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15、可惜應如是
姬常瑞很吃驚地轉過頭來,臉色有些發白,說道:“霸天,你居然這么樣看我?”說著拉住他的手,去到了椅子坐下,“方才的事,你切莫放在心上。”
黃霸天緩緩垂下頭,低聲地說道:“我黃霸天哪怕豁出(性性)命,也護(殿diàn)下安全。”
姬常瑞拍了拍他肩膀,道:“霸天,本王從來知道,你是個重(情qíng)重義的漢子,別的話不用多說了,少羽和秋雨兩個,就讓他們去吧。”
“當真?”黃霸天睜大眼睛。
“本王一言九鼎,何時騙過你?”姬常瑞不悅起來。
黃霸天抱拳道:“多謝(殿diàn)下。”
姬常瑞苦笑道:“霸天,以你我交(情qíng),何用一個謝字。再說,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黃霸天露出感激的笑容。
“霸天,那李苦已在五十里外了。”姬常瑞忽然道。
黃霸天一怔,自己怎么還沒收到消息,手底下的混賬在干什么?
姬常瑞接著道:“半個時辰之前,鬼園全軍覆沒。”
“鬼閻羅的鬼園?”黃霸天大吃一驚。
“是。”姬常瑞極罕見的用了一種憤恨的表(情qíng),“說什么天下無他們殺不死之人,結果還賠進去不少本王花重金羅織來的高手,可恨他們的名聲,竟全是子虛烏有的。”
黃霸天遲疑道:“許是那李苦太可怕?”
“霸天,這回本王要看你了。”姬常瑞道。
黃霸天瞳孔微一縮,但只恭敬說:“(殿diàn)下,綠林眾絕不退縮,定拼盡全力,護(殿diàn)下周全。”
“不。”姬常瑞道。
“不?”黃霸天道。
“我們要主動出擊。”姬常瑞道。
“怎么主動?”黃霸天道。
姬常瑞拍了拍手,便有兩人從門外進來,一個(身shēn)材瘦長,裝扮花里胡哨的男子;一個精神很是沉靜的老者,兩人步履間都幾乎無聲,(身shēn)上也都感受不出修為的波動。
黃霸天不認識老者,但對那花里胡哨的男子卻分外熟悉。“花非花,你來干什么?”
“你能來,我不能來?”男子吊兒郎當地冷笑著,徑自坐在早就擺好的椅子上。他正是龍皇府的神捕之一。
他兩個一個是官差總頭目,一個是賊寇總頭目,不知產生了多少摩擦,自然是勢同水火。
“都是為了對付李苦而來,過往的恩怨,就請先放放吧。”姬常瑞說著,向黃霸天道,“花大人你是認識的,這位是當朝右相班昭,曾經在大隅學宮出任過教習,李苦正是他老人家帶出來的。”
這一說,資格是足夠的老。
黃霸天根本不買賬,只淡淡拱手。
“開始吧。”班昭點了點頭,說道。
半個時辰前,華陽城外五十里處,出現了詭異的幽靈客棧。
眾所周知,幽靈客棧只會出現在有江湖紛爭的地方,此次李苦的到來,無疑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它的出現在意料之外,又在(情qíng)理之中。
客棧的大堂,約莫二十多張桌,都滿座,桌上都擺滿酒菜,但每個食客都只是喝著酒,對那些菜一眼都不看,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二樓一個寬敞處,臨著長窗,破舊的簾幕漫不經心地飄揚著,窗下一張桌,只有一大一小兩個人,都是道士打扮。
大的道士坐在長椅上,筷子偶爾地夾著,不很為樓下的凜冽目光所驚擾,只看著窗外,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看著峰巒迭起的遠山。他的頭發用草繩束著,(身shēn)無長物,只在腰間別一管舊的長笛,一頭纏著紫穗,上有一塊圓的石佩。
小的是個女道童,戴一個面具,實在太矮了些,(屁pì)股勉強挨著凳子,半站半坐,抱了一柄崩了刃的巨斧,頭在上,柄在下支撐,這才讓她得以空出手來吃東西。
桌上放了四樣菜:茴香豆,油豆腐,青魚干,咸(肉肉)片。
她單喜歡那咬起來又香又脆的茴香豆,但不很發出動靜,只輕輕地咬。
道士的眺望里突然出現了此前絕沒有的一重(情qíng)景:那是個幽暗(陰陰)森的廢園。所處竟如同在另一個時空,正飄著雪。正可算得上“六月飛雪”了。幾株老梅上盛著滿樹的繁花,朵朵爭艷,仿佛這嚴寒,倒似他們主場;倒塌的亭子邊還有一株山茶樹,從暗綠的密葉里顯出十幾朵紅花來,堂堂的赫赫的,像燃燒的明火,憤怒而且傲慢,如蔑視于世間一切不敢于挑戰不可能的生靈。
在一些殘垣斷壁,轉出一個個的(陰陰)影來,披著大黑袍,看不見頭臉,仿佛薄的似黑的雪花的幽魂,讓人忍不住的心生涼意。
雪花斗有粒感,形成一個巨大骷髏頭,內中燃燒幽藍火焰,映得廢園更加的(陰陰)森可怖。
有無數萬千的靈魂在其中,匯成洪流般的惶惶之聲,“李苦,你這個亂臣賊子,我鬼閻羅今來取你(性性)命,換那百萬懸賞。”
慶王死后,李苦的懸賞上升到了一萬顆月魔石,也就是百萬顆靈魂石。
那聲音落下,大堂的食客便紛紛暴起,各樣兵器暗器招式絕技,一股腦在空中迸發開來,朝那一桌打去。
廢園里那巨大骷髏頭發出一聲極怪異的咆哮,整個由幽藍火焰推動,向著幽靈客棧沖將過來。
但突然兩邊都靜止下來。
道士的眼神在此前很是消沉下去了,說不清是被打擾了清凈,還是某一種的失望,眼睛里確很沒有精采,只是懶懶的擲出了手中的一雙筷子。
就是這筷子,便攔住了骷髏頭。原本的空的眼眶處,本來擠滿亡靈般滿放兇光,這時竟轉為了驚恐,“這,怎么可能?”
然后便連同廢園,整個的崩滅去了。
客棧里,數不清的暗器絕技,凡所靠近道士的,都被巨斧擋下。那巨斧在女道童的手中,簡直像長了眼睛一樣靈動,每個偷襲的人,不多不少遭到一次反擊,然后就摔落下去,靜止不動了。
她收回巨斧,仍然靜靜地咬著茴香豆,只聽對面道士喃喃說了一句:“可惜了那梅和山茶花。”她不知道士在可惜什么,不過那梅花確實很艷,那山茶花也確實開得堂皇。或許,他只是可惜那著物不去,晶瑩有光,大風一吹,便飛得滿空如煙霧的雪,所帶來的一點清涼罷了。
她如是想著。
一劍傾國 15、可惜應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