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2、冰塊總有融化的時候
昆侖山之巔,幽姬一如往常,提著一個食盒徒步上山。蘇北客把她關在籠子里的時間只有兩個多月,此后她被準許自由活動,但是不能離開昆侖。她清點過山上的昆侖奴,共有三百多個,別苑有二十多個,其中有十多個藏著庫房,里頭堆滿了珍貴到一定程度的寶物。想想也很尋常,昆侖占了一個界域,就算蘇北客不管事,底下也不敢做手腳。而像靈魂石一類的東西,是沒辦法出現在庫房里的,那些都換為了金票銀票。
幽姬很快看到了蘇北客,沒有風雪覆蓋,也不再如以往那樣,雕塑似的坐在那里,因為建了一個避雪的亭子,蘇北客在亭子里站著,他的目光投落處,恰好就是仙、魔兩界的交界處,光滑而萬載不化的昆侖壁上,永遠只有一幅純白的雪景。她的美眸里透著狡黠,悄悄收斂了氣息,與此方天地風雪融為一體,打算嚇蘇北客一跳。
“你來了。”蘇北客忽然回頭說。他的臉上沒有笑容,但他的眼睛里卻藏著笑意,就好像守夜人看到妻子送來熱騰騰的飯菜。
“你一定偷偷用飛劍跟著我,”幽姬佯裝生氣道,“要不然怎么每次都能識破我!”
“我沒有。”蘇北客道。
幽姬翻了個白眼,埋怨道:“你這顆榆木腦袋,一點情趣都不懂,我這樣說是想讓你哄哄我。以后不給你送飯了。”
“我不會。”蘇北客道。他說起話來總是硬邦邦的,讓人聽不出他究竟是不會哄,還是不屑做。
幽姬生氣道:“那你什么時候放我走?”
蘇北客道:“你不能走。”
幽姬大聲道:“為什么?我被你困在昆侖六年了!六年啊!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非要把我困在這個鬼地方?”
蘇北客的眼睛里頓時一片灰暗,只是他的表情沒有變化,讓人很難看透他的內心。他有些低沉地說:“離了昆侖,正魔不兩立,你會死。”
幽姬冷笑道:“死了也比被你藏在這里強!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寂寞了,想找個女人陪你,你早說便是了,我去青樓給你物色幾個,保證讓你欲仙欲……”
“住口!”蘇北客眼神一變,霍然回身去,往石案旁的凳子坐著,又恢復了那雕塑似的狀態。
幽姬把食盒放在石案上,撇嘴道:“這就生氣了?小氣的男人!”她在另一邊坐下,也打定主意不跟蘇北客說話。但她是個好動的性子,怎么能跟蘇北客這種一坐可以好幾個月都不動彈一下的人比呢?很快就敗下陣來,主動搭話道,“喂,你真的生氣了?我不過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那么較真干嘛,我錯了還不行嗎?”
蘇北客一動不動,仿佛睡了一樣。
“身為一個男人,居然要女人來哄你,你過分了!”幽姬憤憤不平地說,打定主意再也不理蘇北客,但她很快又忍不住,總覺得沒有人聲這個地方就冷寂得可怕,“蘇北客,你為什么要天天守在這里,哪里也不去,生活得如此枯燥,難怪你看起來總是很寂寞。”她的激將法沒有生效,蘇北客還是一動不動。
他一生氣就做了個前所未有的大膽舉動:她跑過去往蘇北客的腿上坐下去,然后攬著他的脖子,得意洋洋地說道:“像我這樣一個大美人坐在你懷里,你不能再無動于衷了吧?”
蘇北客終于有所反應,他的表情仍然沒什么變化,但他的眼睛里卻充滿了驚駭。
“你怕什么?”幽姬看出了這驚駭,知道這不是害怕,而是一種更深層的敬畏,“聽你徒弟說,我跟一個人很像很像,是不是真的?”她從蘇北客的眼神里看出了答案,也明白了蘇北客的敬畏的由來。
倘若你的師父突然坐到你腿上還親昵地攬著你的脖子,仿佛索要寵愛的情人,大部分的人都會像蘇北客這樣反應。
“我抓到你弱點了。”幽姬忽然神秘一笑,然后趁著蘇北客失神,捧著他的臉吻下去。
蘇北客的心臟猛烈跳動起來,驚駭地瞪著幽姬,幽姬一面試圖撬開他的嘴唇,一面含糊說:“你不知道跟女人接吻的時候要把眼睛閉上嗎?這是最基本的禮儀!”
蘇北客沒有閉上眼睛,反而用力地推開幽姬,嚴厲地質問道:“你做什么?”
幽姬就好像剛剛完成進食一樣的貓,慵懶地舔著嘴唇,笑瞇瞇地看著蘇北客,“你不知道魔族跟人族是不一樣的嗎,我們表達喜歡的方式都很直接,你看看你,長得英俊迷人,又是昆侖掌教,除了冷冷的像一坨冰塊,其他方面都很優秀,我理所當然想跟你親近了。”
“以后不要再做!”蘇北客冷冷道。
“那不行,”幽姬慢條斯理站起來,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裳,“你非要把我囚禁于此,我只能理解為你喜歡我,而我也喜歡你,既然互相喜歡,我應該無條件行使我的權利。除非……”
“除非什么?”蘇北客眉頭皺起。
“除非你放我走。”幽姬笑嘻嘻道。
“這才是你的目的!”蘇北客道。
“你放我嘛,我又不害人,我到人界都未曾傷害過一個人族呢。”幽姬走過去,搖晃著蘇北客的手臂撒嬌道,“你把我這樣一個集善良美貌于一身的大美人囚禁在這里,對閻浮可是巨大的損失。你就把我放了嘛。”
“不行。”蘇北客毫不動容。
“為什么!”幽姬臉色一變,神情一下子變得憤懣起來,“你不能因為我長得像幽月,就限制我的魔身自由,我們魔族也是有尊嚴的!”
聽到幽姬口中的名字,蘇北客的臉色陣陣發白,忍不住凝視著幽姬的臉龐:“放你等于害你。”在某一瞬間,他毫不隱藏自己的情感,這個如同冰塊一樣的男人,情感大潮的勃發,竟猶如火山爆發般猛烈而且熾熱,盡管轉瞬即逝。
幽姬感受到了,但因為更關心自己的自由,所以她品匝著蘇北客話里的深意,臉色逐漸蒼白起來,“我若毫發無損地走出昆侖,他們定以為我跟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會抓我威脅你……”她說著又氣憤起來,“你的意思是,倘若我被抓了,你定然會為了守護仙界而把我拋棄?你這個無情的男人,枉我浪費六年青春跟你朝夕相處,竟也融化不了你那鐵石一樣的心腸……嗚嗚嗚……”她的眼淚說來就來,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簡直傷心欲絕到聞者落淚,“我只不過想過得好一點,我招誰惹誰了,嗚嗚嗚……聞人未央把我當成貨品送給鬼王,這也罷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族能帶我逃離魔界,沒想到又被你這個挨千刀的家伙給囚禁,嗚嗚嗚……我怎么那么苦啊……嗚嗚嗚……”
蘇北客無動于衷,一如既往地簡潔道:“除了放你,你可以提別的要求。”
“真的?”哭聲立止,幽姬睜大淚眼看蘇北客,“真的是真的?”
蘇北客隱約有著不好的預感,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根本沒有辦法收回,只得硬著頭皮道:“真的。”
幽姬笑顏逐開道:“據說奉天教的首領向燕十方下了戰書,在阿修羅界的熔火湖,你帶我去看熱鬧,我就原諒你。”
蘇北客道:“可以。”
幽姬驚喜地抱住了他,又笑又跳地歡呼起來,“終于可以下山了,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流木冰見輕輕合上最新一冊天機簿,充滿驚奇地對身旁的百里晴空道,“那個龍向來不擇手段,這戰書下得倒像換了個人。你猜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二人位于牧野的一個小山城外的一座高峰頂上,從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城內的全部景況。他們是來調查失蹤案的,就在前天夜里,整個小山城的上萬人口忽然蒸發,路過的修行者發現這個異狀,立刻向鄰城的不良府報了案。此案原本應由仙界天策樓追查,但由于天策樓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正魔大戰的情報收集上,于是韓天子就寫信請了他二人。雖然人、仙兩界天策樓已經決裂,但并不妨礙他們私交。
百里晴空聳了聳肩道:“興許是為了把人誆騙過去,再聯手圍殺。你都說了他是個不擇手段的主,他怎么不光明正大給姬破虜下個戰書?怕是個迷魂計吧。”
流木冰見道:“燕兄應該會有所防備。不分心了,還是優先查案吧。我記得你前次接觸過,應該能找到他們的藏身地。”
“找到了。”百里晴空忽然望向動了起來。
“這樣快?”流木冰見有些驚訝,緊跟上去。
二人飛奔到后山,一只從水墨畫走出來的大鳥正在一處山壁前“呀呀”直叫。流木冰見會意,揮手劈出一道冰刀,那石壁就炸裂開去,露出了一個暗幽幽的通道。
“上一次,還是跟奉天教徒來的,燕十方也在場,那是楊青檸為天策樓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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