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31、血一樣的戰書
天上京,狐街。
狐街的治安一直是龍皇府的心頭病,這里原先是被遺棄的貧民窟,位于天上京最邊緣的位置,起先也只聚集了一些乞丐而已,但不知何時就匯聚了三教九流,成了逃犯殺手強盜躲避官府的地方。
三教九流里,當然出了不少的“狀元”,耍棍棒的大盜,玩刀槍的惡霸,玩劍的殺手,他們的功夫怎樣先且不論,但躲藏的本事,卻個頂個的厲害。
而在這些人之中,最為著名的便是花刀太歲龐一飛。
龐一飛有一口無影刀,耍弄起來時,漫天都是刀花,宛然繁花似錦,花團錦簇,故有花刀太歲之稱。
除了刀以外,他還有別人所辦不到的能耐,那就是在天上京,他可以幫你辦任何事(情qíng),只要你出得起價錢。
每個找他的人,都得先準備好一筆數目不小的錢財,要不然他連見也不會見你。
當然也有例外,就比如現在,他的兩個手下,替他看守大門的兩個修真上鏡的高手,被像掃垃圾一樣打了進來,摔倒在地上“嗷嗷”痛叫著。
然后一個影子便擋住了狐街難得的一份陽光。
龐一飛特意選在這里躲藏,便是每天的這個時辰,總會有一縷陽光照進來,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感覺到自己真真切切地活在陽光下,與那些躲避龍皇府追捕的蛇蟲鼠蟻區別開來,(身shēn)心都能得到一種釋放。
這種感覺一度令他癡迷,甚至想要放棄狐街的“生意”,但是人在江湖(身shēn)不由己,退出江湖從來都是說的容易做起來難。
所以他格外珍視每天的這一點點陽光照(射射)的時間。
現在卻被一個人攪擾了興致,還被擋住了陽光,龐一飛已然出離的憤怒,他的大手已經握住了他的花刀,預備將來人碎尸萬段。
他相信自己有這個實力,無論來的人是誰。
但當他真的看清楚來人之后,握刀的手忍不住一緊。
他是先聽到聲音的,聽到一個妖異的輕笑聲,對方的影子一到門口,笑聲就在整個房間的每個角落徘徊旋繞,像是通過一種特殊的能放大聲音的寶具發出來一樣。
那種無處不在的感覺,令得他不自(禁jìn)的毛骨悚然。
然后他才看清楚來人的模樣,一頭無比張揚而且獨一無二的紫色長發,讓他幾乎比驕陽更耀眼;一張充滿無窮魅力,美到令人窒息的臉龐,讓人更加的迷醉他那妖異的笑聲;(挺tǐng)拔的(身shēn)軀如同一座高聳的雄峰,傲然俯瞰低矮的群山;背后一柄長得驚人的黑色長刀,如奇峰突起,非但不覺突兀,反而還更加襯托了他的整體氣質。
“你……”龐一飛本來想說的話突然咽入肚中,因為他已經想起來眼前這個人的(身shēn)份,“你是燕十一!”
“真是不幸,既然已經認出了我,你還想拔刀,難道不知道死字怎么寫嗎?”燕十一輕聲笑著道。
“說你的來意!”龐一飛更加的握緊了刀,冷冷地說道。
所謂“同行是冤家”,使刀的高手遇到了同樣使刀又同樣是高手的人,總會有一種天然的敵意。
“帶我去見一個人。”燕十一道。
“錢呢?”龐一飛直接問了出來。
“你的命值多少錢?”燕十一道。
“你想殺我?”龐一飛緩緩立起。
燕十一眉頭微微挑起,不悅地道:“真是不美,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明白?”
龐一飛冷冰冰地笑了起來,“我懂,你想說饒我不死,就是我的報酬。”
“你這個人還算有點聰明。”燕十一贊許地道。
“問過我的刀沒有!”龐一飛猛地爆出一聲厲喝,(身shēn)上斗然騰起一個透明法域,手中的刀眨眼已揮了七八次,漫天的刀花如同湖泊之中突然泛起的粼粼波光,反(射射)著絢麗的彩光,每一朵都像食人花一樣美麗而且致命。
燕十一道:“真是不幸,雖然你的刀確實很美,可是卻有其極限。”
“少說大話!”龐一飛怒喝。
“真是不美,太輕易下的結論,很容易就被真相所顛覆,雖然真相總是殘酷而且腐朽的。”燕十一輕輕一笑,伸手去拔出了紫夜刀,他的法域都沒動,一瞬間已揮出了十幾刀。
又一個瞬間,紫色的刀光便徹底取代了那些刀花,在龐一飛絕望的目光之中,破碎了他的法域,最終如千軍萬馬圍城一般,將他包裹在紫色刀光的海洋中。
“我認輸!”龐一飛拿得起放得下,面無人色地松開了手中的刀,“你想去見誰?”
燕十一輕輕地吐出一個名字。
龐一飛本就無人色的臉一下子死灰,就好像經歷了比方才更絕望的事(情qíng),“你以為那個地方是想進就進的?他是你想見就見的?”
“這么說你辦不到?”燕十一淡淡道,“那我只好送你回歸星海了。”
“且慢!”龐一飛冷汗直流,急急忙忙地道,“我能辦到,你給我一點時間!”
“一點時間?”燕十一道。
“三天,三天之內!”龐一飛道。
“今天之內。”燕十一輕聲笑著,“今天之內辦不到,我就殺了你。”
“那就今天!”龐一飛咬咬牙。
余秋雨有些發怔,眼前這一位,他應該稱其為師兄,可是對方已被逐出師門,叫師兄似乎不太好,而且不在同一個師傅座下,彼此間也并沒有什么交集。
事實上,沈萬舟被逐出師門的時候,他才剛剛進入天劍峰,雙方根本就不認識對方。
他之所以知道沈萬舟這個人,也是因為夜青嵐要燕離送信,從黃少羽口中或多或少聽來的。
此刻這個人突然叫他一起去見太子(殿diàn)下,還說有辦法擺平燕離的事,怎不教他好奇萬分?
當下二話不說,就跟著他來到了東宮。
東宮在皇宮里,守備森嚴,進來并不容易。好在沈萬舟自有手段,跟著來到一個湖,水榭里可以看到姬無忌的背影,他坐在一張矮幾前,輕輕地擦拭著他的兵器。
“龍皇府的人,來這里做什么?”他(身shēn)后站一個太監,看來是個總管一流,冷冷地掃過來,仿佛若不立刻解釋清楚原因,他就要暴起殺人的樣子。
這個兇煞十足的總管并沒有讓沈萬舟動容,他只是面無表(情qíng)地道:“我是代表我的師尊而來!”
“沈萬舟,你早就被魂劍峰給趕了出來,還敢自稱是劍庭門人?”那總管像遭到戲弄一樣勃然大怒,擺出不屑又輕蔑的樣子說道,“信不信我立刻通報上去,叫劍庭派人來清理門戶?”
“他是余秋雨。”沈萬舟指著余秋雨道。
總管瞇起眼睛打量著少年,道:“那又怎樣?”
“他可以證明我代表著劍庭的意志。”沈萬舟面無表(情qíng)地道。
總管道:“那又怎樣?”
“師尊寫信給我,告訴我有個叫燕離的人,說不定在大考之前會受到阻難,她希望我能全力幫他渡過難關。”沈萬舟面無表(情qíng)地道。
說著即刻取出一封信,“這是原件!”直接堵住了總管的嘴巴。
姬無忌聽到這里,擦刀的動作微微一頓。但只是一頓,便又接著繼續擦。
沈萬舟繼續意味深長地說道:“師尊還說,她本可直接將其帶回劍庭,但她想尊重某個傳統,所以讓他參加大考,選擇或者被選擇,直到天命的抉擇,指引他去到某個地方,那個地方就是他最終的歸宿。在此之前,魂劍峰將為他保駕護航。”
有劍庭的介入,這件事的(性性)質忽然大變。
總管臉色也跟著大變,這一個搞不好就會爆發大沖突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姬無忌的臉色,躬(身shēn)下去,低聲道:“(殿diàn)下,您怎么看?”
姬無忌神色依舊平淡,頭也不回地道:“這件事沒有更改的余地,夜青嵐在這里,我也是這樣說,都走吧。”
沈萬舟目光微閃,道:“太子(殿diàn)下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總管回頭惡狠狠地道:“太子(殿diàn)下金口玉言,說改口就改口的嗎?叫你們滾沒聽見啊?”
“真是不幸,難道(身shēn)體的殘缺,也導致了靈魂的殘缺不成?一個卑躬屈膝的傀儡,偏要擺出嬉笑怒罵的神態,簡直就像蛆蟲試圖化繭成蝶一樣可笑。”
姬無忌擦刀的動作停了下來。
妖異的輕笑聲忽然像潮水一樣漫進了這個園湖區,尤其是在水榭里,宛然魔音貫耳,聽得人毛骨悚然。
跟著總管就瞥見門洞外緩緩踱步過來一個人,一個滿頭紫發背著黑色長刀的人,臉色頓時青紫交織,憤怒地厲聲叫道:“你是誰?怎么進來的?想死嗎?”
“真是不美。”
一道刀光如冷電般迅速地竄了出去。
總管只覺頭皮發麻,想也不想,(身shēn)上立刻騰起一道透明色法域,雙掌猛地向前推去。
水榭內顯出一朵瑰麗的紫夜花,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直接掀翻了水榭的頂蓋。
總管的法域瞬間破碎,他慘叫一聲,“噗通”一聲,摔飛到湖下去了。
“偶,偶,偶像啊!”黃少羽激動地結巴起來。
姬無忌的神色出現了一絲變化,但他并沒有去看燕十一,而是閉上眼睛,細細地感受著水榭里殘余的刀的余韻。
這余韻叫他的神色漸漸起了更大的變化。
然后他轉過(身shēn)去,目光灼灼地盯住燕十一,“你是誰?”
“燕十一。”燕十一笑著輕撫紫發,罕見地報上了名字。
“你的來意?”姬無忌道。
“聽說你對我弟弟有意見。”燕十一笑著說道。
“燕離?”姬無忌道。
“對。”燕十一道。
“你要如何?”姬無忌道。
燕十一道:“一年后的今天,我在天上京最高的地方等你。”
“不死不休。”伴隨著妖異的輕笑聲的漸漸遠去,自那蕭瑟秋風之中送來的,是一封血一樣的戰書。
一劍傾國 31、血一樣的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