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47、難以預料的大悲大喜
“你是對的。”燕離繼續說。然后身上就泛起了青光。
楊秋生霎時間面色鐵青,因為燕離既然展開了“零界”,就說明他并沒有用“劍意藏神”,眼前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法域,他一到場就用真元構筑起來,任誰都會以為他在里面埋了一手,“劍意藏神”一經施展,別的神通就全成擺設,這是《藏劍錄》眾所周知的弱點。
被抓住心里盲點戲耍一通的楊秋生,一下子騰起萬丈怒火。
燕離早就知道哪怕解放黑血咒,哪怕釋放出八部天龍,他體內的劍池加上離崖加上法域,都無法完全承受;至圣之劍所蘊含的龐大能量,轉化成外力,只要有一小部分不能消受,立刻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所以他兵行險招,讓楊秋生產生錯覺,等顧采薇把人都救走,再使用零界來承擔剩下的部分。
“豎子!”楊秋生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樣強烈的情緒,殺機變得非常濃烈,在至圣之劍完全消失,并于魂劍峰另一處炸響過后,他身后的顯圣之軀猛然躍起,駢起的劍指幾乎與燕離法域里的劍山一樣,直直地劈斬下去。
顯圣真君的怒火,不是尋常人可以消受的。但燕離不是尋常人,“藏劍”的“藏”,也從來不是為了防守,一旦“藏”成功了,就是數倍的猛烈反攻。
“揚會長修行那么多年,還不省的‘疾怒如毒’的道理?小心白發人送黑發人。”
面對顯圣真身的壓迫,燕離半點不驚,朗聲說畢,在不高不矮的法域之上,無憂無喜地拔劍,離崖出鞘,盡管劍鞘彎折,劍身粉碎,由外力黏連著,仍然發出了“嗆啷”的一聲,深黑色的劍光,以前所未有之勢橫斬出去。
這一劍沒有打向楊秋生,王朗臺的臉色倏地慘白,驚叫一聲就開始往后逃跑。
楊秋生瞬間冷靜下來,知道燕離斷定自己拿捏不到“零界”的極限,才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盡管恨極,仍不得不撤回顯圣真身,往王朗臺處去救護。
待深黑色劍光完全消失,燕離也已經蹤影全無。
許久過去,王朗臺的腦海仍充斥著那一道深黑色,明明在暗夜里,那劍光卻比暗夜還要深沉,險些粉碎了他的膽魄。癱坐在楊秋生、他從小就崇拜的無所不能的父親身后,沙啞地道,“父親,藏劍怎么沒落至此,不應該。但是不能留。”
楊秋生閉了閉眼睛,然后睜開,“我知你派了瑞虹和王福去。”
王朗臺的眼眶里不知怎么就落下了眼淚,“父親,孩兒方才以為要死了。”
楊秋生轉身,把眼底的失望掩飾得很好,拍了拍王朗臺的肩膀,“孩子,這世上沒有人不怕死。”
王朗臺的感受這才好些,抹了把臉,“父親,現在怎么辦,還追殺他們嗎?”
“罷了。鳳知年已到了,直接去找觀山海做個了斷,然后再慢慢找他們算賬吧。”楊秋生說畢,提了王朗臺化光而去。
燕離逃走之后,辨認著顧采薇沿途留下來的隱蔽的印記,一路追蹤到了他們的藏身處——天柱山下一處潮濕的山洞。這讓他想起了蘇小劍的墳墓,境遇仿佛,可蘇小劍不是喪家犬。
洞內四面別著火把,照出洞中的景象。四脈的人涇渭分明地盤坐著,四個首座各自占著一大處空地,顧采薇正幫魏舒療傷。
整個山洞都很沉默,連“不說話會死”的夜小浪,此刻都非常安靜,看到燕離走進來,也只是勉強一笑,“燕師弟,你沒事就好……”
眾人睜眼打招呼,對燕離充滿了感激。
“小賤客,你卻要怎么謝我?”顧采薇走近燕離,仔細看了他沒有缺胳膊少腿,這才嬌聲說,“這回人家可是幫你立了大功,你可不能用普通的玩意來唬弄我。”
燕離悄聲說:“我還真有一件寶貝。”
顧采薇美眸一亮:“什么呀,最好跟‘星河神砂’一個層次的,否則我可不收。”
燕離忍住笑道:“我。”
顧采薇道:“你?”
燕離攤手道:“我可不就是我最大的寶貝?”
“一點誠意都沒有,懶得理你,我要出去透氣。”顧采薇微嗔跺腳,小跑著出去了。
燕離知道她是為了給他們騰出談話的空間,不禁搖頭失笑。他來到上官卿云的面前,看著他面如死灰般抱著顧長鳴的尸體,嘆了口氣道,“上官師伯,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變。”在劍庭的年輕一輩里,除了鳳九,他最佩服的人就是顧長鳴了。
上官卿云強笑一聲道:“燕師侄,之前卻是我錯怪了你,以為你得了“太白”傳承,會看不起我們,希望你不要記恨才是。此次劍庭大劫,我已重傷不能動,接下來只能靠你了。”
“自然盡力。”燕離點頭答應,忽然發現顧長鳴的手指動了一動,他驚奇道,“長鳴師兄沒死!”
上官卿云一怔,忙用手指探了探顧長鳴的手腕,果然有著微弱的脈搏,頓時狂喜,連忙將顧長鳴的身體擺正,不顧體內傷勢,給他注入真氣調息。
眾人聞聽,紛紛停止療傷圍過來,不片刻,顧長鳴在咳嗽中醒過來,只對燕離虛弱一笑,就又昏迷過去。夜青嵐上前來抓著他脈搏,許久過后也是又驚又奇道,“‘回音寂滅’,一式斷魂,不但斷對手的魂,也斷自己的魂。也許是楊秋生用了影子死士,‘寂滅’意志沒有得到徹底的展現,所以只是心脈紊亂,你替他調息過后,心脈歸正,于是又活過來了。”
“那印堂血線代表什么?”燕離道。
夜青嵐也在觀察顧長鳴的印堂,但始終不得其解,只得搖螓道:“恐怕只有掌教師兄知道了。好了,長鳴現在需要休息,我們別打擾他了,到別處談話。”
到山洞另一頭,夜青嵐多少有些不自在,尋思著怎么跟燕離開口,誰知燕離半點也不提往事,直接切入主題道:“打壓四脈,應該只是楊秋生計劃中的一環,劍神山莊傾巢出動,恐怕還有更大圖謀。夜首座可知道些什么?”
夜青嵐緩解了不自在,正要說話,突然臉色一變,“你說什么?劍神山莊傾巢而動,鳳知年也來了?”
“我想是的。”燕離就將自己受困劍神山莊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夜青嵐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樣說來,楊秋生是迫不及待想當掌教,現在恐怕已經逼到天劍大殿去了。他若是跟鳳知年聯起手來,掌教師兄恐怕真的不是對手,何況掌教師兄現在……”
“劍庭難道真的要變天了?”陽泉君喃喃說道。
在場眾人的心都沉下去,感覺到前途一片無光。
就在這時,沈萬舟忽然一瘸一拐地走到夜青嵐面前跪伏下去,夜青嵐眉頭微蹙,“癡兒,你有甚要說?”沈萬舟顫聲道:“弟子,弟子無話可說……”
“怎么?”燕離不明所以。
夜小浪總算有了話頭,在一旁尖酸道:“燕師弟可不知道,某些人為了女色,真是連親的爹媽都可以拋棄!我們這些人加上夜首座的命,竟還抵不過一個陸鳳心,想想以前還幫他說好話,真是不值!”
“我不是為了女色!”沈萬舟咬牙對夜小浪發出咆哮。
“對對對,不是女色,愛情對吧?”夜小浪嗤之以鼻,“是,你可以為了你所謂的愛情付出一切,可是你有想過我們?陸鳳心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
沈萬舟痛苦地趴伏下去,渾身顫抖著,像擱淺的即將死亡的魚蝦。
燕離恍惚想起跟沈萬舟的第一次見面,只因愛而不得,頹廢于酒醉里,一旦有著丁點希望,就死死抓住不放,哪怕給名不見經傳的人效命也在所不惜。大師兄也是看他可憐,又不忍他的天賦被埋沒,才大力幫他,如今聽來,仿佛是個錯誤的決定。
但真的是錯誤的嗎?
燕離想了想,委婉地道:“我以為諸位也好,陸長老也罷,在沈師兄心里,都不能用主次輕重來區分。”
“你不用替他說話了。”夜青嵐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萬舟,你犯了不可彌補的錯誤,道統是所有的根本,你哪怕獨自逃命,為師都不會怪你;可你心中何曾有過道統傳承的一席之地?”
沈萬舟哀傷道:“徒弟認錯,也絕不狡辯,但請師尊寬容些許,讓徒弟去把陸長老救出來,事后定然以死謝罪。”
夜青嵐道:“寬容不了!從今往后,你不再是魂劍峰的人,也不再是我夜青嵐的徒弟,若其余六脈都不容你,你盡早下山去吧。”
眾人聽得前半段,心有戚戚,但聽到后半段,卻都是一怔。燕離心里一動,“既夜首座這樣說,弟子能否請沈師兄到藏劍峰來做個執事?”
“哼,隨你的便。”
沈萬舟大悲之后又大喜,哭著給夜青嵐連連叩首。
燕離道:“事不宜遲,沈師兄速速同我去藏劍峰一觀究竟。”帶沈萬舟到洞外,他抱了一下顧采薇,“幫我在這里看著他們,等我回來。”
一劍傾國 47、難以預料的大悲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