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孔府危機(五)

沉默了足有盞茶功夫后，孔彥縉才緩緩開口：“巡撫大人公然深謀遠慮，手段高超，居然早早就設好了對于我孔家的毒計。不過，你就不怕因此惹來天下非議，甚至是所有仕子的鄙棄么？”

見他到了這時候還要強撐著拿身份壓人，陸縝不禁笑了起來：“衍圣公你這是氣糊涂了么？怎的把話都反過來說了？要是今日發生在此的工作一旦鼓吹了出去，恐怕受人非議，為人鄙棄的該是你們孔家才是吧。”

說著，又嘖嘖地嘆了兩聲：“堂堂孔家嫡子，將來要接任衍圣公之人，居然在背地里干出了如此喪心病狂，禽獸不如的勾當來，這萬世師表四字怕是再安不到你們孔府頭上了吧？”

“你……”如此刻薄的話落到孔彥縉的耳中，直激得他呼吸再次急促起來，隨即便是一陣激烈的咳嗽，好半晌才穩下了心緒。直到這時，他才知道拿這種大話虛言恫嚇是壓根嚇不到面前這個年輕人的。

不過白叟依然不會等閑垂頭：“這都是你陸巡撫在針對我孔家，老夫相信……”

“衍圣公，證據確鑿，你居然還敢說出如此話來，就不怕天理昭彰么？”陸縝當即出言打斷了他的說辭：“那藏于孔承慶院子下方的地窖，那些經年累月才會留下的斑斑血跡，還有那幾名飽受摧殘的女子……這些都是我陸縝能做出來并栽到你孔家頭上的么？衍圣公，接受事實吧，這一切，都是那孔承慶私底下瞞著所有人而為，是你整個孔門所犯下的深重罪孽！”

這番話正氣凌然，一下就堵得孔彥縉說不出話來。只見其臉色陣青陣白了好半晌，方才嘆了一聲：“是老夫教子無方，這才教出了這么個孽子畜生……”終于，他承認了這一事實。

但隨即，他又抬眼望標的目的陸縝：“但陸巡撫你在此事上所扮演的角色可并不像你所說的那么公道吧？恐怕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謀劃而當作，若是老夫將此宣之于眾，恐怕……”

不等對方把威脅的話語說完，陸縝已經點頭認了下來：“不錯，此事本官確實出了不少力，若是衍圣公此時將之說出，以孔家之名望，也足以讓我反受其害，甚至因此丟官都極有可能。不過，我陸縝只是孑然一身，了無牽掛，可你孔家卻不合了。

“因為此事，孔家千年以來所經營得來的名聲將徹底毀于一旦，以后再提起曲阜孔氏，人們首先想到的將不再是什么孔圣人子孫，以及天下文宗，而是衣冠禽獸這四個字。只不知若真是這樣，等老爺子你百年歸去之后，到了九泉之下，卻該怎么面對本身的先祖了。”

“……”孔彥縉的臉色煞白，完全被陸縝這番話給點中了關鍵。他確實極為害怕呈現這樣的成果，他已這把年紀了，此外已經都不在意，獨一重視的，就只有孔門的名聲。

直直地盯了陸縝有好半晌，在確信威脅的言辭底子說不動對方后，他的語氣終于軟化了下來：“陸巡撫，你為何要這么做？如此與我孔家為敵，對你可沒有半點好處哪。”

“那就要問一問衍圣公你們本身了。”陸縝要的就是他這一態度，身子靠在了椅背之上，似笑非笑地道：“是你們屢次要壞本官之事，甚至用上了各類歹毒手段欲置我于絕地，我才不得不反擊的。你可要大白一點，這開海開港之事乃是天子下旨，朝廷奉行的國策，你以一家一姓之力就想要反對，便是螳臂當車，以卵擊石了！只要本官把此間事如實上奏，恐怕陛下是很甘愿答應懲辦你們這些膽敢阻礙國策之人的。”

當話完全說開之后，孔彥縉的精神反倒振作了不少：“看來，確實是老夫低估了巡撫大人的能力與決心，這開海之事當真勢在必行了？”

“不錯。此乃利國利民，強我大明的大功德，誰欲阻攔，便是與我陸縝，與大明天下為敵，我自然會傾盡全力將之覆滅。”陸縝毫不躊躇地給出了答案，最后四字更是加重了語氣，顯得殺氣騰騰。

“如果老夫可以代表孔家承諾大人，從此再不干與開海一事，不知大人能不克不及高抬貴手，就當從未發生過此事呢？”知道本身完全落入到被動后，孔彥縉只有作出讓步了。比擬起保守的對峙，當然還是自家千年的聲譽重要得多了。

可陸縝的反映卻出乎了他的意料。本以為本身這么說了，對方勢必會就坡下驢，然后雙方握手言和，卻不料他竟斷然搖頭：“要是昨日衍圣公肯這么說，本官自然不會不該。但此一時彼一時，到了今日，就大不合了。”

“你卻待如何？”孔彥縉的心和臉色同時往下一沉。

“這畢竟關系著好幾條人命呢，本官身為朝廷命官，豈能隨意揭過？”陸縝卻回答得正氣凌然：“當然，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要老爺子肯承諾我幾個條件，工作也還有挽回的余地。”

“你這是在拿此事要挾老夫和整個孔家了？”

“不錯，但我相信只要能守住孔家的聲譽，衍圣公必然不會拒絕任何條件的。”陸縝居然直接就認了下來。

這一下，孔彥縉是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在愣了有好半天后，方才說道：“你且說說看，到底有什么要求。”

“第一點，衍圣公剛才也提到了，今日之后，你們孔家再不得阻撓本官開海之事，無論是言是行，是當家的，還是家中奴仆，都不得再有否決開海之舉。”陸縝肅然地豎起了一根指頭道。

孔彥縉嘆了口氣，還是點頭道：“老夫依你，我會約束家中上下人等。”

“第二，即便此事不作公開，但孔承慶所犯之罪卻不克不及輕饒了。并且他做下如此惡行，已然沒有資格當下一任的衍圣公，老爺子該大白我的意思了吧？”

“你讓我奪去他的所有職權……”孔彥縉臉上頓現躊躇之色。為了培養這個兒子接掌孔家，幾十年里他可是花費了無數的心血哪。可成果，此刻就要因為陸縝的一句話就把這個接班人給免了，這讓他如何能夠等閑決定哪。

但在躊躇了一陣后，他畢竟還是點頭應了下來。確實，孔承慶所做之事實在太過惡劣，也太傷父親的心了，此等不肖子孫，確實不配再當孔家之本家兒，不然族人也不會心服的。

“第三，”陸縝豎起了第三根指頭，“那些可憐女子的診治費用，以及其他被害女子的一切補償，你孔家都必需給足了。”其實再想起那地窖里頭的慘烈場景，陸縝依然恨不克不及讓那孔承慶以命相抵，但為了開海大局考慮，他只能暫作讓步了。

這一點孔彥縉倒沒有半點躊躇就點頭應了下來。他也覺著孔家應該對此事負責，此刻只是拿出筆銀子來生養死葬和補償已經算是最輕的了。

“第四，你門前那些大戶所要的糧食，孔家總也該趕緊交還了吧？”陸縝說著，端起茶杯來喝了口茶道。

面對這一要求，孔彥縉卻皺起了眉頭來：“陸大人，此事怕是很難辦到，昨夜我家中確實起了火，那囤積在糧倉之中的糧食也確實都付之一炬了。此刻就連我府上的糧食費也難以包管，更別提償還他們了。”并且，要是我所料不錯，這把火分明就是你讓人放的，憑的什么要我孔家補償？后面這話，固然沒有說出來，但其臉上的神情已表露無疑。

但他偏偏趕上的是陸縝這么個臉皮夠厚之人，只當沒大白其反映，而是自顧道：“糧食固然被毀了，但總是能買到手的，只要孔家肯出錢，本官包管這都不是什么問題。”

山東地盤還算肥饒，雖比不得江南湖廣，但種下糧食自給自足還是可以做到的，一般也沒人會想著往這邊運送糧食販賣。可此刻，陸縝居然如此信誓旦旦地說能買到糧食，便讓孔彥縉想到了什么，不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陸巡撫還真當得起深謀遠慮這四個字了。”

陸縝依然沒有理會這明褒實貶的四字所動，只是一笑：“當然，衍圣公也大可拒絕本官的這一提議。只是這么一來，外邊的那些人卻還會繼續鬧下去，到時候，會不會讓工作鼓吹出去可就不好說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孔彥縉難道還能說不么？即便知道這是對方在敲詐，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了：“好，就照巡撫大人所說，我孔家會賠付所有糧食給他們。”

陸縝這才對勁地笑了起來：“衍圣公公然夠大氣，本官服氣。只要你孔家能做好這四點，我敢包管，今日之事就絕不會外泄，孔家依然是讓天下讀書人敬仰的圣人世家。”

盛世大明 第624章 孔府危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