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5、千多個日夜只做一件事
靈谷城不大,三五萬的人口,跟大一些的鎮子也差不離。
不大的靈谷城,街道卻寬有三十步,路面濕滑,著半臂褐粗麻褲的黝黑漁民推著獨輪車過來過往。半臂指半袖或者無袖,褐是一種庶民的衣著款式,以輕薄利于勞作而被民眾所喜愛。但是這樣時節不著袍、襖,看來悍勇之余,別外有些怪異。
沿街的攤鋪,多是售賣一些魚干、漁具、魚簍跟制成紀念物、首飾的貝殼等。
劉樂天介紹道:“我曾經來過此地辦公,往前走一點,拐角那里有個魚市,專賣一些蝦蟹八爪魚等海產,物美價廉,陛下也時常派人來采購。魚市后邊確有個海神廟,里面供奉的是海云神宮的海云神母,不過,傳說海云神母轉世重修,已經失蹤數百年了。”
趙挺道:“這里的漁民對海云神宮如此信奉,正合他們做些不法勾當。依老夫看,制作面具的巨匠,八成就在這里。女戰神大人與其熟識,可有辦法斷定他的行蹤?”
流木冰見搖頭道:“老爹最是受不得束縛,閑云野鶴慣了,怎肯讓人隨時找到他。”
蘇蓉蓉道:“不用找了,古巨匠一定就在此城。”
“哦?”眾人看她。她四目環看一眼,“你們沒有發現么,我們進來后他們一直在偷看我們。”
劉樂天笑道:“此城居民因為供奉海云神宮,曾經被官府打壓過,受過不少苦,是以很是排斥生人,他們多半只是想瞧瞧我們來此的目的,只要沒有妨害,就無關緊要的。”
蘇蓉蓉道:“可是他們身上的味道,跟那死去海族一模一樣,又怎么解釋?”
“你說什么?”劉樂天臉色微變。還待細問,四周圍的人便全涌過來,將一行人團團圍住。有些臉上水霧漣漣,臉頰竟是裂開,出現了如同魚鰓般的裂縫,還有些頭上生出角,股上生出尾,那些著半臂的漁民,裸露雙臂上竟閃現出了密集的鱗片,他們無一例外,皆露出十分兇惡的表情,仿佛隨時要撲食的海獸。
趙挺冷笑道:“我就說嘛,抵御山海關的軍隊就在五十里外,此城怎么有人敢供奉海云神宮,原來這里就是海族的一個據點。”
聽到暴露,周圍海族目露兇光,口發古怪音節,就將撲上來。
“住手!”
人群一陣騷亂,然后恭恭敬敬朝兩邊分開一個甬道,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慢慢踱步過來,朝眾人作揖道:“遠道而來為客,在下羽駿,海云神宮少祭,未敢請教?”
劉樂天與流木冰見對視一眼,對方禮數周到,也不好動刀兵,便各自報了身份,末了道:“近來江湖上借用燕十方名義騙取錢財的,莫非就是你們海族?”
羽駿苦笑一聲,道:“不想千瞞萬瞞,還是被查出了根底。實際上我們有不得已的苦衷……”
蘇星宇冷冷道:“海族世代傍海生存,吃喝穿住盡有,還有什么不滿足,要來沾人間的銅臭?”
羽駿頓了頓,側耳傾聽片刻,然后道:“諸位請移駕神殿,圣女要見你們。”
“圣女?”
眾人跟
隨羽駿,拐過魚市,來到后方的廟宇,可見果然供奉一個巨大石像,香案前一個女子背對他們站立。蘇星宇看到這個背影,一時只覺莫名熟悉,卻又叫不出名字,不由得苦苦冥思。
“老爹!”流木冰見忽然驚喜道。
古海源從廟里走出,笑瞇瞇地看著流木冰見等人:“沒想到你們這么關心我老人家的安危,居然萬里迢迢跑來這里調查。”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流木冰見看到古海源不像受了脅迫的樣子,松了口氣。
古海源指了指廟里女子,道:“由她來跟你們解釋吧,老夫的任務已經完成,這就告辭了。”說畢揮一揮手,身后有翅翼展開,簌簌地飛空而去。
“流云師妹!”蘇星宇終于想起了這個背影是誰,不禁愕然道,“三年前你突然失蹤,門中上下一直在找尋你的蹤跡,大師兄時常對月傷懷,借酒消愁,你怎么跑到海天境來了?等等,莫非你就是海族口中的圣女?”
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脫塵冷艷的臉龐,透出難以言述的芬芳,像一朵冰清玉潔的雪蓮,盛開在眾人心房里,果然是沈流云。六年時光過去,她的顏容愈加的優美,她的氣質愈加淡泊冷漠,彷如神韻內蘊的天然塑像,令人不得不感嘆造物主的妙筆。
沈流云的目光在燕十一身上掠過,虛空有莫名氣機交鋒。“我以為,諸位不要多管閑事的好,若是就此退去,從此海族不會再出現在江湖。”
“這是沈姑娘的承諾,還是海云神宮的承諾。”流木冰見道。
羽駿站出來笑道:“圣女的承諾,即是海云神宮的承諾,我等尊奉圣女之旨,絕不敢半點違抗。”
劉樂天道:“別的我管不到,你海族騙走我不落城的錢財,若是悉數歸還,不落城可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不可能。”沈流云道。
“那就是要開戰了?”劉樂天神色沉下去。
羽駿連忙道:“劉總司息怒,圣女的意思是,那些錢早已經花掉了。”
“花掉了?”劉樂天眉頭皺起來,“東城十二家富戶,聯合起來數十萬的靈魂石,怎么可能說花就花掉了?沈流云,你快快跟我交代清楚,否則我必抓你回去見陛下!”
沈流云道:“要我交代清楚,沒問題。但你幾個若是聽了接下來的秘密,勢必要跟我上路,否則一個都不能走!”
“真是不幸。憑你恐怕還沒有這個實力。”燕十一發出妖異的輕笑聲來。
“加上老身以及整個海云神宮如何?”
隨一個婉轉的嗓音,眾人只覺一股龐大的勢氣籠罩廟宇,無數的水色氣息聚起來,在沈流云身后逐漸形成一個中年美婦的模樣。
“你又是誰?”燕十一按住黑刀。
“老身秦尛,海云神宮大祭司。”美婦笑道。
“琴魔?”蘇蓉蓉嚇了一跳。趙挺連忙低聲解釋道,“是秦尛,海族語是多彩多姿的意思,她一定是人魚族出身。”
秦尛驚訝道:“先生居然還懂得海族語。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趙挺謙卑笑著。
沈流云突然道:“據《閻浮志》記載:朝出東海至西岸,轉北十萬,至天日不見,有崖,沉墜不知幾深,乃惡之獄也。世界之惡,盡在其中。”
流木冰見目光一閃,道:“那本書我也看過,沈姑娘莫非是指……”
沈流云肯定地點了點螓。
流木冰見不禁道:“可是你如何肯定,世界之惡,就是形容那個地方呢?”
沈流云道:“我用了三年的時間查典籍,在《廣物志》里看到:‘惡乃形,萬物之魂氣’;在《天外游魂》里看到:‘人之死滅,皆有氣,惡之氣,為閻浮不容’;在《修行真紀》里看到:‘凡修者,隕后神清歸于天,轉天道入星海,魔濁降于地,轉地道入世界之極,極者,盡頭也’。”
蘇蓉蓉聽得一頭霧水,不禁插話道:“你們在說什么呀,跟天書似的,能不能說明白點?”
趙挺解釋道:“大概意思就是修行者體內有兩種氣息,在死后神明清凈的氣歸于星海,魔渾臟濁的氣不容于閻浮,會被排斥到世界之極,也就是世界的盡頭。”
燕十一微微地瞇起眼睛,松開了黑刀。
蘇蓉蓉似懂非懂地道:“那這跟海族騙取大量錢財有什么關系?”
流木冰見的心不知怎么地“砰砰”跳起來,道:“《閻浮志》記載:惡獄者,無邊苦海也。每三時辰,有天火降,又每三時辰,有巽風至,再三時辰,有刀劍殺伐,如是反復無休止,水極毒,觸之即蝕,無一物可存。然海有舟可渡,有劍仙作鯤之舟,取西海梧桐木制之,可渡苦海。”
蘇星宇道:“傳說白空雪作舟渡苦海,以為修行,難道是真的?”
沈流云美目異彩漣漣:“這三年來,我窮盡精神,耗費巨資,打造了鯤之舟,諸位聽了這個秘密,非跟我上路,往苦海走一遭不可!”
蘇蓉蓉驚呼道:“去,去那里做什么?”
趙挺嘆了一聲道:“去找公子本尊。這果然是個驚天大秘密,若我們不從,怕是都要被滅口。”
蘇星宇心中一震:“師妹,你用六年的功夫,就只為了去一趟世界的盡頭,看看燕離是死是活?”
沈流云咬牙含淚道:“我沒能照顧好紙鳶,但小梵還有希望,他是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一定要救他!”
秦尛嘆了口氣,將沈流云攬住寬慰。
劉樂天忽然道:“原來我們這些人是被你給算計了。所以你故意用的是燕十方的身份,好吸引我們的注意,然后深入調查。你更知道,如果我們得知有救人的希望,就一定會跟你闖一闖。”
沈流云道:“那么諸位意下如何?”
流木冰見道:“好一個陷阱,教我踩的心甘情愿。”
蘇星宇皺眉,旋即舒展,道:“好吧,既然如此,便體驗一下劍仙風采。”
燕十一輕輕地笑起來:“真是不美。磨嘰什么,趕快出發。”
一劍傾國 5、千多個日夜只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