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46、一劍的女戰神
“昆侖久已想要入世了罷。”
攔住流木冰見救援的,是龍象山現任掌教文仲權。
二人所在的看臺就只是鑿開的山壁而已,只是工藝圓滑,圍繞著演武臺,呈圓環狀;流木冰見立足的位置是第二層,上面還有一層,再出去是兩排桑木圍出的一條直道,直通向神廟的道場,很遠處已有黑壓壓的人頭洶涌過來。看臺每層約莫八尺高,文仲權站在往下四層的位置站定,微微地抬頭看她。
流木冰見看到樊駟落敗身死,已猜到一個真相,心憂下方兩位好友的安危,對擋著去路的神圣領域沒有好臉色,瞰視著對方冷冷道:“昆侖早已入世,否則就只是八大道統而已。”
“還不夠。”文仲權擺出一個微笑,眼神溫和,像長輩看著親近的晚輩,“這么些年,你雖然很努力在經營昆侖的影響力,但仍不改勢單力薄的弊病。”
“文長老想說什么?”流木冰見在心里已不承認對方掌教的身份。
文仲權目中閃過不悅,很快笑道:“倘若你愿意投靠尊主,龍象山、純陽觀,皆可與昆侖共進退,屆時我們三家可與道庭分庭抗禮,再也不是道、劍統治的局面。在尊主的帶領下,一統三界不再是癡人說夢。”
“任你花言巧語,不改賊子本性!”流木冰見想到那些受害者,想到枉死的李征君,想到千千萬萬因為他們的作惡而受到苦難的人們,強烈的怒憤灌入四肢百骸,“你等所做的,只是在削弱仙界的力量!不消三年五載,魔族必將來犯,仙界拿什么抵擋?”
被個晚輩訓斥,文仲權臉色已很不好看,只是楊修文有對他下令,要他無論如何收伏女戰神為組織所用。上面只管下令,才不管你能否完成。他也只有強忍著羞辱感,做進一步的勸說。“有尊主在,這些都不用擔心的。”
“魔君有這樣好對付,三界不會是今日的局面。”流木冰見咬牙忍住罵人的沖動,深吸一口氣,緩慢而沉重地道:“此次戰爭一啟,必將生靈涂炭;文長老若是現在收手,你勾結楊修文害死你派掌教的罪責,我可替你斡旋,否則的話……”
“否則怎樣?”文仲權臉色已完全變了。
“你死不足惜!”流木冰見厲聲宣判。
“哈哈哈,本座倒要看看,你這個小丫頭片子,究竟有多少本事,敢這樣對本座說話。”
文仲權大笑時,周遭空氣已被無形的力量推開。透明的鼎,出現在他的頭頂上空。他雖以防守見長,一手泰山鼎,堪稱滴水不漏;倒也不是沒有進攻的手段。
神境鋪開,鼎身未有變化,鼎的四足,卻分別化作人的四肢,鼎口冒出一個虛幻的腦袋……小山般的拳頭向流木冰見打去,沿途的阻礙,那些被鑿成座椅模樣的山壁,如同豆腐渣般破碎,拳力更先一步,已擊中女戰神。
砰砰!
女戰神被擊飛,先發一聲響;跟著撞在山壁上,又發一聲
響。煙塵如蘑菇云般隆起來,還未有變化,拳勁幻化而成的數十道拳影已破開塵霧,“篤篤篤”的悶響頓時不絕于耳,女戰神竟似是躲閃不及,而生受了神圣領域這一擊。
“叫你說大話。”文仲權冷冷一笑,還待奚落幾句,以解方才的恥辱之恨,不想流木冰見卻像沒事人那樣,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緩緩抬起頭來,遠望著他,絕美的臉龐掛著凜然的英氣;但其嘴角,分明掛著一絲嘲弄,分明在說:這拳頭,可是用來撓癢的?
“你找死!”文仲權一瞬間暴怒,人與神境融合,人模樣的鼎如同被高溫熔化,但總也熔化不完,幾乎一個晃眼的功夫,已化作鋪天蓋地的鋼鐵洪流,而竟又澆筑成兩座高山一樣的鼎,極具的壓迫感。
神境的完全形態,終于出現。
流木冰見面色如常,心內虛空,九座由冰魄神針幻化而成的冰山轟然垮塌,碎成一粒一粒青白的冰的粉末微粒,數目多若繁星,遍布心內虛空每一個角落……修行者修到陸地真仙時,已將全部的真氣凝聚成真元,由于每一滴真元都是無數真氣的結晶,故沉重如山;一滴一滴的真元,就仿佛一座座重重疊疊的群山,所以陸地真仙又被稱為重山。
這里的心內虛空,每一粒粉末微粒,都代表著一滴真元。
冰白的輕盈又貼身的軟甲,迅速覆蓋出曼妙的曲線,又隱在冰白的薄紗下;造型極復古的頭盔,罩住了流木冰見的頭臉,然后是雕刻如龍鱗的臂甲、冰雕般的裙和腿甲,足下已是一雙冰白的踏雪靴,冰白持續從腳下大地向四面延伸,使她如同站在一個冰白的湖泊中央。
冰白色的光,如眾星拱月般簇擁著女戰神。
女戰神一抬手,已出現一把冰白的劍,略一頓,已斬下去。冰白的神光耀眼如絕世的寶鉆,冰白的劍突地伸長,直沖天際,斬下時,眼前的一切,已全都分作兩半。
那兩座鼎狀的山,那鋼鐵洪流,象征著海量的真元與天地元氣,一齊的化作了虛無。
文仲權那張蒼老的面容上,充滿了呆滯和不敢置信,他的炯炯的雙目一瞬間變得渾濁泛黃,他的磅礴的生命力,如同一瞬間被抽空,半白半黑的頭發根根脫落,身形縮水三分之一。
如同中了什么詛咒,他的生命力終于歸零;生命的最后時刻,他已沒有話說,帶著無盡的不解與怨恨,墮入了無邊的黑暗。
蕭棋氣喘吁吁地站定,微微見汗的額頭,散亂的眼神,顫抖的雙手,無不證明,他已失去了一部分信心。他的前方的臺階上,站著修行界無數人夢寐以求的紫薇神女,伸手就可觸及,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距離,這是多少人羨慕嫉妒的處境;可是他看著她的眼神,卻已帶上了恐懼。
不為別的,只為了方才的劇斗中,他用了一百零三招,招招落在下風,無論用怎樣的“聰明才智”,怎樣奇詭的平常無往而不利的“妙策”,對方都能一一化解;到了此刻
,再要進攻已不可能,防守都很吃力,叫他如何不心生恐懼?如果不是對方沒攻過來,他此刻恐怕已是一具尸體。
我還沒有輸,修行者的爭斗,攻心為上!
“采薇姐果真有大將風范。”
顧采薇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我不喜歡被人套近乎,你再亂叫,我恐怕只能剜了你的舌根。”
“難道不是嗎?”蕭棋強笑著裝傻道。
“是或者不是,我又不在乎。”顧采薇笑道,“看你亂轉的眼珠子,八成又想到了什么對付我的辦法。難道你以為我會順遂你的心意不成?”
“哪里,方才跟采薇姐全是鬧著玩的。”蕭棋繼續裝傻笑說,“都是九大弟子,切磋技藝再怎么樣也不會以命搏殺。小弟指的大將風范,其實是想說,燕大哥還在下面,采薇姐卻一點也不著急,實在很有氣度呢。”
“原來玩的是這個心眼。”顧采薇抿嘴一笑,“那么,我倒要聽聽你怎么說。”
蕭棋精神一振,斜睨演武臺,此刻演武臺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那些當先沖下去的上荒神廟的弟子,一部分將樊駟的遺體運走,一部分卻已死在了李小秀的手中。
原來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子,竟有著異常毒辣的手段,出手不說招招致命,但那些死掉的弟子,全都是要害受到可怕的攻擊。比如在太陽穴上扎入一根針,比如在腎臟的位置打上一掌,將里面的血肉組織震碎,比如從鼻子喂入見血封喉的毒藥,比如脖子被干脆利落地扭斷,比如在咽喉留下一個血洞……
“采薇姐,如你所見,尊主手下全是高手。”
“哦?可是我看你就不怎么樣。”顧采薇毫不留情地發出嘲笑。
“動手不是我的強項,計謀才是。尊主平常就十分倚重我,時常要我出謀劃策。”蕭棋笑道。
“是嗎。”顧采薇繼續嘲笑,“當年蕩魔大會,你和你的師門,甚至你的大師兄,都以為你將會大放光彩;可你的貢獻也就平平,比小賤客差遠了。”
這簡直說到了蕭棋的痛處。事實當然沒有那么不堪,只是他雖然頗有建樹,凌駕于很多人之上,按貢獻排名,可排進前三;可到底沒能左右蕩魔大會的勝負,最終是燕離大放異彩。他由此對燕離恨之入骨。
蕭棋把心底的沸騰都按捺住,自顧自接著道:“李小秀是尊主很早以前就養在身邊的人,別看年紀不大,卻是個心狠手辣的主,死在她手上的九大弟子,也已經有不少了。”
顧采薇聞言斂去笑容,冷冷地說道:“你也是九大弟子,你就看著她行兇?”
“對我來說,尊主給予了我救贖。”蕭棋淡淡一笑,突然看到一個情景,他吹了一聲口哨,“采薇姐,看來燕大哥已經窮途末路,他唯一的幫手,也就是我的大師兄,已被李汝良拖入了地底。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能阻擋尊主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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