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18、但凡有隱瞞者,只是不夠愛
藏劍峰,用竹子搭起來的大飯廳里,眾人圍坐著,羅方碩一面調著火鍋里的湯料,一面向燕離跟顧采薇介紹著“古董羹”的吃法,讓二人大為驚奇。他燙好豬肉片,往二人碗里夾去,“來,燕師弟,采薇姑娘,這肉是我親手切的,我發現啊,這肉一定要薄,才能讓湯汁滲入肉里,咬起來感覺就不同。你們快嘗嘗看呀。”
二人夾起來放入口中咀嚼,這肉也不知混合了什么材料,芳香濃郁,入口即化,配上熱辣的湯汁,讓味蕾得到了盡情的款待。
顧采薇美眸亮晶晶地閃著光,“這肉跟我以前吃的完全不同,真的是豬肉嗎?太好吃了,羅師兄,你真厲害,請你一定要教教我,我想讓祖奶奶也嘗嘗這‘古董羹’。”
“沒問題!”羅方碩一聽,頓時比撿到錢還高興。
“確實不錯。”燕離毫不客氣地夾了一大串肉片下水去煮。
眾人吃吃喝喝,一面說著這些年的事,涉及到惡獄的經歷,燕離含含糊糊地應付著,實在也不知道怎樣去描述。說痛苦吧,有李紅妝這么樣個大美人陪著,又不能算是特別痛苦;但要說快樂吧,每天最頭疼的問題就是活下去,還有對抗饑餓。只有真正餓過的人,才能體會到個中滋味。他更多的是聽,聽著藏劍峰這些年的遭遇,盡管說的不多,他還是能從側面感受到處境的艱難,自然就更加的內疚。
曹子君不想繼續訴苦,就有些感慨地轉移話題道:“還是采薇姑娘有辦法,我們這些人加上燕離,合計來合計去,最終還是被徐龍象那個龜孫子玩得團團轉,采薇姑娘這一出手,立馬叫他原形畢露!”
顧采薇笑道:“都是師尊的功勞,晚輩哪有這能耐呀。”
“這一回不管是燕離還是藏劍峰,都要好好感謝采薇姑娘的援助。”曹子君給顧采薇倒了一杯酒,然后叫著眾人舉杯同飲。
曹子固擠眉弄眼道:“真不枉我師兄弟幾個當年去蓮花座大鬧了一場。”
顧采薇格格嬌笑起來:“是呢,門中師姐師妹都還記得子固師兄當年的威風,惦念著你什么時候再蒞臨指導呢。”
“哦?”曹子固眼睛一亮,自我感覺良好地端正坐姿,“指導談不上,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登門去慰問她們寂寞的心靈。”
“行了吧你這小子,聽不出來采薇姑娘是客氣話嗎,還當了真了。”曹子君訓斥了一句,然后搖頭道,“最讓我沒想到的,是執法院這樣容易就放過我們了。”他們一行人跑去執法院救了橙衣,余秋雨為了不連累他們,選擇帶著橙衣逃走,執法院也就沒有了留難他們的借口,加上燕離已經是清白之身,之前的舊賬也就沒有算下去。
陸鳳心冷笑道:“這只是楊秋生那個老狐貍做的順水人情罷了。鳳九被罷免,掌教又不出面,他等于接過了代掌教的職位,目的已經達成,關不關我們都無所謂。”
燕離起身提出想去拜拜蘇小劍,蘇小容看了他一眼,站起來道:“跟我來。”他跟著走出去,穿過一大片竹林后,沿著河岸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到達一個幽靜的山谷。站在苔蘚橫生的洞窟底下,他忍不住握住拳頭,“你們就讓峰主住在這里?”
“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墓地了。”蘇小容的半個身子埋在陰影當中,一只眼睛拿來看燕離,這是她首次流露出情緒,或許是悲傷,或許是怨恨,或許二者都有。“如果你能改變,我仍會感激你。”
“我會的小容長老,我發誓!”燕離深吸一口充滿霉味的空氣,跟著蘇小容走到了山洞的最深處,打開了一間被禁制封住的粗糙的地下宮殿,大概就一畝左右大小,中間被鑿開,由夜光珠照亮,巨大的水晶棺半傾斜地豎立在那里,蘇小劍仍然是生前的衣容,雙目緊閉,如同正在睡夢之中。
“這是?”他第一時間發現蘇小劍的尸身沒有腐爛。
“掌教向道庭借來的萬年冰玉棺,能保尸身十年不腐。”
“掌教?”
“蘇小劍不喜歡線香的味道,這里沒有準備,你拜一拜就出來吧。”
燕離在冰棺前跪了下去,看著棺里的蘇小劍,胸中涌動著難言的悲傷,“峰主,你說過人生在世,必有其意義所在。如果您存在的全部意義,只為了把弟子從他們編織的絞索里解救下來,那對弟子而言,實在太沉重了!弟子從小就活得不容易,那些爾虞我詐、虛與委蛇,讓弟子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但是,如果再給弟子一次選擇的機會,弟子還是會拜入藏劍峰!”他慢慢地俯下身去,把額頭叩在冰冷的地面上,“弟子一定會讓藏劍峰恢復往昔的榮光!”
天光晴好,暴風雨之后的寧靜,殊為難得。燕離牽著顧采薇的手漫步在河邊,幾縷陽光透過林木,灑下斑駁的剪影。二人十指緊扣,時不時地對望一眼,就覺得陽光溫柔極了,對方的眼神都像要把自己包容到柔軟的海綿里,連一根頭發絲都如同香草一樣,散發著濃郁的芬芳。
“你為什么看我?”
“你知道嗎,我以前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你的臉,但是跟你分開之后,我的腦海里就全部是你的模樣,不知道為什么那樣清晰,想忘都忘不掉。我現在只是想看看,為什么你的臉長得這樣討人厭。你又為什么看我?”
燕離揶揄道:“我有點快要忘記你長什么模樣了,所以這回趁機多瞧瞧,以免再遺忘。”
“小賤客,你真的好煩啊!”顧采薇薄嗔著作勢要打人,燕離按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抱入懷中,“傻瓜,當初在半山廬門口,你坐在墻上笑的樣子,早就刻在我的腦海里了。別說此生難忘,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你。”她略羞澀道,“找我做什么,跟你很熟嗎?”燕離
在她耳邊悄聲說了一句“做我們都喜歡的事”,然后捧著那張傾國傾城的臉龐,輕輕地吻了下去。
許久之后唇分,顧采薇迷離地道:“小賤客,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燕離道:“我覺得大師兄一心為了劍庭,不該遭到那樣的對待,我想個人的事先放放,優先助他脫離囹圄,你主意多,幫我想想怎么辦。”
二人到了一株古樹前依偎著坐下,顧采薇想了想道:“當年劍神山莊的投毒案,我也有所耳聞。鳳九此人太過耿直,不聲不響就領下了所有的罪,又加上了你的麻煩事,才付出這樣慘痛的代價,雖然在我這個旁觀者看來,他其實還是為了劍庭的大局著想,但你是間接的受惠人,這一點是沒有錯的,所以我支持你的決定。不過……”她輕撫上燕離的臉龐,纖細玉指拂過鬢間的那一縷白發,“你能不能先向我坦誠,這是怎么回事?”
燕離伸手從胸口掏出龍神戒給顧采薇看,他沒有隱瞞,把來龍去脈以及龍神戒的來歷都說了一遍。如果說情人之間不能有秘密,他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龍神戒是他最大的秘密,可以說意義非凡,單是里面暗藏的《太白劍經》,便是他日后道途晉升的關鍵。
顧采薇聽了這樣漫長的述說,像聽了一個天方夜譚那樣眨了眨眼睛。面對燕離的毫無保留,她覺得自己值得擁有,這樣的自信跟驕傲,便是她愛得坦蕩的明證。“世傳你從廣微林得到傳承,原來不是。”
燕離道:“我身負一等劍主,用了十五年才踏入劍經的大門,世人都小瞧了,這門絕學哪有那么容易參透。”
“好吧,本大師很滿意你的表現,就勉為其難替你出出主意好了。”顧采薇嬌笑一聲,語音曼妙清脆,“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要使鳳九擺脫當下的困境,首先要找出真相。”
“哦?”燕離道,“莫非大師兄之所以承認下來,是因為有什么隱情不成?”
“本大師都說的這樣明白了,你還不開竅,真是個笨蛋。”
“請大師指點。”
“是不是鳳九所為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找出他殺人的理由。他好端端的,為什么要殺害自己的兄弟姐妹呢?而且手段如此狠毒,更為此隱瞞手疾已愈的真相。”
“我明白了,把事情深挖出來,讓大家知道投毒案的背后,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本來僅僅如此是不夠的,但憑鳳九的人望,我想現在雷部那些人,也只是缺一個臺階下而已。能做到什么地步,繼承人的資格能不能恢復,我不敢保證;但一定能幫助鳳九擺脫現在的困境。”
“大師高明!”
于是二人沒有耽擱,直接下山乘船到了九龍山,劍神山莊的所在地,聞知二人身份,莊主鳳知年親自出來,將二人迎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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