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9、神境的差距
神境的力量,遠遠超過了夏祥坤所能想象的境地。
他也是在江湖上歷經了無數的打拼,才創立了天一劍閣。只可惜人到中年,功成名就,也就失了當初的銳氣。所以,晉入陸地真仙近十年,仍無法完成神境的開發,漸漸也接受了現實,拼搏不懈的勇武,不知在何時,就消失于無形了。
江湖上陸地真仙著實不少,可除了道統出(身shēn)的那么些個,有幾個野路子能靠自己完成神境的開發?實在是太難了,難到讓人心生無力之感。而即便是道統出(身shēn)的那么些個,他們存在的時期若有天策樓,也必然是兩榜的風云人物。有些更是已經站在無法仰視的高度,譬如觀山海、李半山與百里君陌。
他這輩子確實是認命了,以為坐到一派之主,實是他的能力所及的極限了;但是,那是在他依然是一派之主的前提上,這么些數目驚人的失去生命跡象而倒下的天一劍閣弟子,是他曾經奮斗過的證明,是他的最輝煌的成就。
突然一下子全沒了?
這一下果然真切戳到了他痛處,甚至于痛不(欲yù)生。
“死剩種的東西!”他狂怒地發出惡毒的詛咒,原本被神境所壓制的氣場驀地爆發開來,可見半邊天空龜裂,有什么沖破了天際,又落下來,將那紫花碎成了無數萬千的齏粉。
“劍種,流火極域!”
他的駢指為劍,向下的引,一道火流星似的劍光,牽引萬千的劍狀流火傾盆而下。穿透靈魂的鋒芒之中,又營造了炙烤的熾(熱rè)地獄,。
這一刻,他只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領悟,原來天一劍閣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他的修行的絆腳石,在被粉碎的那一刻,他的被鎖住的修行之路,也跟著撥云見(日rì)。他感受到了當初在江湖上快意恩仇的激(情qíng)和興奮,想要發出狂喝,于是就狂喝起來:
“天地也不能擋我,今(日rì)天一劍閣,改成天一劍派!”
從閣到派,當然不只是名字的變化,還包含著他試圖成就一代宗師的驚天野望。還有什么比修為突破所帶來的快感更能使人意氣風發的呢?
但他忽然發現,那個殺子仇人不但對自己的即將成就神境的絕技無動于衷,嘴角甚至還噙一抹譏嘲。
站在燕離的角度,這熾(熱rè)地獄當然足夠將他完全抹殺,他的之所以的譏嘲,只因跟他見識過的神境,譬如韓天子的冰山一角,都還差著九萬里,自然還不足憚。
“小樓一夜聽(春chūn)雨,半江瑟瑟半江紅。”
妖異的輕笑聲復又鋪蓋而去,原本粉碎的紫花,又自呈現,下方樓閣,紫發黑刀的(身shēn)影靜立,目光悠遠,穿透那無數的天火流星,直達不知幾重天際,淡看白云蒼狗。
兀然夕陽斜下,映出一層湖面,半塘泠花,半塘紅妝。
流星劍雨落在其上,只泛滴波瀾。
夏祥坤突然醒悟,這才是真正的神境,心口驟然劇痛,他的營造的熾(熱rè)地獄,被從中劈了開來,“哇”的吐出一大口血,險些從青銅鼎上栽落。
另一個幸存者左千沐,把(身shēn)子完全地縮在青銅鼎下打著顫,眼看閣主敗了個干脆利落,便顫聲勸道:“閣主,不如還是降了吧!”
“不能!”
夏祥坤才一開口,又吐出血來,這一下終于還是跌落在鼎下,面色慘灰,只看著漫山遍野的尸體,一個都沒能再站起來,覺出無休止的悲哀。
“打不過的……打不過的……天辰榜前十,太可怕了……”左千沐就如同受驚的小獸,恐懼到了極點。
燕離走了過來,道:“你二人誰道出真相,誰就能活命。”
夏祥坤咬牙道:“你會留著后患?”
“你敢嗎?”燕十一輕笑著道。
夏祥坤心神一顫,終于知道,對方留給他的(陰陰)影,將令他的修為終生不得寸進,除非親手將之打敗或殺死,不(禁jìn)頹然低頭。
“閣主……好死不如賴活著……”左千沐繼續勸道。
“月前漕幫來人……”夏祥坤閉上了眼睛,低沉沙啞地說道,“邀我共同討伐燕子塢,許諾了很多好處……行動當(日rì),我們通過了一道詭異的門,然后便只是殺戮,幾個人從密道逃走,我們到時,只見一艘船逃去,追到半途,有人毀了我們的船,才發現逃的只有一人……”
“誰?”燕離道。
夏祥坤搖頭道:“我不認識,兵器是槍。”
“朝陽!”燕離和燕十一對視一眼,繼續追問道,“他后來怎樣?”
夏祥坤道:“被同行的兩個怪人抓去了。”
“怪人?”燕離道。
夏祥坤遲疑地道:“像魔界有名的薛狂和天殘。”
這名字當然是很陌生的,燕離對魔界還不很了解,但他已經抓到了一點脈絡。
“然后呢?”他繼續問。
夏祥坤道:“我們回去,跟著線索追蹤,發現他們逃到了大漠原,我們追殺時候,他們突然都被流沙吞噬,從此影蹤全無……”
他的眼中暗暗地閃過一絲快意,“大漠原的流沙很可怕的,被吞噬者,萬不存一,多半是活不成了!”
燕離猛地提起他的(胸胸)襟,眼神已全無溫度,“若他們有什么不測,我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說話不算話!”夏祥坤怒道。
“現在,帶我去那個地方!”燕離說罷,為了防止他耍花招,直接給他脖子(套tào)上了當初用來對付孤鷹的縛神圈。
“這,這是?”夏祥坤當然還有些小心思,譬如趁燕離不備偷襲之類的,但很快發現,這最后的希望都破滅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肉),他根本沒有選擇。
同一時刻,東天境,華陽城景王宮。
景王姬常瑞,與霸王姬破虜一樣,都參與過二十年前的神隕之戰。
在李苦的獵殺名單當中,這一類的皇族是優先而且必死的。
風傳李苦已抵達華陽城數百里外,景王宮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已是亂成了一鍋粥。
唯獨姬常瑞仍如平常那樣,站在書房的窗角下,負手望著窗外的滿園盎然綠意,不慌也不忙。
他的三個孩子各自站在書房的一個角落,可惜沒學到他的沉穩不驚,各自都有不同程度的焦慮。
大王子姬玉章二十年歲,(身shēn)材欣長突出,孔武有力,穿一件玄黑色的盔甲,這盔甲看來十分猙獰,肩肘兩側有突出龍角,鐫著凜冽的黑色花紋,(胸胸)甲上有層次分明的倒刺,整個仿佛貼(身shēn)打造,更將其(身shēn)材展露無遺。
這正是景王麾下三千玄當死士所配置的黑玫寶甲,(胸胸)甲上的倒刺,正是象征著帶刺的黑玫瑰。
他沉聲地稟報著,“父王,南北兩路黑白兩道所能聯系到的江湖好漢,都已發了帖子,至今來的不過兩成。不過,獅王黃霸天率了江北十三連環塢,江西黃湯山七十二洞,共計九百多個好漢,也已到了華陽城外。兒臣自作主張,派人去請他了。”
“兩成已很不錯了。”姬常瑞頭也不回地說道,“霸天也來了么?這回倒是連累他了。請到這來。”
二王子姬玉朗不甘人后道:“稟告父王,朝廷已調出神捕花非花,龍皇府三成的總人手,龍慶護軍大都督也會率軍前來,此外……右相班昭,預計明晚抵達。”
“嗯。”姬常瑞不置可否。
姬玉珊四年前受封霜霞郡主,名花榜排名第十七,拜在玄神宗修行,無疑是三兄妹最有出息的一個。此刻便脆聲道:“父王,玄神宗內,女兒請來了大師兄風亦揚和傳功余慶長老,女兒還結識了上荒神廟的李征君師兄,他的一手伏龍天煞曾經擊殺過魔宗長老,端是了得!”
這幾個名字,眾人都有所耳聞。
姬常瑞回轉過(身shēn)來,笑道:“還是珊珊有本領。”
姬玉朗目光一閃,道:“小妹,可真有你的,風亦揚和李征君,可都是天辰榜上有數的高手。”
“還是二哥厲害一些,”姬玉珊謙遜道,“朝廷暗結力量,廣邀高手,勢在奔雷一擊,致李苦于死境,然而還是受二哥在朝中影響,請來了如此多的高手。那右相據說早就晉入神圣領域多年,實力深不可測。”
姬玉朗哪敢領功,道:“這都是父王的面子,我如今在天上京,也就是一個不受待見的親戚罷了。”
姬玉章道:“父王,李苦隨時會來,早做安排。”
他直接剝開了太平假面,使得弟弟妹妹各自臉色一變,按捺不住焦慮了。
姬常瑞慢慢地踱步到了書案坐下,卻已是滿臉的自嘲,“當年因為帝位之爭,我左右不能逢源,殫精竭慮才茍活下來,二十年前神隕之戰,我費盡心機,魏王境最終卻落到那個破落戶手中。到了如今,還要為二十年前的荒唐事掙命,本王這輩子從未平順過,都是命數啊。你們三個……”
“是……”三個低頭應道。
姬常瑞冷靜地道:“若事有不為,就逃吧。”
三個皆是全(身shēn)一震,姬玉章咬牙道:“父王,難道那李苦,果真如此可怕?”
“除非……老祖宗肯出手……”姬常瑞深深地嘆了口氣,眉宇間才盡露出疲憊來。
ps:乍聞金庸老先生去世,頓感唏噓不已。。。
一劍傾國 9、神境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