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春藥王

那官員瞠目結舌地坐倒在了地上，仙左衛門看著掌聲傳來的方向，一個長著大胡子的中等身材方臉老人帶著一堆隨從出現在那里。

仙左衛門大驚：“總統先生。”

眾人一陣喧鬧，此時出現在碼頭上，居然是花蓋國的現任總統，他邁著大步走來，熱情地一把抓住仙左衛門的手掌。

仙左衛門嘴角一動，如果是在以往，與世界第一強國總統握手，或許還能讓他激動一下，現在這位食之魔王卻已經心如止水。

他早就聽說，這位總統過去幾個月連續下出昏招，聯合艦隊連番損兵折將，花洲通訊崩潰，花蓋國地方自治力量進一步加強，這位本來就支持率不高的總統權力顯得更加地萎縮。

此時這位總統一臉笑容地捧住仙左衛門的手：“哦薙切先生，您果然擁有莫大的決心和勇氣，人類在這個生死存亡關頭，有您這樣敢于行動的人簡直是人類的幸運。”

“您過獎了，總統先生。”仙左衛門不卑不吭地一點頭。

“并不過獎，你的膽量勝過這些無用的官僚。”花蓋國總統瞪了一眼那面如土色的小官，繼續道：“也勝過聯合邦里的膽小鬼，僅僅是兩次失敗就退縮了。”

兩次失敗。

仙左衛門暗暗無語，心道這兩次戰役就是整個花蓋國全部的抵抗力量了，在通訊被破壞得如此嚴重，科技大退步的現在，第三次進攻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才能組織起來。

各地方的離心主義開始發芽，通訊斷絕產生的影響開始發酵，日后人類的組織力只會越來越弱。

想要憑著布爾戰爭時期的組織水平打贏外星人？開玩笑吧。

仙左衛門直入主題：“總統先生，您前來是為了。”

“是為了向勇士送行。”總統大笑：“薙切先生，每一次嘗試都有著特別的意義，我在此祝您一路順風。”

仙左衛門點點頭，他略略有些感激，同時也有種悲壯的感覺：“總統先生，老夫會竭盡所能地為了人類努力的。”

“我代表人類感謝您，薙切先生。”

虛偽客套了一番，美國總統拿出了真章，一批昂貴的物資，包括黃金、食材和武器，仙左衛門感謝了一番總統，懷著一種為人類命運奮斗的悲壯，開船離開了海岸。

總統注視著這條破輪船離開海岸，良久才轉身詢問：“莫里斯先生已經上船了？”

“是的，總統先生，這個航運公司里有安全局的人，雖然時間緊急，但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那……那個呢？對，我就是說那個。”

“都已經準備好了，一瞬間就能將半個東京都在地球上抹去。”安全局負責人抬了抬眼鏡：“莫里斯局長自己在上面，只要那個外星人不發覺……只要保證這個前提，一切都沒有問題。”

“我不相信這個外星人真的全無弱點，無所不能。”總統咬牙道：“聯合邦的膽小鬼僅僅失敗了兩次就放棄了抗爭，這怎么可能讓這個貪得無厭的外星人停止侵略的步伐？無論如何，我們都要給這個外星人顏色看看，讓他知道誰才是地球的主人。”

“總統先生，請盡量放心，莫里斯局長已經準備了完備的方案，如果仍舊不能成功……”安全局負責人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嘆了口氣搖搖腦袋。

總統咬牙切齒的臉隨著安全局負責人的語氣變得平靜，隨即又顯得有些凝重：“如果仍舊不能成功，這恐怕就是人類的末日了吧。”

薙切仙左衛門不知道自己的輪船不知不覺之間混上來一顆小型大當量核彈，此刻他正在緊張地傳授著學生們課業，花蓋國總統提供的資源一部分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至少在船上，他們有著充分的時間用大量昂貴精致的材料打磨自己的廚藝。

由于遠月的師資早已崩潰，船上的老師沒有幾個，仙左衛門也樂于親自上陣。

自從整體遷出了東洋，遠月在現實的壓迫下被迫停止了課業，此時課業重開，仙左衛門無奈地發現這些學生的技藝大部分呈現出一種退步的狀態。

課題是相對簡單的香薰羊肉的料理，仙左衛門看著這些遠月學園曾經的驕傲此時到了連塊羊排也會弄焦的時候，心中是焦慮且無奈的。

他當然理解這些學員的手藝為什么會退步。

遠月的培養模式本來就是砸錢培訓，教育出來的學生相當程度上都屬于溫室中的花朵。高級的廚藝本來就需要相當程度的奢侈，這種思路原本不足為奇。

讓這些遠月學員退步的毫無疑問是環境，這幾個月以來，并沒有遠月學園那樣良好的環境讓他們進步，相反，大多數的學員面對的環境是讓他們崩潰的——骯臟的廚房，完全與精美不沾邊的食材，無品位的食客，以及惡劣經濟條件給予他們的生存壓力。

品嘗了一口送到眼前的羊排，仙左衛門感知著口中的香氣，先是一陣身心舒暢，隨后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

“果……果然是退步了吧……”司瑛士看著仙左衛門的表情，精神立刻就垮了下來，他臉上充滿了頹喪氣餒的神情：“校長大人，我……我我我退步了很多嗎？”

這位天才廚師本來就有些社交障礙，很容易陷入自我懷疑，經過了幾個月的顛沛流離，這個毛病似乎沒有好轉的跡象，不禁讓仙左衛門嘆了口氣。

失去保養的高檔瓷器，放在更殘酷的環境下果然只有撞得粉碎一途嗎。

“應該問的是你的水平還剩下多少。”仙左衛門搖搖頭：“唔，不過還好，司瑛士同學，你能保持這樣的水平已經讓我非常驚喜了，我并不想苛責你，你看看旁邊的紀之國同學，她的已經糊了呢。”

司瑛士看了一眼表情平靜的紀志國寧寧將一塊黑糊的肉塊丟進盤子里，精神更加崩潰了：“這樣的評價已經等于是完蛋了吧，啊啊啊啊！果然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啊啊啊”

“唉！”放下了手里盤子，仙左衛門剛想要說些什么，一陣崩潰的喊叫聲突然從旁邊傳了過來：“沒有香子蘭，連肉蔻都沒有，香薰？見鬼的香薰？所有的東西都是臭的！爛的！沒有意義！我們的料理沒有任何意義！”

這個淺發色少年瘋狂地掀翻了廚案上的一切廚具，隨后趴在地上痛苦地呼吸著，仙左衛門看著這個少年，更加嘆息了起來。

如果說學院里哪個學員在這段時間里受到的打擊最嚴重大概就是這位了，這四個月以來，別說像樣的香料了，恐怕連像樣的食材都沒出現過。

仙左衛門看著地上被混亂的香氣弄得味道詭異的‘成品’，暗暗嘆息起來，如果是在以前的遠月，這樣的水平被開除也不足為奇。

可做出來這東西的并非那些注定被開除的平庸學員，而是剛剛在上一學期獲得冠軍的十杰候補，擁有‘神之嗅覺’的天之驕子啊。

仙左衛門視線掃過一個個面容憔悴的學員，看著這些天之驕子在自己的視線下一個一個地低下了頭，一股悲哀在仙左衛門的心頭纏繞，他并非悲哀于學員們的退步，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而是悲哀于這些學員失去了另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

他想要說些什么，一個戴著頭巾的少年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太難看了吧，葉山亮，打敗過本大爺的混蛋不應該是這樣的廢物貨色，給我站起來啊！”黑木楊涼大喝道：“怎么才幾個月不見，你就變成了這種廢物，簡直是給本大爺丟臉啊！”

“你這個野人懂得什么？世界已經完了！再也不會有用到我們這樣的廚師的時候了！”葉山亮雙眼血紅地反唇相譏：“天天在野外晃蕩的你怎么可能體會到這種感覺，支撐著料理人的世界已經完了，沒有用！一切都沒有用！這些掙扎求生的人類在乎的只有填飽肚子，只要那個外星人還在攻擊，我們存在的意義也只不過是對飼料進行粗加工的民工而已。”

他歇斯底里地喊叫著：“你真的會把那個外星人的消遣當真嗎？你們理解外星人的味蕾嗎？你們理解他的思維方式嗎？你們就這樣做夢拯救地球？簡直是太可笑了吧。”

“沒有用的話，你上船來做什么？怎么還不夾著尾巴滾下去？”黑木楊涼怒斥。

“潤，潤還留在東京都，我必須回去，我一定要回去。”葉山亮喃喃地說，表情似乎平靜下來，然而看上去卻是木然。

一股無言的悲哀彌散在船艙之中，大部分學員陷入沉默，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選擇返回東京都的原因也是如此。

“懦弱啊，這種事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能放棄吧，果然拯救世界還是要本大爺這種人；指望你們把愛麗絲那個女人救回來果然是癡人說夢一樣的事情呢。”黑木楊涼睥睨了一群垂頭喪氣的學員一陣，把散發著香氣的盤子重重地砸在仙左衛門眼前的桌子上：“老頭子，快給本大爺打個滿分吧！”

“唔稍安勿燥。”仙左衛門看著盤子里碩大的羊腿，散發出的香氣讓他眼睛一亮，干癟的肌肉似乎也隨著這股香氣的吸入鼓脹起來，體表的衣服寵寵欲動，仿佛隨時可能裂開。

這老頭福至心靈，也不用刀叉，直接伸手捉住羊腿骨，用牙咬住腿肉狠狠一扯，一股香氣就沖進了喉嚨，他大口地咀嚼了一下，頭發猛地一豎，衣衫發出暴烈的聲音。

“哈哈哈！你們看，什么環境，什么食材、香料，全是無能者的借口！”黑木楊涼叉著腰大笑起來：“為什么本大爺的水平沒有退步，而你們一個個都變成了廢物的樣子，全都給本大爺好好地反省啊！”

“不錯，黑木楊涼同學。”老頭手持羊腿：“沿著肌肉纖維加工的精細刀工，完全沒有破壞羊肉的嚼勁，凝膠的肉汁如同氣泡一樣擠在了肉絲里面，將羊肉本身的味道和口感完全烘托了出來，唔你還特意挑了一頭味道比較濃郁的野山羊，看來你的辨識食材的水準還是那么犀利呢。”

“那當然，也不看看本大爺是誰，這點小事怎么能夠難得住本大爺呢？老頭子，你看看這些廢物，難道還有勝得過本大爺的嗎？”黑木楊涼哈哈大笑，分外得意。

“啊這可未必。”薙切仙左衛門放下了手里的骨棒，先打了個飽嗝，頗有些滿足地睜開了眼睛，他看著黑木楊涼，心中是頗為欣慰的，不僅僅是有學員在磨難之中保證了水準，更是因為黑木楊涼的表現，給他打開了新的思路：“涼同學，據我所知，你在花蓋國的時候并沒有選擇尋找工作融入社區，而是一個人去野外進行修行，這大概是你能夠保持水準的原因吧。”

“這又如何？”黑木楊涼一挑眉毛：“老頭子，你想以此為理由賴掉我的滿分嗎？”

其他的學員聽了這個話，稍稍從被打擊的陰霾之中脫離了幾分，紛紛暗想這話確實有道理。黑木楊涼的這個人格平時就像個野人一樣，經常出沒于野外，此時到了花蓋國仍然在野外修行，相當于惡劣的社會環境對他沒有產生什么影響，保持水準也是說得通的。

正常人怎么能跟野人相比呢？他們紛紛自我安慰。

仙左衛門則道：“我并無此意，涼同學，只是我突然想到，大家的退步多數是因為環境而起，學園的學生大多數出身于料理世家，做慣了高級料理，對于過去幾個月的環境無法適應也是可以預料的事情，作為你們的老師，我完全可以理解。”

一群學員松了口氣，心情更加好受了。

“不過……”一聽仙左衛門的不過，學員們的注意力再次提了起來。

“是否這種環境就是我們完全無法適應的呢？我覺得未必，黑木楊涼同學的作風看起來怪異了一些，不過也是找到了一條途徑，所以我想，一定會有學員能夠適應這種環境的吧。”仙左衛門道。

怎么可能？只有樂于制作庶民料理的下等廚子才能適應吧。

一些學員心里吐槽起來，不過少數一些學員卻想到了什么，猛地把視線甩向船艙的角落，在那里，另一道濃郁的香氣從那個角落向外飄散，仿佛肉眼可見的光從那個鍋子里面釋放出來。船艙中的無數道視線的主人雙眼紛紛放大。

“所以說，評分還沒結束啊，涼，你可別太自信。”那個綁頭巾的紅色刺猬頭少年從散發著香氣的煙霧中走出來，迎著黑木楊涼不爽的注視，將手里的盤子放在微笑著的薙切仙左衛門桌案上，表情分外認真：“幸平流香草熏羊排，請品嘗。”

霜寒之翼 162 春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