山一般,就是個安身立命之地。
即便那陸大頭領的籌謀得逞,梁山泊真的在膠東開府建牙,李忠也沒太大的野望。他是典型的小富即安型,從來不奢望著在疆場上建功立業。
周通與李忠對視一眼,片刻后忽然一笑。“哥哥,我們喝酒去——”
距離和蔡鎮不足三十里處的一座宋軍營寨,林沖帶領的鐵騎正在營壘中縱橫。這座營寨里的宋軍完全沒有料到自己會在和蔡鎮更西三十里的地方遇襲,因為根本就沒想過受襲,是以他們安營扎寨時候甚是簡陋。畢竟高俅催促的緊急,大軍趕路為上,安營扎寨也就一般般了。
卻不想偏偏就遭遇了賊軍鐵騎突襲!
徐京雪白的胡須在火光下照的銀白,一身鮮亮的披掛,叫他在亂戰中被豹子頭盯了上。二人兩槍并舉,斗了三十合,徐老袁老而彌辣,豹子頭戰意萌發。那里能分出勝負?
卻也是一個無能再指引兵馬,一個根本就無法聚攏亂兵。
若只如此,徐京還真樂意與林沖再都下去。可戰局的大變叫他所有的斗志,如陽光下的白雪,都化作了烏有。
徐京一顆心掉到了深淵谷底,卻是因為又一支梁山鐵騎沖了來。那林沖所帶引的兵馬,怕是五百騎都不足。可后頭的霹靂火與方杰卻足足帶來了一千多騎。
河東軍整個大營都被摧殘的一塌糊涂。
任憑徐京性格堅韌,也不得不承認,今夜里他是徹頭徹尾的敗了。他敗在了對韓存保和荊忠的信任上,在完全錯誤的時間去打一場完全錯誤的戰爭,他不敗,孰有天理?
當陸謙引著兵馬趕到,這兒大局已定。徐京引著最后的百余殘兵退入了一片樹林中,周邊盡是梁山兵將,已將這片樹林團團包圍來。
“徐將軍可在?小可陸謙,添為梁山泊都頭領,敢請一見。”
此刻天色已經大亮,旌旗招展,盔甲明亮。眾軍兵握著兵刃,前后簇擁著陸大寨主。那徐京嘆氣一聲,扔掉了手中的弓箭。陸謙真是謹慎,半點機會都不相給。
“老夫便是。我與你一官一寇,無甚可分說的。只管廝殺就是,”半夜的廝殺叫徐京很憔悴,畢竟是員老將軍了。更青紫了一只眼睛,如是被人打中一拳。卻是夜里斗將,林沖勝出一籌,可也不忍挑殺了他,只用矛纓掃了他一記。
“老將軍何以這般固執。不念想身后兒郎么。小可是不忍看到綠林前輩殉命,否則幾支火箭,便可叫你輩性命做休。你年紀高大了,不堪出力。戰陣廝殺,如今日的一差二誤,枉送一世清名。何苦來哉?”
“那高俅賊子已經授首,韓將軍業已被擒,只可憐荊忠前輩喪命沙場……”
長風萬里盡漢歌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何苦來哉,枉送一世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