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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愁思暗暗生,誰曾月下煮酒

更新時間:2020-07-28  作者:一介白衣
一劍傾國 10、愁思暗暗生,誰曾月下煮酒
其實大軍距離不落城正大門隔著很遠的山道,沒有人能看清楚那個走出來的人生的什么模樣。

伏龍教二位宗主對視一眼,默契地點了點頭。他們先是解開了身上厚厚的暗紅長袍,然后又解開外衣,露出與自己的身體緊密捆綁的金身,二人各執半身,取出來就自然而然合為一體,由二位宗主共同執取。難怪般若浮屠與善塵潛隱六載,都沒能找出金身的下落。

金身雙手合十,空洞洞的眼眶當中,蘊含著難以用言語注解的慈悲,金黃色的大圣之光普照方圓數百里之地,連姬無虞被此光籠罩,都鬼使神差般反思自己的行為,心底的魑魅魍魎幾乎無法掩藏,只可惜他心性還算堅忍,沒有真的被此光凈化。如此至圣至潔之力,能克制金烏真焰也不足為怪了。

伏龍教的人看到金身現世,口中念念有詞,并五體投地地趴伏下去,獻上了最虔誠的禮節。

“一群愚昧的東西。”姬無虞不屑地收回目光,不經意間瞥向不落城大門前的山巔,瞳孔幾乎本能地一縮,“可是昆吾先生?”

原來金身的光芒也照出了那人的模樣。那人穿著一身復古的衣裳,打扮像個士紳,看得出已很蒼老的臉龐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既不讓人覺得熱情,亦不讓人覺得冷漠。“失禮,正是在下。龍皇的太子殿下,深夜到訪,有何貴干?”

“就您一個?”姬無虞的目光不住地去探視昆吾身后的大門,那大門敞開后就沒閉上,但意想中的不落城的軍隊并沒有出現。他做過無數的設想,這是他唯一沒有想到過的情景。

“就在下一個。”昆吾微笑說。

姬無虞的腦子飛速地轉起來,昆吾的單獨出現,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訊號,他隱約抓到些什么,但是不太敢肯定。“不落城連斬我朝兩個使者,似乎對我朝所期望的‘和平’不太認同。”

昆吾道:“陛下說了,不落城超然于世,不受世俗的朝廷制約,是歷來已久的。龍皇朝廷想要不落城俯首稱臣,不是不可以,只要諸位之中有人能踏入不落城半步,不落城立即投降。”他又露出微笑,“陛下還說,快到她安寢的時辰了,希望盡快結束這個鬧劇。”

姬無虞一下子氣得臉色都青了。想他堂堂龍皇太子,親率大軍來攻,對方不說御駕親征,至少也要擺出相應的陣仗來,然而在對方心中,他甚至還沒有準時安寢來的重要。“就憑昆吾先生一個?”

“就憑在下一個。”昆吾微笑著說。

姬無虞臉色鐵青道:“既如此,昆吾先生何不動手?”

“陛下說了,打架要占著理,先出手就不占理了。”昆吾微笑著說。

打架?

姬無虞怒極反笑:“好個唐不落!好個不落城!目中無人也要有個限度!”說著正要下令全軍出擊,前方突然發生異變。

伏龍教二位宗主正在高度凝神的時刻,手中金身突然脫手而去,這在他們想來完全是不可能發生的狀況。二人

的反應極快,金身脫手的剎那,就要去重新捕捉,然而金身一晃,已飛去到天邊。

“菩殊寺的小賊!”刑月發出一聲刺耳的厲叫。他已知曉了金身為何會脫手,因為與金身功法同源的人就在附近,金身會本能受到對方的吸引。

“誰才是賊,請刑月宗主好好想想清楚!大法師的金身我收回了,菩殊寺不會跟伏龍教計較,但以后請遠離圣地,因為你們的作為是在玷污大法師!”善塵接住金身,義正言辭地發出說話。

“這處靜域就是你的宏愿?”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他的心一緊,即取出一串珠子念出經文。偷襲善塵的絕流突覺一股強大的斥力將他逼出靜域,他的眼睛微微瞇起,細心觀察著靜域。

珠子是“無念珠”,空門“宏愿”相當于神境,善塵的“宏愿”便是無念之域,旨在消去自身的存在,完成“宏愿”的那一刻,能與天地融為一體,行使天道之法則。可惜他對般若浮屠動了凡心,這“宏愿”到死也無法完成。

伏龍教的法門雖另辟蹊徑自成一體,可畢竟脫胎于《大梵心經》,絕流又是個細心的人,很快覷出善塵的破綻,冷笑說道:“你這無念靜域原來早已千瘡百孔,是因為那個姑娘吧。”

善塵正將金身交給般若浮屠,他決意擋住二位宗主,給般若浮屠逃走的機會。但是不管他如何焦急,般若浮屠取過金身后并沒有離去。

“哈哈哈,看來菩殊寺已經墮落了。”

“你胡說!”

絕流本就是為了刺激善塵,這一瞬間他覷到空當,一個閃身沖入靜域,手刀已化作修羅之刃,無聲卻狠毒地穿入善塵的肚腹。

善塵撐開無念珠扣住修羅之刃,一面試圖使心境平復,用靜域將絕流推出去。

另一邊,刑月看到金身落入般若浮屠手中,拳頭一握,上面便布滿大梵神力,轟然朝著般若浮屠的腦袋砸過去。這個粗魯的老男人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一心只想奪回大法師金身。

拳頭砸在一個透明的氣域上。般若浮屠的身上浮現出崇山峻嶺與驚濤拍岸。這正是她的宏愿:山與海。以同等的胸懷接納這世間的善惡。

“浮屠!”善塵一驚,手中無念珠用力一絞,試圖逼退絕流。但是絕流身上燃燒起來,那火焰是殺戮的顏色,粘稠到幾乎液化,不知要殺多少生命,才能濃郁到這個程度,看得善塵一陣一陣心悸。濃烈的腥臭,幾乎要將他熏暈過去。

“你這個惡魔!”他忍不住發出咒罵。

“這點程度就受不了了?”絕流陰笑起來,“我可還留了三分力,是你太弱了啊。”

不但善塵太弱,般若浮屠對上刑月,也根本不是對手。菩殊寺的法門就是如此,“宏愿”達成之前,不但修為,連肉身也比修行者孱弱,跟普通人沒什么兩樣,斗法中稍微磕碰一下,就會粉身碎骨。

般若浮屠未成的宏愿,

終究是擋不住刑月的強攻,她奮力撐開刑月的一擊,沖到善塵的靜域里,一掌逼退絕流,并將金身交給善塵,“善塵師兄快走!”

“不!”善塵沒有接。

般若浮屠嚴厲地道:“想想你身上的責任!我可擋他們片刻,你趁此機會快點逃走,我目不能視,這是最好的選擇!”

“我沒想過能活著回去。浮屠,對師尊說,我已將我驅逐……”善塵將般若浮屠連同金身推向遠方,目露柔光,遠遠地看著般若浮屠,他此刻再不是六年前那個靦腆少年郎,他變得成熟了,并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雙手用力一撐,無念珠碎了開來,迎風漲大,彼此各有去處,同時有無形的線牽連,構筑出一個星芒陣。

伏龍教二位宗主才要重新沖上去,就被這星芒陣困住。

般若浮屠滿面悲傷,這個結果她早有所預見,只是無法改變。護送金身回去,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以外都可以犧牲。她選擇接受這個更為艱難但幸福的命運,幸福不是因為能活下來或者得到莫大榮譽,而是有人為她的前路披荊斬棘,倘若不感到幸福,又怎么對得起別人的付出?

“休想逃!”刑月目露兇光,身上紅芒大盛,血殺之氣毫無顧忌地釋放出來,一下子掙破了星芒陣,雙拳各自打出去,“轟轟”兩聲,善塵的軀體就出現了兩個血洞,哼也未哼地栽了下去。

“你們兩個廢物,快點把金身給我追回來!”姬無虞憤怒地破口大罵,沒有金身,他們拿什么來抵擋金烏真焰,可以直接退兵了。氣勢洶洶地來攻人家,灰溜溜地敗退回去,第二天天機簿上的內容,一定會讓他成為三界的笑柄,這讓他如何能夠忍受?

“到此為止了。”山巔上昆吾忽然說話,同時上半身彎下去,如野獸般四肢著地,他的身體同時發生了巨大變化。

待姬無虞看過去時,只看到一只巨大的滿身銀色毛發的狼站在山巔之上,懾人的眼睛再沒有一絲溫和,直如看著一群死物。

“昆吾先生,您不是說不會先動手?”

“現在情況變了。”

“哪里變了?”

“小菩殊是陛下的朋友,在下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她。”

姬無虞還要說些什么,突然被人扛起來向遠空飛速逃去。他驚疑不定道:“你們干什么?”他然后就看到遠處的山巔之上,已只剩螻蟻大小的小黑點,突然變為一個銀色光點,那光點繼而成為了光環,那光環不大不小,正好將底下的軍隊囊括,然后向前推進。

如同突然出現的一輪清輝,輕輕地推過烈日平原,所有活物便人間蒸發。

姬無虞從此再也不敢直視銀色。

翌日,最新一冊天機簿上寫道:龍皇百萬軍覆沒于烈日平原,伏龍教全軍覆沒,在浪漫銀輝的映照下,化作了歷史的塵埃。

從此人們知道,找誰都不能找昆吾打架。

一劍傾國 10、愁思暗暗生,誰曾月下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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