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189、紙鳶
歲月輪回反復,恰如紛灑而落的花瓣。憧憬于,天際中。
朝著邂逅的幻境,女孩的手抓住了即將落水的男孩。
假定的真相背后,是殘酷的劍鋒。
“放開我,放開……”男孩瘋狂大喊。
眼淚不停流下來。
女孩搖頭微笑。
劍尖從她的胸膛冒出,滾燙的鮮血,濺了男孩滿臉。血和淚混合著,浸染了碎裂的胸膛。
撕心裂肺,始知傷痛。
像那無法碰觸的蘆葦,忽然就隨了夕陽消逝,跟風要去天涯,跟水要往海角,永不回頭。矮草長了,絲縷的殘煙牽系,像從蕩里飛躍的定格的記憶。斜地里的網,抹去最后的慰藉,奮盡余力,終于被痛苦浸透。
他從來不識得光亮,卻由此認識了黑暗。
意識沉入其中,漸漸泯滅,消亡,惟剩風中不知誰念的詞兒,像孤魂野鬼的哀唱
“古道白衣,輕彈紅素,短歌微吟。清寒入骨,燈影映眉梢,是夢梁無歸,十里桃花,流水青峰,你的回眸。遍寫幽思,新墨淺!曲彈的誰寂寥?
經年芳菲,輕拈夕露,流年剎那。亂世烽煙,折了幾人腰,不滅巾幗火,征伐天下,金戈鐵馬,蒼生誰負?沉吟至今,卿不負!劍舞的情飄渺。”
火字院。
馬關山頹然坐倒在地上,面色慘白,嘴角還在滲著血跡,額上幾縷發絲脫落下來,使他粗獷的臉龐,更多了兩分滄桑。血月刀的中間部位缺了一整塊的刀刃,斜倒一邊,如枯死的荒草,不剩半點靈性。
“我敗了!你殺了我吧!”他用嘶啞的嗓音,維護最后的尊嚴。
雪天涯整個人除了發髻有些散亂以外,比前并無不同。他微微一笑,正要開口說話,卻被一個急速的破空音打斷。
“刀下留人!”
后頭勁風凜冽,但來勢雖然兇猛,卻頗懷了幾分仁慈。他轉身用刀格擋,并不用真元。
雙方一觸即分散,來人落地,又以更快速度閃到馬關山身前,向雪天涯拱手苦笑道“在下連海長今,還請道兄手
下留情才是。”
雪天涯看到他手中折扇,又聽到他復姓連海,笑著問“可是連海山莊的高弟?”
“正是,敢問可是北斗第二宮的雪大俠?”連海長今道。
“哪里,”雪天涯擺了擺手,“大俠真是不敢當,我確實是雪天涯。早些年在人界,跟青衫兄把酒言歡笑傲江湖,可謂相交莫逆,連海山莊的子弟,自然也都是我雪天涯的朋友。不過話說回來,即便不是長今兄弟,我也并沒有要殺這位兄弟的意思。原就是切磋,點到為止,如何要爭的性命去。只不過職責在身,我奉命視察,但請二位就此退去,算我欠二位一個人情,這樣如何呢?”
這樣一番話,已將大俠風范盡顯無遺,當世絕數不出第二個。
連海長今心懷欽佩,抱拳說道“雪大俠,若在往日,在下說不得要敬你幾杯水酒;可今日卻不同,在下若就此退去,雖保了馬兄的性命,卻又辜負了相交一場的燕兄。在下雖一介草莽,卻也知道取舍,倘若在二者之間抉擇,想必馬兄來之前已是做好犧牲的準備了。”
“哦?”雪天涯吃驚道“莫非那燕離跟你相交更深不成?”
連海長今搖頭道“非也,倘若二者對換,在下也是如此抉擇。”
雪天涯恍然明白,點了點頭,道“雖不愿與長今兄弟為敵,但職責所在,還請見諒。”
連海長今長笑一聲,“能與雪大俠交手,實乃在下之幸!”折扇展開,黯然情境已由周身涌出,他知道雪天涯的厲害,一上手,就是最厲害的招式。
黯然情境,為連海山莊絕學中灌頂法門,也稱無情,法門的要旨,是要修行者狠心和所有情人斷絕關系,使身心處于一種煎熬的苦痛之中,愈是強烈的渴望,愈是痛苦。更有甚者,會親手殺死情人,讓痛苦登臨極致,從而化為灌頂之力,和星海取得共鳴,最后引星力降下灌頂。
連海長今已完成第三次灌頂。這黯然情境,他已修行數年,只差最后一步,就可晉入“朝花夕拾”。而他的黯然情境,又跟普通的不同。他因為從神州來到閻浮,身邊最親近的人一個不剩,使他時常感到寂寞,即使在閻浮交了新的朋友,每逢佳節,仍然倍感孤單,也因此,他每對神州的情人多出一分思念,煎熬的苦痛,就更深一分,得不
到的,總是在蠢蠢欲動,念而不得,其境界要比親手殺死情人更高一籌,是以他的黯然情境,要比任何一個修行此法門的人更深,更痛,更可怕。
說時遲那時快,黯然情境一經觸發,連海長今的笑聲即落了下去,前一刻還是朗朗青天,下一刻已烏云密布。說不出來一種怎樣的苦痛,在那張漠然的臉上糾結,濃郁化不開的悲傷,從眼神流露。
雪天涯忽然陷入一種巨大的哀痛之中,他想到了姬紙鳶的死,進而想到了自己的袖手旁觀,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冷血動物。自責,懊悔,煩躁……這些平日里絕無蹤跡的感情,一股腦地涌上來,使他的臉色變得非常古怪。
“多情者,情深而不自知,多半是煩惱的來由。”連海長今的話聲仿佛有種魔力,直鉆入腦殼里。
雪天涯鬼使神差地在心里贊同起來,又是姬紙鳶的身影揮散不去“愛使人瘋狂,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啊……”連海長今長嘆著。
言語間,不知何時并攏的折扇,已朝雪天涯當胸打下去。這一扇勁力剛猛,連青花巖石板都要拍的粉碎,何況人之軀體,并不比之硬多少。
馬關山在一旁看的心臟“砰砰”直跳,心里知道,連海長今的修行體系,得到了完善,從今以后,他已無所謂招式了,跟他對敵的,除非能從黯然情境拔脫出來,否則必敗無疑。
雪天涯應聲倒地。
黯然情境迅速消退。
連海長今忙跑上去將雪天涯扶起來,“雪大俠,你沒事吧?”他自忖并沒有用很大力氣。
雪天涯拍了拍胸口,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苦笑起來“黯然情境何時這樣厲害了,我,我竟控制不住感情,這是何等……何等……”他一時想不到形容詞,只得長嘆,“罷了罷了,我阻不住你二人,只得放行,只望二位看在我的薄面上,少造殺戮,感激不盡。”
“如此,多謝了。”
目送二人離去,雪天涯神色逐漸變幻,嘴角輕微勾起來的笑容,略帶玩味。
s到住處已十二點了。奔波應酬,實在沒有辦法。我現在很累,也很困,若是哪天熬不住斷更,先道個歉了。
一劍傾國 189、紙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