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奧茲瑪特

從這里向北越過山脊不到五十公里處，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正漸漸走入尾聲，戰爭雙方都死傷慘重。疲憊的戰爭讓兩個王國都瀕臨破產，沒有誰是真正的贏家。大量來不及收斂的尸體就那么丟棄在山谷中，像磁石般吸引著附近所有的食肉動物，它們成群結隊的游蕩在戰場邊緣，而食草動物則向遠離的方向逃走。

這才使得沈言降落的地方歲月靜好的仿佛一片世外桃源。

然而在這片狹窄的土地上哪有這種地方——這個世界并沒有遼闊得仿佛永遠走不到邊的大陸，也沒有百億人口的巨城——只有一片被大海包圍著的半島，面積只相當于華夏湖南、江西和福建三省之和，而且一半的土地是山地，剩下一半中的一半是沼澤和森林……

半島的形狀看起來像一個朝下豎起中指的拳頭。

它的主要地貌是呈“Y”形分布的彭林山脈，“Y”的下端構成“中指”部分深入大海，將海洋左右分成藍海與黑海，指端則是南方最大城市暴風城與暴風港。而“Y”形的上半截將半島的“拳頭”部分分割成三個獨立的王國——蜥蜴人、精靈還矮人等亞種人組成的斯通黑文，人類王國上彭林和人類王國下彭林。

傳說半島區域在古代曾是某個大帝國的彭林行省，疆域范圍囊括整個半島（號稱，實際上僅占有位于北方的、很小的一片區域）。但當北部高原上出現濃密的云霧和大量惡魔后，半島通向外界的道路被徹底切斷。

與北方帝國失去聯絡讓整個半島陷入亂局，彭林行省分裂成上彭林和下彭林兩個王國，占據了半島中部和東部的主要耕作區。這個時期，因為失去帝國供給導致糧食嚴重不足。人類高舉排外主義大旗，將亞人全部從王國中驅逐了出去！大部分亞人在遷徙途中死去，小部分亞人抵達了半島西部的沼澤與森林地帶，建立了自己的國家斯通黑文。

從那之后，三個南北走向的狹長國家就像掛在一根繩子上的三根臘腸。每當魔潮降臨時，當大量的惡魔沖下云霧高原，三個王國就會放下一切爭端，共同對抗惡魔大軍；一旦魔潮退卻，三個王國就立刻開始彼此攻訐，征戰不休。

隨著造船業進步，近海貿易和漁業開始興起，在南方沿海地區曾經的不毛之地（主要是風暴多發）自發形成了一連串的獨立城邦和港口。尤其是地處半島最南端的暴風城和暴風港，擁有得天獨厚的地勢與半島最強艦隊，并壟斷了半數的海洋貿易，實力讓北方三王國都忌憚不已。

也讓半島的局勢進一步復雜化。

人類與亞種人的種族仇恨，新興煉金魔法與傳統教會的沖突，上林與下林的正統之爭，北方軍事貴族和南方城邦商人的角力，惡魔對半島持續不斷的陰謀與滲透……還有那個始終游蕩在半島上空的幽靈般的預言，“只有統一半島的王者，才能徹底終結魔潮，驅散迷霧，重返帝國榮光”……一切的一切，都讓半島的局勢泥足深陷，日漸艱難。

*****

“然而這一切與我無關，現在我只想種田、打獵，最后開心的老死在一張床上。”

奧茲瑪特，蜥蜴人游俠，前斯通黑文王國第一軍團第三大隊斥候長。

蜥蜴人有著和人類差不多的四肢和能夠清晰分辨的五官，不過蜥蜴人的臉型更像蜥蜴。他們的體表覆蓋綠色的皮膚和大量鱗片，而且他們的腿部結構是比人類更加利于奔跑跳躍的反關節。眼睛有像蛇那樣的眼瞼，舌頭也是細長且分叉的。人類社會普遍認為蜥蜴人是人與蜥蜴雜交的邪惡后代，實際上那是種愚昧到愚蠢的傲慢思維！

蜥蜴人與人類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物種，他們擁有自己完全穩定的基因鏈，也同樣擁有不亞于人類的智慧和繁殖能力。廣義上來講，他們和人類、精靈沒有什么分別。

奧茲瑪特之所以是“前斥候隊長”，是因為他已經將士兵的身份丟還給斯通黑文王國以及該死的北方戰爭！奧茲瑪特現在效力于一個人類車隊，以此換取加入新村子的權利。

有趣的是，這個車隊首領彌爾頓同樣是逃兵——不過他是人類王國方面的，上彭林一個二線軍團的游擊大隊的隊長——某段時間，他們是戰場上的死敵！

上彭林二線軍團主要負責在漫長的戰爭中維持運輸線和向西部村莊“征集”糧草，當他發現征集目標是他家鄉村莊，而村子里都開始餓死人的時候，彌爾頓爆發了！他殺死了部隊監督者，并帶著一半的手下和村子里剩下的人叛離了上彭林王國。

好在這時候王國自身業已精疲力盡，完全沒精力去關注一個二線軍團大隊的去向，這讓他們順利的離開了王國控制區。彌爾頓是個頗有領導才能的人，他一路上收集人手和戰爭孤兒，組成了一只龐大的車隊。終極目標是越過西彭林山脈，在西海岸和西彭林山脈之間選處隱蔽的地方，建立完全屬于村民的自由之地。為此，他要求每個加入車隊的人必須放下成見，歡迎對方不分種族。

目前來看，盡管問題還有很多，但彌爾頓成功做到了他說的。當車隊走到一半時，幾乎已經變成半島種族聯軍，收養的戰爭孤兒更是哪個種族的都有……不過還是以人類為主體。這也是奧茲瑪特愿意加入新村子的理由所在。

“十五天，最多還有二十天，我們就能到達那個地方。然后大個子會來問我，嗨，奧瑪，想好住哪兒了嗎？我會說，村里？不不不，那里小鬼太吵鬧；水邊？太潮濕，對皮膚不好；山坡上？我得想想，在山坡靠樹林的地方搭一座小屋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但也不能離水邊太遠。我可以幫你們看著樹林，不讓野獸闖進村子，那些小家伙會像兔子一樣被狼叼走。

沒錯，到時候我就那么說，他準開心得跟個笨蛋似的……”奧茲瑪特不停自言自語著。

他將綠色的臉藏在斗篷和兜帽中，身上的鏈甲刻意掩蓋住他大部分的蜥蜴人特征。盡管如此，還是讓自己盡可能的遠離普通人類的視線，走在車隊的最前面。雖然在過去的幾十年中，他已經習慣了各種歧視性的目光。但當那些孩子被他的外表嚇哭時，奧茲瑪特依舊感到由衷的內疚，盡管這不是他的錯。

現在的情況是，人類負責正統，精靈負責傲慢，矮人負責頑固，只有蜥蜴人什么都不負責，或者說他們負責愚昧野蠻落后不開化……。在世人眼中，那三個種族都創造了輝煌的文明，只有蜥蜴人活得似乎跟野獸無異，什么文化都沒留下。

想到這個還真有點兒哀傷。當有個孩子拿著蟲子問他吃不吃時，奧茲瑪特差點兒就哭了……就差那么一點點兒。

“我絕沒有想去吃那只蟲子！絕沒有！蜥蜴人不吃蟲子，蜥蜴也不是我們的遠親，不，我們根本就不該被稱為蜥蜴人！人類會被稱為猴子人嗎？精靈會被稱為植物人嗎？只有蜥蜴人這樣……他們看見一條蜥蜴，就像在看你的親兄弟。這太荒謬了，他們不會管猴子叫哥哥，卻指著蜥蜴問這是你親戚嗎？”自言自語、自言自語。

總之，盡管他與身后的車隊是一起的。但在可能的情況下，奧茲瑪特還是盡量跟那些人保持距離。

蜥蜴人是不穿鞋的，他們厚實的腳蹼踏在泥土上，能清晰分辨出大地的變化。譬如濕度上變化，能讓他輕松判斷出周圍溪流和沼澤的位置。還有溫度的變化，讓他知道大地深處的秘密。而他那總是吐出來的舌頭也不是為了捕捉飛蟲——再說一遍，我不吃蟲子！

那是用來辨別空氣中的氣味，及早發覺隱藏的危險。

“冒險隊伍中如果有一名蜥蜴人隊友，那是所有人的幸運！因為他不僅忠誠、可靠，還多才多藝。比如像這樣，”奧茲瑪特繼續他的自言自語，甚至伸出舌頭“舔了舔”空氣，“嘖嘖，一股子焦糊味兒，有人在附近燒東西？這種空洞洞的粉塵味兒，是燃燒后的草木灰嗎？里面還有人骨的氣息。”

奧茲瑪特握著右拳豎起，示意身后的車隊暫停警戒。

然后他摘下背上那把寬厚的巨劍，輕輕一跳便靈活的隱沒在草叢中。哪怕此刻有人緊緊盯著他，也會在一眨眼的功夫失去他的蹤影！蜥蜴人的機動能力超強，他們的皮膚和特制的鎧甲都能隨環境變色，而游俠的能力提供了更多在草原和森林地形上的隱匿性。就像奧茲瑪特自己說的那樣，蜥蜴人其實是非常超值的隊友。

優越感十足的人類才是全多元宇宙最廢柴的種族……對了，我們一般稱之為“最均衡的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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