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充滿了沉悶的氛圍,妲利爾坐在書桌上,一條腿自然地從邊緣垂下,若無其事地搖晃著,爪子撥弄著放在大腿上的巨劍,發出細微的聲音。
塔塔小姐擺好了一套茶具,用一本珀拉赫文的筑城志作為茶案,提起茶壺來為妮妮沏了一杯,又為自己沏了一杯。
妮妮喝了一口茶,立刻皺起小臉,撲一聲吐了出來。將一旁正伏案抄寫的少女嚇了一大跳。愛麗莎橫眉豎眼:“方——妮妮!”
小家伙立刻躲到萊拉的臂彎里,探出頭來驚疑不定地看著夜鶯小姐。“愛麗莎小姐,我沒事的。”萊拉連忙說道。
夜鶯小姐看著探頭探腦看著自己的小小的一只,“去和你姐姐道歉。”“不必。”塔塔搖了搖頭。
方妮妮又一下竄到塔塔身后,躲在自己姐姐的背后,把小小的腦袋放在妖精小姐的肩膀上,盯著愛麗莎。她呵氣讓塔塔脖子癢癢的,忍不住一抖尖耳朵。
夜鶯小姐狠狠地瞪了這小丫頭兩眼。
洛羽正站在窗戶邊,挑起窗簾的一角觀察著外面街上的情況,暫時沒注意到自己助手小姐這邊。也因為天藍正在不遠處唉聲嘆氣,“又要耽誤了。”
“所以他們究竟怎么認定的?”愛麗絲向其他人問道。
方鸻檢查著手中的試劑,一邊搖了搖頭,“等羅昊回來再說吧。”
正好羅昊推門而入,他身后跟著箱子與梅伊,“他們怎么說?”愛麗絲立刻問道。
“同盟的人沒說,不過我聽了一些當地人的傳聞。”胖子隨手關上門,搖了搖頭一邊回答。“當地人的傳聞?”愛麗絲追問。
“他們認為這是詛咒,賽爾·吉奧斯的詛咒。”
“無稽之談。”另一位夜鶯小姐對此嗤之以鼻。人們對自己無法理解的現象總會衍生出一些荒誕的說法,但這與她得到的信息并不相符。
她開口道:“如果這真是賽爾·吉奧斯的詛咒,那么這種詛咒少說在這一地區流傳了幾百年了。”
“這種說法的確由來已久,但詛咒并不是一直存在,”羅昊搖搖頭,“他們說,它會和沃薩拉斯提爾一道歸來。”
方鸻放下手中的試劑:“在銀鏈島也有類似的傳聞么?”
女海盜環抱雙手站在一張掛畫下,面對方鸻的提問搖了搖頭。
“先不說這個,”羅昊真正關心的也并不是傳聞,“老大,同盟的人想要見你。”
“我?”
方鸻并不意外同盟知曉自己一行人的來歷,七海旅團雖然從未對外宣傳過灰災之中發生了什么,‘世界之柱’一役的真相大多只在各大公會高層之間流傳。
但七海風暴號進入千柱港時并未隱瞞過身份,他在外面還有龍之煉金術士這一重身份,事實上在此之前同盟就派人來向他們詢問過議會的訊息。
對方還送了一批‘血錨’作為禮物,那些鹽漬的貝殼至今還沒吃完,堆積在底艙之中,凱瑟琳已經打算把它們全丟了。
羅昊點了點頭,“他們像是有求于我們。”
會面的地點定在‘千錨之廳’,這是珀拉赫文的市政廳,市政廳的入口處擺放著一座破敗的銅鐘,正是海灣同盟昔日的象征。
銅鐘議院瓦解之后,這座大鐘作為戰利品被送到這里,久而之久,它成為了一種警省,警醒勿忘昔日的教訓。
穿過大廳之后,銅盔上帶羽毛的衛兵推開大門,讓方鸻幾人入內。
同盟的接待規格相當之高,之前派出了一整隊騎兵為他們開道。
“靜默衛士,”愛麗莎快速對方鸻說道,“審判庭的人。”
方鸻冷眼旁觀,一面輕輕點了點頭。
靜默審判庭其實是同盟的憲兵機構,包括送他們來這里的騎兵,也是銅鐘衛隊,算得上是近衛,同盟看起來相當重視這次會面。
這讓他有點意外,一個‘龍之煉金術士’的身份好像還不值得同盟大動干戈,難道說秋日林地的消息走漏了?
可看起來又不太像,海灣之民好像對外界發生了什么一無所知,要不之前也不會專門派人來向他們詢問消息。
聽說從銀風港到這里的航運已經停運已久,海灣地區的生命線完全依靠羅塔奧和新世界的航線維系,這里也有不同程度的物價飛漲,但總體來說比外面好很多。
不過作為此地的主人,留給他們拒絕的余地并不多,因此方鸻打算先走一步看一步。大門推開之后,他才發現早已有另一行人等待在此。
那一行人大約六七人。以一個女子為首,大多是仆從與學者的裝束,一看就是來自于某個學會,這樣的組織方鸻在這里見過不要太多。
但等他看清那個女子的樣子,不由微微一怔:
“奧利維亞?”
少女回過頭來,看到他們一行人似乎并不意外,只微微一笑。
說是看到其實不太盡然,因為她的眼睛空洞而蒼白,像是兩片白水晶,長長的睫毛微微彎曲,濃密而生動,一頭漆黑的長發,在發鬢兩邊各有一對向前彎曲的尖角。
但那尖角表面閃爍著金屬的光澤,絕不是什么龍裔的象征,少女是貨真價實的人類,那是一種魔導裝置,類似于他的魔導手套。
她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袍,作過一些修改與裁剪,使它看起來像是一條長裙,更襯托出少女身段妙曼。長袍上還有銀色的花紋,領口處的花紋伸展開來,形成一株大樹的模樣。
她這身裝束與那時幾乎沒什么變化,與她從卡普卡離開時幾乎也一模一樣。
少女‘看’了這個方向一眼,然后閉上眼睛,向他微笑道:“艾德,好久不見了。”
“啊…奧利維亞,我都忘了你還在這邊。”
“但我卻沒忘了在卡普卡的時候,那時大家都對你贊不絕口,”奧利維亞雙手交疊,壓在小腹上,微笑著向眾人一一頷首。
“雖然大多數人認為你很難走得遠,因為你畢竟未受選召,但我認為說不定會有轉機。”她的聲音還和那時一樣,委婉動聽。
“后來聽說你也離開了卡普卡,前往了羅戴爾,再后來關于你的消息就不多了。學會來信告訴過,你去過艾爾帕欣,還參與了大陸聯賽。”
“再往后,Forin告訴我,你成了龍之煉金術士。他離開學會之前,我本來想讓他告訴我更多關于你在奧述的事情,但可惜,拉文瑞爾那邊的事態緊急——”
這個女人又是誰?愛麗莎第一個停了下來,有些狐疑地看著對方。對方的口吻親昵,仿佛與方鸻認識了很長時間。
她皺起眉頭,目光落在自己的船長大人身上,看得方鸻有些毛骨悚然。
但他的確認識奧利維亞不假,她是白樹學會派往卡普卡學會訪問留學的學生,兩人的關系也僅限于同學。
他在卡普卡的人緣還不錯,和大多數人都沒有矛盾,更說不上交惡,但要說密友,也并沒有多少。
在那里學習的見習工匠,大多數是各個公會的訓練生,而他并不是星門的受召者,因此大家其實是兩條路上的人。
反過來,他和不少原住民反而關系密切,但那些人大多是卡普卡本地人。
連他也沒想到,在自己離開卡普卡之后,奧利維亞竟然去信向學會詢問過他的近況,學會竟然也真回信答復了。
他想學會回信的原因可能是因為那時他正好代表卡普卡在艾爾帕欣參與過大陸聯賽,還取得了成績。
但方鸻怎么也想不通,奧利維亞什么時候這么關心自己了?
“艾德不記得我也正常,”奧利維亞笑了笑,“事實也證明了我當時的預測,艾德成為了大名鼎鼎的龍之煉金術士,而我還是和當初在卡普卡學會一樣,在白樹學會蹉跎時間。”
方鸻撓了撓頭,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對方,他本來就不擅長與外人打交道,何況身后夜鶯小姐的目光如芒在背。
“奧利維亞怎么會在這里?”
“我來面見海灣同盟,但中途遇上了一些突發事件,”奧利維亞看出他有心轉移話題,但體貼地接了下去,“現在城里的情況更緊急,因此作為客人我們只好多等一些時間。”
方鸻這才明白過來,奧利維亞是白樹學會的人,和Forin是同僚,在灰災之中白樹學會負責著拉文瑞爾的防線。
因為那頭黃銅龍的關系,拉文瑞爾的戰爭是最后結束的,收尾工作也最后才完成。但戰后的恢復仍需要時間,拉文瑞爾距離海姆沃爾、距離同盟都很近,因此白樹學會應當是派出人手來向月精靈、海灣之民求援。
他一邊向眾人介紹了自己與奧利維亞的關系,與對方的身份,奧利維亞一一與眾人握了手,尤其是夜鶯小姐。
“我叫愛麗莎,”夜鶯小姐看著這個女人說道,“隊伍中的情報官。”
“我叫奧利維亞,”少女察覺出對方的淡淡的敵意,笑著說,“一個普通的學者而已。”
“普通的學者可不會帶著這個東西。”愛麗莎看著對方兩鬢邊戴著的尖角道。
“那只是一種魔導器而已,”奧利維亞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地答道,“和工匠們的魔導手套相差不大,如你所見,我的手與眼睛都不太靈便。”
“你看得到我的目光?”夜鶯小姐有些意外。
“那也是‘它’的功能之一。”奧利維亞淡淡地答道。
“奧利維亞小姐的眼睛有些…不便…,”方鸻幫她解釋一下,“那件魔導器是白樹學會的大工匠幫她設計的,奧利維亞小姐的主攻方向是大型魔導設備,她是一個…迷鎖建筑師…”
迷鎖建筑師又被稱之為要塞設計師,他們最擅長的是大型結界與護盾發生裝置,這個門類的工匠在原住民中都相當少見,更不用說選召者。
但這是白樹學會的傳統長項,整個艾塔黎亞最頂尖的迷鎖建筑師都在白樹學會,更不用說他們還有獨一無二的大型傳送塔。
事實上Forin當時也表現出很強的結界裝置的天賦,奧利維亞算是他的后輩,但她更加偏科,她對防御設備、要塞炮臺這些深有研究。
但這些領域幾乎只有大公會會用得上,但大公會都會培養自己的要塞設計師,何況聽說十二色鳶尾花向她伸出過橄欖枝,但她也并沒接受。
“我只是對它們著迷,”奧利維亞答道,“但并不是真的要設計那些戰爭兵器,更別說將它們投入到戰爭之中。”
夜鶯小姐搖了搖頭,并不相信對方的說辭,對戰爭兵器著迷的人,說并不想將它們投入到戰爭之中,這可能么?
眾人正交談之間,同盟的人終于抵達,事實上從方鸻一行人到這里也并未過去多久。奧利維亞停了下來,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看起來同盟的人很重視艾德。”奧利維亞大有深意地說了一句。
“興許只是巧合而已。”
方鸻答道。
奧利維亞不置可否,只淡淡笑了一下。
事實上她們從前一天晚上就抵達這個地方。同盟告訴他們會在第二天接見他們,但從早上開始,他們已經在這里等待了半天。
白樹學會在巨樹之丘有相當的影響力,但他們這個使節團分量卻并不重,領頭的只是她這樣一個訪問學者而已。
再加上千柱港的確遇上了一些麻煩,他們入城時就聽說過城內蔓延的‘詛咒’,類似的情況其實過去海灣地區也發生過幾次。
而且他們的事情其實也不是很急,因此她倒是并不太介意同盟的態度,何況這一次是他們有求于人。
但從七海旅團一行人抵達開始,才沒過片刻,同盟的人就匆匆抵達,說明對方其實早準備著這一刻。
她當然不會認為同盟的重視是沖著自己來的,那么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性了。
同盟的代表團倒沒有厚此薄彼,而是對雙方開口道,“艾德先生,奧利維亞小姐,久等了。”
對方繼續說下去,“雖然理論上出于待客之道的禮節,我們本應當分別接待二位,只是眼下的事態顯然并不太允許,還望二位海涵。”
“…此外,兩位的訴求,其實是同一件事。因此出于時間上的考慮,請二位容許我們將這個話題放在同一個框架下討論。”
“同一件事?”
方鸻一怔,忍不住反問。
老實說,他還不太清楚海灣同盟召見他們的真實意圖是什么,如果和七海旅團的目的相關,那就是關于霸主之證?
奧利維亞代表著白樹學會,白樹學會也是為此而來的?
但同盟的代表看向他卻問道:“艾德先生,聽說過不老之泉么?”
不老泉,又叫生命之泉,長生之泉,各地關于它的傳說可太多了,有一個說法是世界樹的初露就是不老之泉。
但真正的不老泉應該并不存在,許多地方都有不老泉的傳說,但分散的傳說反而沒有指向一個共同事物。
在寶杖海岸,不老泉是指林中的圣泉,在羅夏爾,生命之水是指世界樹的初露,而在奧述,長生之泉是指神圣的泉水,只存在于光芒圣山之中。
同盟的代表看他的神色,并不太過意外,開口道,“艾德先生,我們請你來,就是希望你接下這個委托,找到不老之泉。”
“什么?”
方鸻還沒開口,身后的伊恩先忍不住失聲。羅昊沒好氣地瞪了這家伙一眼,因為要開動七海風暴號,因此二團一直隨一團一起行動。
這一次帶他、百靈鳥和金盞花前來,本來是打算讓森林禮贊帶他們長長見識,見見世面,誰知道這家伙第一個露丑。
伊恩顯然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閉上嘴巴。不過方鸻倒是沒多介意,因為以前他經常充當這個角色。
“在海灣地區,不老圣泉的傳說是真實存在的,不僅僅只是一個床頭故事,”同盟方的代表也繼續開口道,“每當‘詛咒’在海灣地區出現時,我們就會派人尋回泉水,因為只有泉水可以解除‘詛咒’。”
“等一下,”愛麗莎開口道,“所以眼下在珀拉赫文蔓延的惡疫,真是一種‘詛咒’?”
賽爾·吉奧斯的詛咒——她沒想到會在同盟官方得到親口確認,不過同盟的代表顯然不愿意提及那個詛咒的真正來源,只略微點了點頭。
“我們其實也弄不明白那究竟是不是一種‘詛咒’,但它的確不是可以靠通常手段祛除的疾病與災疫,甚至連天平女士的牧師對此也無能為力。”
“那種‘詛咒’來得猛烈,但其實并不會在人群中大規模蔓延,可就像是索命的怨咒一樣,縈繞不去,”同盟的代表繼續答道,“而隨著時間推移,它還是會越傳播越廣,直至將整個海灣地區拖入深淵之中。”
“過去我們有過這樣的經歷,”說話的人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比起惡咒本身來,人們會先一步被恐慌擊垮。因此在秩序尚能維持之前,我們需要有人能帶回那不老之泉。”
“所以那種‘不老泉’真能治愈‘詛咒’?”方鸻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忍不住問道。
說話的人點了點頭:“最近的一次是四十年前,‘詛咒’在海灣地區南方蔓延,一隊冒險者從空海中帶回了不老泉,扼止了事態進一步惡化。”
“但為什么是我們?”方鸻又問,如果不老泉真實存在,但海灣同盟實在沒必要委托一介外人。
他們也有自己的艦隊,而且對這一地區更加熟悉,何必要麻煩他們這些并未身處漩渦中心的人?
“關于這個問題,”同盟的代表看向一旁的奧利維亞,“就讓白樹學會的各位來代我們回答吧,奧利維亞小姐,可以么?”
奧利維亞微微一怔,但仍點了點頭,“不老泉其實并不是可以真正讓人永生,雖然各地都有關于生命圣泉的說法,在海灣地區也有。”
“只是人們發現那種泉水可以解除詛咒之后,便將不老泉的傳說化用在了上面,這是這個傳聞的來歷。”
她停頓了一下,才道:“我們這一次其實也正是為了不老泉而來的,它具有解除詛咒的神奇魔力,可以幫助拉文瑞爾從灰災的陰影之中更快恢復。當我們聽說‘詛咒’又一次出現,因此就意識到那口不老泉也可能再一次現世了。”
“再一次現世?”
“是的,”奧利維亞點點頭,“那口不老泉其實也和霸主之證的傳說一樣,行蹤不明,每當沃薩拉斯提爾歸回,‘詛咒’再一次現世之時,那口泉眼也會出現在燭光之海南方的某座島嶼之上。”
“也就是說,這場‘詛咒’其實并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千柱港?”
“是的,和往常一樣,‘詛咒’其實很早就開始在海灣南方蔓延,”同盟的代表答道,“只是我們沒想到,這一次它這么快就來到了珀拉赫文。”
奧利維亞也繼續說下去,“要找到那口不老泉,必須深入到燭光之海南方的湍流域之中,艾德你應當清楚那是什么——大陸橋海域,只有資深的冒險者才有資格踏入其中。”
“本來我們可以請求林諾瑞爾議會支援,”同盟的人道,“但眼下銀風港與海灣地區消息斷絕,我們也等不到議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之后,再派人到這里來解決麻煩。”
“因此當你們聽說我們抵達之后,”愛麗莎沒好氣道,“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們頭上?”
她總算明白過來,為什么同盟一而再、再而三阻止七海風暴號離港,她一開始只以為是瘟疫封港的原因,卻沒想到對方早有預謀。
“對不起,”同盟的人連忙致歉,“但是卡蘭迪爾先生向我們推薦了艾德先生,說他是眼下唯一有可能深入湍流域的人,何況他是龍之煉金術士,我們對此也早有耳聞。”
“還有另一件事,”奧利維亞忽然開口道,“不老泉與沃薩拉斯提爾有很深的聯系,同盟應該是知道你們在尋找霸主之證,因此才會找上你們。”
沃薩拉斯提爾,便是那座神秘的浮空港的古老名諱,源自于努美林精靈的時代。
方鸻本來還想問那口不老泉和霸主之證有怎樣的聯系,但問題出口之前他忽然反應了過來。
所謂的詛咒,其實就是指賽爾·吉奧斯的詛咒。
他忽然明白了過來聯系在什么地方,傳說中那位大冒險家最終始終在了前往沃薩拉斯提爾的風暴雨之中。
而而今他留下的詛咒卻可以被一口神秘的泉眼所解除,而那口泉眼又會神秘地隨沃薩拉斯提爾的出現而出現。
要說這之間沒有聯系,那才叫奇了怪了。
他不由看向同盟的人,問道,“你們不在意霸主之證么?”
同盟的代表搖了搖頭,“艾德先生應當知道,過去幾百年來我們投入了多少去尋找那座傳說中的浮空港。”
“但除了將數不盡的人力物力浪費在其中之外,我們沒有得到任何的回饋,久而之久,關于沃薩拉斯提爾的故事在議院之中就只剩下一個傳說的意義。”
“而今我們已經不再指望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相比起來,不老泉更加現實。因為它至少能解決我們眼下的問題。”
方鸻沉吟了片刻,對方這番話幾乎是擺明了在告訴他們,找到沃薩拉斯提爾就是一個妄想。
不過他看了看一旁的凱瑟琳,這位海盜小姐對此顯然不屑一顧,她父親曾經親自登上過那座傳說中的港口,那么它自然是一定存在的。
只是方鸻有些疑惑的是——同盟不是有自己的艦隊么,鹽骨艦隊去什么地方了?
他向對方詢問起這個問題,但同盟方面支支吾吾,顯然不太愿意提及這個話題,只告訴他們艦隊在北邊遇上了一些小麻煩。
這時女海盜凱瑟琳在背后用手指戳了戳他,用口形提示他:
‘血鯊海盜——’
原來如此。
方鸻忽然反應過來,難道說海灣同盟的人和海盜們起了沖突?不過鹽骨艦隊如果是在北面遇上麻煩,這倒也對得上。
只是失去了海盜王的血鯊海盜,真有這個凝聚力,可以與一支正規艦隊一較高下?
還沒等他權衡好利弊,一旁的愛麗莎便主動開口道:“但我們并不保證能帶回泉水。”
“沒關系,”同盟的代表立刻答道,“這僅僅只是一個委托,不過我們相信艾德先生一定能成功。”
他們倒不擔心七海旅團會私吞泉水。
那不老的泉水雖然說來神奇,但其實它唯一的功效就是解除詛咒,現下唯一的問題其實只有一個:
那就是究竟能不能在湍流域之中找到泉水所在的那座島嶼。
方鸻也想清楚了問題的關鍵,不由輕輕點了點頭。
見方鸻同意,同盟方面才再一次開口:“此外,艾德先生,這里還有一件事,與帝國有關。”
“帝國?”
“帝國方面的人不久之前來見過我們,希望與海灣同盟達成某些交易,但帝國人與北邊的海盜有染,因此我們一口回絕了對方。”
“只是奧述人話里話外,似乎有針對各位的意思,我們不太清楚他們的真實謀劃是什么,還望艾德先生對此警惕一些——”
方鸻微微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說的是奧述人。
公會同盟失敗之后,帝國派來的幾位龍騎士就被勒令限期離開了巨樹之丘,但這只是委婉的說法,其實就是驅逐出境。
但沒想到他們居然又跑到海灣地區來攪風攪雨了,還真是陰魂不散。
他沒想到帝國人會和海盜達成同盟,他本來對血鯊海盜的威脅并不太在意,但眼下奧述人橫插一腳…
才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了。
方鸻不由向一旁看去,凱瑟琳也正皺起眉頭,她顯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老對手,背后站著奧述帝國這樣一個龐然大物。
而離開千錨之廳的時候,方鸻還向愛麗莎詢問關于此事的看法,但夜鶯小姐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同盟只是待價而沽而已,他們真要那么好心,就應該從一開始就向我們提出警告,而不是把我們留在千柱港。”
“這也無可厚非,他們有自己的利益。”羅昊道。
胖子很清楚海灣的歷史。“同盟與海盜有宿怨,鹽骨艦隊與銀鏈島、血鯊海盜更是有血海深仇,他們不太可能輕易站在帝國那邊。”
凱瑟琳輕輕嗤了一聲,她其實也與鹽骨艦隊交過手,方才同盟的人看了她不止一眼,顯然也認出她來了。
好在她和她手下的海盜不太常來這片海域,與對方的仇怨不算太深。
方鸻也是權衡過其中的利弊,才答應下同盟的請求。
其實尋找沃薩拉斯提爾純粹是出于對于凱瑟琳的承諾,至于那座港口究竟是不是存在,倒并不關鍵。
如果能找到固然好,可以一并解決軍方的委托,說不定還能讓七海旅人號多一個母港。
不過即便并不存在,少了一座失修三百余年的港口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大問題。
但無論如何,就這么困在珀拉赫文也不是辦法,他們終歸要前往湍流域一行,如果不老泉真在那里,也是順路的事。
何況他也對那口神奇的泉水感興趣。
另,他們接受了同盟的委托,那么接下來和同盟起沖突的可能性就大大下降了,總算扼止了七海旅團自帶的必與當地勢力起沖突的‘惡咒’。
“但那個女人呢?”愛麗莎反問道,“你真打算答應她的請求?”
“奧利維亞?”方鸻愣了愣,奧利維亞之前找到他,希望與他們同行,一同去找到那口不老之泉。
對于這個請求他倒沒打算拒絕,白樹學會的代表團確實沒有遠洋航行的風船,而且七海風暴號上也不是住不下六七個人。
更關鍵是的那只是凱瑟琳的船,要是七海旅人號,他多半還要考慮一下,但七海風暴號上沒什么秘密可言。
“白樹學會的目的也是那口泉水,”方鸻答道,“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請求,奧利維亞過去確實與我相識。”
他回頭看去,“愛麗莎,你認為奧利維亞有問題?”
“哼,奧利維亞,”夜鶯小姐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那個女人可比希爾薇德小姐危險多了,你小心她吃人不吐骨頭。”
方鸻仔細想了一下,也沒覺得自己的艦務官小姐危險到哪里去,性格溫婉,寬和,這樣的女孩子上哪里找?
不過他本能感到這個話題有些危險,下意識岔開話題道:“愛麗莎,你真認為那是‘詛咒’?”
“賽爾·吉奧斯的詛咒?”
愛麗莎搖了搖頭,她還是認為那是無稽之談,沒有什么詛咒可以延續數百年,涵蓋如此寬廣的范圍。
至少在艾塔黎亞沒有。
“所以就是另有原因了?”
“其實我有一些發現,艾德先生,”這時一旁的梅伊忽然開口道,“我用神官的法術檢查過病人們的血樣。”
“病人的血中有些特殊的東西,像是被寄生過的痕跡。”
“寄生?”
方鸻一怔。
那血中的星輝淡得幾乎微不可查,騎士小姐是用了特殊的方法才將之保存下來。
“是的,”梅伊答道,“由于有星輝與復活機制存在,艾塔黎亞的寄生生物有相當特殊的生態。”
這方鸻自然也明白,他本身就是主攻空海生態學的,艾塔黎亞自然界中的幾種罕見寄生生物幾乎都與星輝有關。
這讓他不由想起了影人。
影人其實也是一種寄生形態,因此它們會直接湮滅星輝。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也是星輝產物,只是從一個已經被它們吞噬光了星輝的世界而來。
但這不太一樣,梅伊說的更類似于血液寄生,這是一種艾塔黎亞獨有的寄生,它的成因幾乎皆與魔法有關。
確切的說,是與魔法的造物有關。
梅伊從那血液殘留的樣本之中感受到了濃濃的魔法殘留的氣息,像是有人通過某類魔法生物控制了原本的宿主,然后令其發狂。
這種手段并不罕見。
斯諾法的邪術士會使用一種‘源血’進入人的身體,通過剝離肌肉與與肌膚的控制權,進而徹底控制一個人。
他們將那種手段產生的傀儡稱之為‘剝皮者’。
邪教徒也會培養魔法寄生蟲。拜龍教徒曾經在林德投放了大量的污染水源,造成了那一地區的活死人之災。
方鸻其實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但那些手段,與珀拉赫文的那些病例都不太一樣。
因為魔法寄生蟲的首要任務是繁殖,它們會在宿主體內快速增生,留下蟲卵,繁衍壯大。
但那些病人的血樣卻太干凈了。
就好像在他們死亡之前,寄生蟲已經完成使命并抽離了自身,只留下被污染過的血樣與稀少的痕跡。
這是很罕見的事情。
“梅伊小姐,”方鸻忍不住問道,“你有什么看法嗎?”
騎士小姐輕輕點了點頭,“這讓我想到了一種源自于羅塔奧的法術。”
“血源法術,”阿萊莎的聲音忽然從方鸻心中響起,就像在群星之柱之間隆隆回響一樣——自從灰災一役之后,這位龍后終于再一次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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