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10、在星云之上
一層樓梯,二層樓梯,三層樓梯,這與其說是高樓,不如說是一座塔。蘇蓉蓉爬了三層就累了,把托盤放在一邊,氣喘吁吁地坐在樓梯上,目光禁不住好奇地往左后方看去。這是一座非常復古的老式閣樓,神奇的是,每一層都有一個巨大的宮殿,宮殿大門氤氳著光霧,那材質是她從未見過的,而且變化無端:顏色一下子是冰白,這時候就會飄雪,非常寒冷;一下子橘黃,能感受到萬物凋敝的氣味,非常的蕭索;一下子又是橙金,熱辣辣的能量綻放出強光,讓她如同身臨酷暑;跟著又是青綠,活潑的生機注入心田,仿佛萬物正在復蘇。
“姑爺難得在同一件事上交代了三遍,叫我不能打開門看!可是姑爺越是這樣交代,我越是想一睹究竟……我就只看一眼,一眼就好……”她打定了主意,就站起來,往那門走去。經過觀察,她發現門的變化雖然并不均勻,但確實存在一個周期性,比如青綠之后肯定是橙金,就好像春季之后肯定是夏季。
“難道此門代表四季輪換?”她懷著激動的心情推開了門,眼前世界乍然間洞開,她看到廣袤無邊的草原,仿佛為了迎接她的到來,齊齊地彎下了腰,對她綻開歡欣喜悅的笑容,她的心不禁徜徉在這草原之上,如同要成為其中一份子。迎面有暖風拂來,她不禁陶醉在青草混合泥土的芬芳里,不由自主地邁出一步,衣領卻突然被人拎住。
“真是不美。無知者無畏,說的大概就是你。”
她聽到說話聲,立刻回頭做一個鬼臉:“姑爺,知道你會救我,就一點也不怕了。可是姑爺,你不是說不能打開來看么?我打開看了,也沒怎么樣嘛。對了,如果我踏進去會怎么樣?”
燕十一沒有說話,拎著蘇蓉蓉往上走。蘇蓉蓉臉色突然一變,只見那門中突然出現一個紅彤彤的發光物,廣袤草原剎那間變成了灰燼地獄。
“好,好險!”她驚懼地說。
這樓有十二層,到了頂,也是一個小閣,燕十一就到臨窗處坐下,蘇蓉蓉把托盤里的菜取出來,給燕十一盛了一碗湯,就去把窗戶推開。
一陣大風吹進來,她揉了揉眼睛,趴在窗臺上往上看,頭頂的星空,宛然近在咫尺,又往下看,重云之下,隱約有一座龐大的浮空島嶼,她撇嘴道:“這就是天柱山嗎,號稱仙界第一高山,這樣看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嘛。”
妖異的輕笑聲慢慢向九天十地侵略,往上是無極星空,星空下十二層樓,十二層樓下是不知幾重的云,云層下的天柱山,天劍大殿深處,正走在一個密道的鳳九猛地抬起頭,只看到刻有特殊紋路的天花板,他靜靜地站了一會,突然轉身往回走。
與此同時,原天劍峰現執法院,象牙白的象征純潔無垢的律條石碑下,楊秋生正與常茂春說著話,突然一抬頭,常茂春道:“怎么?”
“有人窺探。”
“怎么可能,天柱山方圓萬里,都籠罩在劍陣之下,如果有人窺探,劍陣早就有反應了。”
“許是我多心了。”
楊秋生笑了一笑,收回目光,繼續說道:“常師弟,論起來,你我雖不同
屬,我們執劍一脈跟你們傳功一脈,關系一直不差,今日在執法大殿上怕是有些誤會。”
常茂春心中暗自冷笑,面上不動聲色道:“師兄別這樣說,有什么誤會,說開了就好。不過,前任掌教作為執劍總會會長,從你們王家走出來,是劍庭的幸運,但不能說,執劍是一脈,傳功是一脈,這話讓御劍、心劍、魂劍等諸脈首座聽見,才真的會引起誤會。”
“確實。是這樣。那么常師弟不妨開個價。”
“開什么價?”
“常師弟就不要兜圈子了,如果你不肯出賣鳳九的秘密,又何必跟我在這里談呢?”
常茂春蒼老的面容上,漸漸地露出一個詭秘的笑容,“楊師兄,既然要把話說開,那還是開誠布公的好。你在執法大殿上先封住燕離的退路,又替他說著好話,不外乎是要逼我那個傻徒弟魚死網破,這樣燕離的清白沒得洗,鳳九很大幾率失去掌教繼承人的位置,如今掌教受困于心魔,門中上下皆知,你的目的是代掌教吧?”
楊秋生道:“對。”
常茂春有些意外于對方的爽快,瞇眼道:“我有兩個很大的疑問,如果師兄肯解答,咱們再談合作的事。第一,這鳳九是劍神山莊的人,劍神山莊跟你們雁鳴山莊同屬執劍總會,這也是前任掌教將位置傳給山海師弟的條件——掌教繼承人必須是執劍總會的人。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破壞?”
楊秋生道:“我姓楊。”
“哦?”常茂春道。
楊秋生面露痛苦之色:“這些年我在王家過得并不痛快,最重要的是,王朗臺不是我親生的!”
常茂春心神微震,到了他這個修為,心神很少這樣震動,他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微妙,“既如此,這第二個問題,不問也罷。楊師兄不是想要知道我的條件么,我的條件就是執法院的院主,同時,我的大徒弟徐龍象接任雷部首領。”
楊秋生道:“可以。”
常茂春對這個“交易”非常滿意,執法院院主以及雷部首領,足夠讓他這一脈在數十年后得到足夠的積累,去競爭掌教之位。“既然要做,那就徹底一些,務必廢了鳳九的繼承人之位,收回九霄雷音。楊師兄,不,代掌教,接下來商量一下行動細節……”
鳳九離開天劍大殿后,來到一處別院,到主臥敲門,“秋雨,是我。”
余秋雨開了門,請了鳳九到里面坐,給倒了杯熱茶,然后默默不發一言。他慣常沉默,或者冷漠,不知道說什么,就干脆一個字也不說。
鳳九喝了茶,放下茶杯,余秋雨注意到大師兄的手很穩,茶杯雖然不重,但對于天生手筋殘缺的人來說,卻是不輕的分量,以往每次拿,都還有些抖,他只以為是鳳九鍛煉的結果,沒有說什么,又準備給倒。
“我不是來喝茶的。”鳳九擺手,他對這個小師弟有些頭疼,“方才我去找了師尊,感覺到有人窺探,但是師尊毫無反應,我就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的風暴,只能憑我們自己解決。”
“大師兄吩咐吧。”
“你就一點也不好奇?”
“大師兄肯說,自然會說。”
鳳九神色變幻不定:“雷師弟的死,太蹊蹺。我一直告誡自己不能失去冷靜,這件事很棘手,那兩人必然有一個在說謊,如果是徐龍象,那么我至今的決斷就是對的;如果是燕離,那就太可怕了,我不但對不起雷部和雷師弟的亡魂,更對不起我所負擔的職責!但是這些,都不是問題的所在,多年前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這個錯誤又不小心被人發現了,這才是問題的根本。”
余秋雨道:“我相信燕離。”
鳳九道:“我也相信,所以接下來,我要你去保護他。”
余秋雨神情微動,顯得有些疑惑:“他在劍牢,誰能動他?”
鳳九忽然伸手抓住茶杯,在余秋雨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攥碎,然后深吸了口氣,“秋雨,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對你是一件好事。我感覺到了一場巨大的風暴在醞釀,秋雨,大師兄以后可能不能再保護你了,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一定要相信我。”
余秋雨站了片刻,忽然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他去的方向是劍牢,到了牢門外,他發現門口沒有守衛,心中就起了疑,隱約能聽到燕離跟藏劍峰門人在說話,說明大師兄擔心的事情還未發生,就準備進去,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叫聲。
“秋雨師弟。”
他轉過身去,就看到一群人殺氣騰騰地走過來,大部分是雷部弟子,為首的是執法院監察使王朗臺。
“你們干什么?”他嚴厲又警惕地說,十三闋已經握在手中。
王朗臺笑道:“秋雨師弟,我身后的這些人,都是雷部的元辰,他們對大師兄的判決很不滿意,所以決定親手制裁兇手。”
余秋雨的心不住地下沉,沒想到大師兄的擔心竟然這樣快就應驗了。他的目光凌厲如劍,直刺王朗臺:“大師兄還未判決!執法院要知法犯法?立刻退去,我只當沒有發生過!”
一個雷部元辰大聲譏嘲道:“余秋雨,你不就是掌教的關門弟子,除了這個身份,你還有什么?別人為什么叫你余劍子,是看在掌教的面子上啊!除了仗著掌教的威風,你還能干什么?在門中別說元辰,就連個執事的職位都沒有,誰給你的膽子,敢在這里攔我們?”
十三闋猛然出鞘,卻被一道劍指鉗住。王朗臺輕描淡寫地接住了余秋雨的劍,不溫不火道:“秋雨師弟,都是天劍峰的弟子,怎么一言不合就動劍。倒是執法院最近抓了一個魔族女人,她雖然死都不肯說,但我們卻知道,她是你在外面偷偷娶的妻子。”
“你們抓了橙?”余秋雨的眼眶瞬間血紅。
王朗臺笑道:“關系到本門核心弟子與魔族的勾結,執法院自然要上心。我的人發現了你的事情后,并沒有第一時間向掌教稟告,你倒應該感謝我們,如果掌教知道了,你覺得他會做什么?我這個人很難心軟,但秋雨師弟是掌教親傳弟子,我對掌教一直心懷崇敬。現在,秋雨師弟,我給你一個機會,你立刻進去殺了燕離,我就放了你的妻子,并且讓你們成為合法的夫妻。”
一劍傾國 10、在星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