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驚世之功(下)

舊年已去，新年終來，今日正是大明正統十三年的大年初一。

按著朝廷慣例，在今日一大早，在京城的大小官員都得前往紫禁城標的目的天子拜年。當然，五品及以下的官員依然只能在宮門之外標的目的天子磕頭了事，只有等第足夠的，才能端的進入宮里，和天子一道祭拜天地祖宗，以等候新的一年有一個好的年景。

往日里，這個時候的朝廷百官自然是個個面帶喜色，無論平時有多少恩仇糾葛，此時見了面總要拱手帶笑，道上幾句新年好之類的吉祥話兒。但今日候在午門之外的一眾朝臣的臉上卻沒有半點辭舊迎新后的歡喜之意，不少人臉上甚至還帶了些微的憂容，只是因為怕被人彈劾其君前掉儀，這才勉強帶了點笑容來掩蓋心中的彷徨。

所以能讓這些朝中官員一個個都如此緊張，當然是因為出了大事，并且是頂要緊的軍國大事。就在年前，北邊俄然就傳來了叫人心驚的動靜，久未動刀兵的蒙人居然選在這個冬天犯我大明邊境，還將矛頭直指大同城。

固然一直以來，朝中官員談起大同來總冠之以安如盤石這樣的形容詞，言談間并不認為北邊的強敵有能力對它構當作什么威脅。但當動靜端的傳來時，還是讓人感應了一陣不安。

因為這是大明立國百來年都不曾遇到過的工作。自太祖立國，太宗定都北京后，大明在與蒙人的交戰中總是處于本家兒動地位的。之后幾十年固然大明沒有再如之前般本家兒動攻擊，但蒙人也不敢輕言南下，雙方一直都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可如今，一切平衡終于被打破了。蒙人居然真敢發兵南犯，這實在大大地出乎了滿朝君臣的意料。甚至暗里里已經有種說法開始傳播開來，此番蒙人南下是早有預謀，此次大同能不克不及守得住，可就有些難說了。

這說法一起，滿京城的官員和蒼生自然就有些慌了。固然還不至于呈現逃離北京的做法，但這個年是必定過不好了。因為任誰都知道大同對北京城來說意味著什么，一旦它端的被攻破，那南下的蒙人大軍便可一馬平川地直殺到北京城下，再無任何的阻礙了。

所以哪怕是今天這么個重要的節日里，百官見駕時的神情也頗為凝重。其實不但是他們，就是當今天子朱祁鎮，此刻也是憂心忡忡的。年少氣盛的他當然是想反復祖先的榮光，可當大同遇襲的動靜傳來時，沒顛末什么風波的少年天子的心里也是有些發窘的。這一點，從他此刻面上有些發白的表情便可看出端的。

不過他畢竟是受過一系列天子禮儀指導長大的皇帝，固然心里不安，此刻在群臣之前的表示卻依然穩重，除了臉色稍微難看些外，也挑不出任何的弊端來。

當朱祁鎮帶了群臣來到太廟，標的目的列祖列宗祭告這一年來的各種得掉時，最后還默默地念叨了兩句：“望我大明歷代先皇能在天保佑，此番蒙人入侵能迅速平息，還我天下承平，佑我子民安然！”在默默祝禱之后，他還鄭重其事地跟祖宗的牌位磕下了頭去。

至于他身后的朝廷群臣，此時也有不少生出同樣心思的。就連跪在太廟之外的王振王公公——作為六根不凈的閹人，即便他如今已權傾朝野，在如此隆重的時刻依然只能跟大大都四品以下的官員那般跪在太廟之外行禮——也在心里禱告著，但愿大明能在此戰中取告捷利。

他所以這么做當然不只是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和蒼生百姓著想，更多的是為了本身的大計。若是此番大同有掉，那本身多年來想要北伐，當作為鄭和之后另一個能夠青史留名的宦官的想法可就徹底破產了。只有我大明在此戰中取告捷利，他才能說服天子和群臣再次北伐。

在這一番繁瑣而莊嚴的禮儀都做完時，已是過了未時了。

見到不少臣子，尤其是那些大哥的都已露出了疲態，朱祁鎮就沒有再讓眾人隨本身返回太和殿訓話，而是命人將早就備下的餛飩餃子等食物送到眾人面前，籌算用完之后就讓群臣出宮回家。

從這一表示，就可看出朱祁鎮確實是個仁慈之君了。比擬起皇帝的威嚴和皇宮的莊嚴，他更著緊的還是大臣們的身體。不過這么一來，皇宮大內此刻的風光就有些怪異了，處處都是當場站立，甚至坐倒在地的紅袍官員，并且他們一個個還端了個不小的湯碗在那兒稀里嘩啦地吃著點心。空氣中還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誘人的鮮香味兒……

在用過食物后，凍了半日的群臣終于感應暖和了些，隨后便在由衷地跟天子拜謝之后，又排起了整齊的步隊，緩緩標的目的著宮門外退去。

可就在他們來到宮門前時，卻赫然發現宮外等待的那些初級官員們一個個都紅光滿面，興高采烈的模樣，就仿佛他們在外面吃得比里面的高官們還要好一般。

這當然是不當作能的，身在宮門之外的這些官員這大半日里只能枯等原地，別說有吃的了，連走動一下都是不敢。畢竟此刻他們身邊可還站了諸多七品的言官御史呢，只要有一點行差踏錯，或是說錯話，明日忐忑他們的奏疏就能被遞到通政司里去。

可即便如此，他們一個個依然滿是興奮，這讓出得宮來的一干官員不覺大感不測了，不由得就把詢問的目光對了過來，似乎是想從他們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來。

好在，這一疑問并沒有持續太久，見到群臣出來，當即就有一名兵部的本家兒事官員滿臉堆笑地上前幾步，湊到了自家尚書大人鄺埜的跟前，小聲地稟報起來。

鄺埜作為朝中六部尚書之一，無論是能力還是見識自然是半斤八兩不凡的，即便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卻也有足夠的沉穩。可在聽到這一動靜后，他的臉上也是迅速生出驚喜的表情來，不由得看著面前的部屬急聲道：“此話當真？”這聲音可著實不小，迅速就把其他官員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來。

“下官豈敢在此事上亂說？那名前來報捷的軍士剛才便曾來過午門之前，只是因為今日非尋常朝會，祭祀莊嚴，這才沒敢讓他進宮稟報此番捷報。”

“呼……”在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后，鄺埜的臉上頓時也充滿了笑容：“當真是天佑我大明哪！”

“捷報？鄺尚書可是北邊傳來的么？”

“是大同與蒙人的交戰終于有了成果了么？”……

固然那名本家兒事稟報的話并沒有被其他人聽清，但那捷報二字還是清清楚楚地傳入了眾人耳中。于是，不少官員都急著詢問起來，就連那幾名朝中元老，也個個都豎起了耳朵，把目光看了過來。

鄺埜也不再隱瞞，當即點頭，大聲道：“各位大人說得不錯，方才有大同軍卒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來捷報，之前進犯我大同的蒙人大軍已被徹底擊潰，并且還被留下了數千首級！”

此言一出，群臣嘩然。歡喜者有之，懷疑者也是不少，就是于謙這個兵部侍郎，此刻也不覺皺了下眉頭，覺著自家上司似乎把工作說得太快了些，這此中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此外官員或許還說不出什么門道來，但作為兵部的二把手，于謙對北邊的形勢那是作過深入研究的。他很清楚如今大明邊軍與草原蒙人軍事實力的對比，以及各自的優劣都有哪些。

如果捷報里只說是大明擊退來犯之敵，斬首千許什么的，于謙是毫不懷疑其真實性的。因為這是大明守軍的能力范圍之內的工作，憑著大同城的城高池深，再加上三軍用命，以及各類守城器械為輔，想要做到這點并不太難。

可是殺敵數千，就有些不怎么現實了。因為以蒙人一貫以來的作戰方略，他們是不當作能在明知打不過，并且折損不少的情況下依然拼盡全力，不吝代價繼續攻城的。畢竟他們也應該知道，即便打下了大同，對中原的威脅也不是太大，大明可還有上百萬的軍隊駐于大同以內呢。

這得有多么大的仇恨，鐵了心地全力攻城才能打出這樣的戰果來。想著這些，于謙心里自然是充滿了懷疑的。不過，在群臣都歡呼雀躍的時候，他并沒有站出來點出此中的問題，只是靜靜地思考，籌辦一回衙門就趕緊看看這份捷報的內容。

不過大大都人是沒有想這么深遠的，在歡呼之后，就迅速想到了這可是大喜事，當即就有不少官員再次回頭，標的目的守宮門的禁軍請見天子，要標的目的皇帝進奏這一大喜事。

對此，守宮門的禁軍自然不會來壞這功德，所以很快地，群臣就再度進了宮，并標的目的滿臉疑惑的天子奏稟了這一捷報，連道此乃天子圣德，才有此戰果，并在新年的第一天就傳了回來……

盛世大明 第414章 驚世之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