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上 第三七九章 蠢材壞事(上)
這是一座大屋,長三十丈、廣十二丈,高達三丈。若無修真手段和材料,凡俗之間是不可能建造起如此龐大的單間屋舍。
轟然倒塌中,煙塵四起,地面微微一震。負責操縱的修士也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后撤了幾丈,隨后便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塵霧當中的廢墟:“這……”
這么大的事情當然瞞不住。
宋大人要求七天就是七天,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不存在什么稍晚了一些,拖延一兩天的事情。
對別人可以,對龍儀衛指揮使大人不行。宋大人的意志若不被徹底貫徹,是一定會死人的!
出了這樣的一場事故,勢必會耽誤進度,盡管大家趕一趕可能不會耽擱時間,但畢竟是出事了。
很快一群監工就滿頭大汗的沖了過來,這種事情追究責任,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們。
“怎么回事?你有沒有按照規范操作?”監工們大聲吼叫著,修士也怒了:“還用你們啰嗦?某家做這些活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是宋大人的差遣,誰敢懈怠?”
監工們正聚在一起商議,呂萬民已經自虛空當中踱步而來,他這一次和以往不同,不僅僅是簡單的巡視,他發動了神通,巔峰老祖雙眼中閃爍著靈光,照遍了整個工地。
當巔峰老祖出現,整個工地安靜了下來。修士肅穆,垂手而立,老祖當面,畢恭畢敬。
凡人工匠們更是戰戰兢兢,生怕一個舉止不妥,就引來了災禍。但呂萬民并沒有理會他們,他越看臉色越凝重,忽然輕輕一聲咳嗽。
垮塌聲接連不斷,一座座屋舍、建造到了一半的宮殿,紛紛倒塌,整個工地上一片狼藉……所有人目瞪口呆,老祖好生強大,一聲咳嗽廣廈傾塌。
但……老祖這是做什么?
修士們之中,有一些修為高深的想了一下就明白過來,瞬間一身冷汗:這工程有大問題啊!
巔峰老祖的確強悍,但若不是刻意而為,絕不可能一聲咳嗽就震塌了整個宮殿!只能說明這一片建筑本身不夠牢固。
他們膽戰心驚,明白這一次恐怕有人要倒大霉了。然后又開始擔心,自己只不過是個打工的小蝦米,會不會被連累?
呂萬民沉聲道:“封鎖此地,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一片應和聲在四周響起。再興宮周圍的虛空中,浮現出數十名宋征的天尊親衛,一起聯手將整個工地封鎖了起來。
呂萬民恨得咬牙切齒返回城中,去向宋大人稟報。
工地上,修士們和監工們聚在一起,他們當中,很多人已經是“大匠”的水準了,之前沒有留意看不出來,現在所有的屋舍宮殿全都垮塌了,材料斷裂一目了然,幾個人都明白了:“主要原因是用作棟梁的楨柞木!”
“不止于此,你看看那些玉瓦,摔在地上碎成了齏粉。這不是真正的玉瓦,是用下腳料的玉粉、碎粒重新糅合壓制的,這種東西根本不合用。
整個再興宮都被靈陣連接,楨柞木、玉瓦、金泥、銀線等等這些材料,都要求極高的元能親和度和通過性,才能保證整個宮殿和靈陣融為一體,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這是事關天子安危的事情,國運當頭啊,竟然有人敢在其中下手,這是找死啊!”
監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那你,一頭冷汗。
修士們也注意到了,低聲打聽:“這些材料是誰家供的?”
監工們都不吭聲,旁邊一名老書吏痛心疾首道:“烈家!”
“烈北濤他們家?”修士們也很意外,整個京師都知道烈北濤和宋大人算是“貧賤之交”,關系極好。也正因為貧賤之交不可忘,宋大人在品行方面的口碑很不錯。
“這……”他們一聲嘆息,搖了搖頭,替宋大人為難,也替烈北濤惋惜,怎能做出如此鼠目寸光之舉?
呂萬民心中的惱恨卻要比修士們的惋惜濃重太多。
所處的位置和高度不同,看待同一件事情的問題的層次和角度也是完全不同的。很多上位者因此覺得自己“掌控大局”,比下面的屁民看的更長遠。其實這是一個錯覺,因為除了位置和高度的問題,還有屁股和腦子的問題。
有些人就是貪婪,而有些人就是先天智力不足。
但呂萬民是不同的,他知道大人派自己來是做什么的。雖然柳大小姐掌控著錢袋子,但他明白自己才是宋大人這一次工程中的關鍵人物。
宋征拋出一只香甜的誘餌,想要釣上幾條大魚。京師中權貴太多,那些古老的勛貴就像是水面下的龐然大物,他們是一股在關鍵時刻能夠左右勝負的強大力量。
別的不說,宋征敢保證,這些古老的勛貴一定和京師外的某一位甚至是幾位鎮國強者有聯系。
太古世家、世外天門中,應當還隱藏著幾位鎮國。
若是在真正決戰的時刻,這些人中有一位進入京師,都是一個巨大的變數。
上一次的大戰,并非真正的決戰,所以宋征還可以容忍這些變數的存在,但接下來再戰,就是真正的決戰了。
宋征要盡量殺滅一切“意外”,全力保證大勢順著自己設計的方向走去。
這些誘餌的目標,就是京師中的這些勛貴。勛貴們比一般的文武百官更愛財。并不是他們鼠目寸光見錢眼開,而是因為他們家族龐大,需要更多的錢財才能維持下去。
只要有人從這一項工程之中搗鬼,再興宮建好之后,就是宋大人算總賬的時候。師出有名,打殺幾個古老勛貴立威,而后拉攏其他的勛貴,整個計劃他已經有了腹案。
這樣順勢將大部分勛貴綁在自己的戰車上,將一個大隱患變成自己的助力。
這是百億元玉修造再興宮真正的目的,為了這個目的,宋征覺得再花一百個億也是值得的,現在宋大人的確不缺錢了。
他安排去再興宮的幾個人當中,只有呂萬民領會宋大人真正的用意——宋征本來也就是要把這件事情交給呂萬民的。
他在工地上不聲不響,每天只是巡視一番,看上去沒什么存在感,實際上是化作潛伏在暗處的毒蛇,只等獵物露頭。
不過那些勛貴們也很狡猾,一直到目前都沒有露出什么苗頭。但呂萬民知道,他們一定忍不住的,就看哪一個最先沉不住氣。
結果大魚還沒釣上來,烈家這一只愚蠢的老王八一口咬在了魚鉤上……
這么大的動靜,宋征不可能不處置。一旦處置了烈家,就會讓后面那些蠢蠢欲動的勛貴們心生畏懼,不敢再出手了。
“這些蠢貨,壞了大人的大計!”呂萬民沖進了總署衙門,將事情稟報了,而后咬牙切齒的罵了一聲。
于他而言,這本來也是一場大功勞,結果和宋征的大計一并浮云了。
宋征也錯愕了一下,他將手中正在審閱的公文放了下去,無奈一嘆,卻比呂萬民更加準確的把握到了事情的一些關鍵細節。
“把經辦的書吏找來,我有話要問。”
這些小事不用呂萬民去做,外面的天尊親衛把消息送出去,東門里籌辦衙門很快就把那名書吏送來。
宋征三兩句話一問就猜到了事情的經過:“拿著烈北濤的玉牌?也就是烈北濤沒有親自出面。”
呂萬民也明白了,烈家那些奇葩親戚,他也有所耳聞:“這幫狗賊好大的膽子,冒用名聲,欺上瞞下!”
宋征考慮著這件事情應該怎么處理,緩緩說道:“去問一聲,柳四叔還在嗎。”
柳四叔上次來京,他見了一面,但不知是否回去了。很快柳成菲進來:“四叔還在呢,你找他有事?”
宋征點了點頭:“請四叔出面,去烈家約請烈公良父子三人過來宴飲。”
柳成菲一愣:“為什么是四叔?”
宋征擺擺手:“你去辦吧。”
柳成菲作為金牌小管家婆,還想跟他討論一下工地上的事故,卻沒得到機會。
柳四叔領了命令,去了烈家,和顏悅色的將烈家父子請了過來。因為涉及到烈公良——宋征和烈北濤朋友相交,烈公良是他的長輩,拋開身份,宋征請他宴飲也就需要自己這邊一位長輩出面。
這件事情他處理的也十分小心。
找來找去,也只有柳四叔合適。身份不高不低,也勉強能算是他的長輩。
烈北濤父子有些疑惑,到了酒樓,宋征已經在等著。烈公良和大兒子很拘謹,畢竟面對的是京師最有權勢的三人之一。
烈北濤有些迷糊:“宋大人,今日所為何事?”
宋征笑了笑暫不回答,等酒過三巡這才說道:“你們家有人利用你的名義,擠進了再興宮材料供應的生意里,這事兒你不知道吧?”
烈北濤臉色大變,立刻想到是誰:“七叔公他們太過分了!”
他連忙說道:“大人,這事情我絕不知情,他們來找我讓我跟你要人情,我怎么會答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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