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49、芳魂舞天香(上)
“禪師!”
燕離目眥欲裂,由內而外的憤郁狂躁,催動著緩慢如巖漿的的魔血。在這一刻,他似乎已忘了自己身中黑血咒的事實,沒有喪魂釘的極陰之力來調和,催動魔血只會讓他立刻爆體而亡。但是在這一刻,他全身的血都已涌到了腦子里去,根本沒有去思考。
“劍!”
離歌隨他心意回到手上,他本該直線下墜,脖子上的念珠忽然發出明光,托住了他的身體。他已全不管,把劍池里的外力盡數調取,離歌自然而然延伸拉長,自然而然變得沉重。他雙手倒拖著離歌,正要猛撲回去,突聽一個洪鐘般的聲音炸響。
那聲音就出現在黑色死光彌漫的沼澤里,伴隨著這沉沉暴喝,每一聲皆如擂鼓如響雷,雖不明音節不明意義,卻在虛空形成金色字。統共六聲之后方才消歇,虛空也多出了六個斗大的金字。如果燕離對空門稍微有一點點了解,便會知道它們分別代表著什么。
金字重新構筑出大法師的金身塑像,于是幻滅的金光陡然膨脹,就見道真禪師雙手合十盤膝懸浮。他的身上到處都是被割裂的細小傷口,一只眼睛已經完全潰爛,正流著黑色的膿,形容十分凄慘狼狽,甚至恐怖。可是他的神情仍然平靜祥和,宛如法身上的痛苦,全為今世之幻夢,交疊以之修來世。
空門有修來世的說法。
可是,這六個金字左邊三個分別代表過去的時空、現在的時空以及未來的時空;右邊的三個分別代表前世、今生與來世。
燕離如何懂得,他只知道真禪師此刻的狀態不好,必須下去救他。但是他無論怎樣想要下去,他的身體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往天柱山升去。他很快醒悟到是因為脖子上的十念珠,正要取下,卻聽道真禪師說道:
“燕小友且去吧。十念珠里是老衲畢生凝聚的十種上善之果,可助小友突破神圣領域。”
“晚輩何德何能啊!”燕離源海全空,只能無力地看著。
“方才老衲陷于生死之境,偶然預見浩劫之因果,小友之運命,已與閻浮不分彼此。小友可還記得‘五蘊造神’?記住,秘密就藏在過去的五個紀元里……”
燕離的腦海突然間“咚”一聲震響,靈魂如同瞬間穿越了無盡星空,他看到了一個廣渺深曠如淵如墨的黑暗空間,還沒等他體驗出什么,已回到了體內。在回來之前,他仿佛看到在那空間里徐徐漂流的大得無邊無際的……石頭。
那石頭似乎“看”了他一眼。
“孽障!”
數不清的觸手由虛空延伸過來,燕離隱約聽到道真禪師一聲暴喝,無量量的金光在黑色死光沼澤里爆發,那金光隱約形成一個巨大的道真禪師,一掌拍在虛空之中。跟著,他只覺耳膜被劇烈震動,眼前一黑,已什么都不知道了。
顧采薇看到蕭玉馨的肩膀上的異狀,下意識道“師叔,你肩膀上有東西。”
“什么?”蕭玉馨疑惑地扭頭一看,卻什么也沒發現。
“咦?”顧采薇擦了擦眼睛,“怎么一眨眼就不見了。”
“莫要疑神疑鬼,離開天柱山再說。”蕭玉妍淡淡呵斥道。
“興許是弟子看錯了吧。”顧采薇蹙了蹙眉,對蕭玉妍的決定的不滿,讓她忽略了異樣感,接著勸道,“師父,難道咱們真的就這樣臉面都不顧,灰溜溜逃走?”
蕭玉妍冷下臉來:“你師叔不是跟你分析利害了,還多說什么?”
“難道咱們現在回蓮花座,就能擺脫星靈的威脅?”顧采薇氣得半死,“先不說現在星靈大軍壓境,咱們出去也只會挨打,就算回到蓮花座又怎么樣,南巢全域現在都被星隕獸占據著,根本沒有我們生存的空間。”
“小小年紀,你懂什么!”蕭玉妍冷怒道,“鳳九那小子擺明了要其余道統擋在前面,好讓劍庭撐過此劫,乘機獨霸仙界。”
顧采薇翻了個白眼,像是第一天發現自家師父的目光竟如此短淺。她不禁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武司幽,武司幽無奈,低聲道:“師父,薇薇師妹說的不無道理;而且鳳掌教如果是那樣的人,他大可不必說出實情的。”
蕭玉妍只是看了這個大徒弟一眼,根本連一個字也不愿對她多說。
武司幽對顧采薇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顧采薇又去看秋月宮的秋想容與胭脂山的徐冰華,秋想容有些改變主意,倒也不是因為顧采薇說服了她,而是天柱山外面到處都是星靈,現在跑出去很容易就會死于非命。她無疑是個喜歡享受的女人,一個喜歡享受的女人,無疑格外惜命。
秋想容與徐冰華對視了一眼,取得了默契。徐冰華跟秋想容不一樣,她只不過想給未來的蓮花座掌教一個情面而已。
正在二女試圖勸說蕭玉妍留在天柱山時,突覺劍陣震動,本來籠罩整個天柱山的光膜開始迅速收縮,由于她們已經接近天柱山的邊緣,所以劍陣很快越過她們。失去了劍陣防護,她們立刻感覺到一種冷意。二女對視一眼,不禁苦笑起來。劍庭在這個時候收縮劍陣,導致她們離開了劍陣的范圍,劍陣對她們這些人而言可出不可進,再想回去已不可能。
本來蕭玉妍就執意要走,這個時候開口勸她,搞不好還會被她記恨,二女都是聰明人,不會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突聽有人說道:“掌教生怕劍庭一家獨大,就讓我們去沖擊星靈敵陣,能活幾個誰知道?還不如找個地方躲著呢。”
蓮花座只收女弟子,合眼緣又有資質的女子,本來就難遇得很,經過星靈降世,已只剩下三四千人。
三四千人的隊伍,即刻就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看向蕭玉馨,她們并不認為剛才的話是她說的,因為那聲音分明就是一個男人。蓮花座不可能有男人,所以不可能是蕭玉馨說的。問題聲音確確實實是從蕭玉馨的身上傳出來的。
蕭玉馨的臉色鐵青,已知道自己著了道了。可是她自己卻全無感覺,也不知道那聲音究竟是個什么東西。“姐姐,不是我說的。
”她還是強調了一下。
“我知道。”蕭玉妍捻了個訣,即有漫天的花瓣飄落,以玄妙的軌跡相互構造,即沁出芳香,蕭玉馨的肩膀立刻出現一個包,包又被那芳香剝開,露出無常公子那詭異的頭臉來。
他似乎沒想到會這么快暴露,低笑一聲:“比起龍象山的男人,蓮花座的女人更不好對付。”
蕭玉妍厲聲道:“不管你是誰,從我妹妹身上離開,否則本座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哦?”無常公子冷冷一笑。
顧采薇似乎已認出來了,忽然道:“他是無常。”
此話一出,眾皆色變。蕭玉馨更是花容失色,她怎么會忘記天劍大殿道真禪師的那一番話。被無常連接了身體的某個部位,已隨時可以要了她的命。
無常公子詭異笑道:“叫我無常公子。”
“無常,你到底想怎么樣?”顧采薇暗暗自責,如果剛才謹慎一點,應該是有機會及時發現的。
無常公子詭異笑著:“叫我無常公子。”
顧采薇因為真名的緣故,天生比別人更敏銳,更容易發現一些異常的能量涌動。她發現無常每說這句話,就會散發出極為隱蔽的靈線,被這些靈線拂過的同門,有些被粘住,有些則如清風掠過,不著痕跡。
她咬牙將靈視逼出,頓時心里一沉。因為蕭玉馨身上的靈線,多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而周圍更是已有三分之一的同門中了招,看來無常已隨時可以將他那詭異的招式在同門們身上施展。
怎么辦?
她六神無主,只得將所“看”到的情況如實傳音給蕭玉妍,蕭玉妍看了她一眼,忽然道:“薇薇,你知道為師為何非要帶你們離開么?”
“為什么?”顧采薇茫然道。她更不解的是,蕭玉妍為什么要在這樣要命的時刻討論這個問題。
“鳳九拒不交出九霄雷音,那是因為他是劍庭的掌教。”蕭玉妍淡淡道,“你說的那些道理,本座何嘗不知道?但是劍庭守護仙器的信念,卻不能感動到我。我帶你們來這里,是因為你跟你的師妹師姐們,都是我看著長大的,都是我的孩子。我不愿意看著我的孩子為了守護別人的信念而犧牲。”
“山主……”眾皆一怔,旋即心生感動。
“師父……”顧采薇囁嚅著,覺得自己真像個傻瓜。她現在覺得自己從來也沒有去了解過這個師父。
“薇薇,現在輪到你了。”蕭玉妍還是一副淡淡的口吻,“即日起,你就是蓮花山新一任的山主,你就是蓮花座新一任的掌教。從今日開始,你再也不能像個小孩一樣任性了。”
顧采薇心里一沉:“師父,您要做什么?”
芳魂乍然連貫虛空,眾女只覺一陣颶風狂卷,不由自主地連連退步。就在這個過程,顧采薇敏銳發現,牽連在這些同門身上的靈線都被颶風卷去,都落到蕭玉妍身上了。
一劍傾國 49、芳魂舞天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