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34、惟有你,無法抗拒
涼州有一個神州大地獨一無二的特產——風沙。
涼州的風沙之腥燥,無論喝多少水下去,都還會覺得渴。
據說無論多么水嫩的皮膚,在涼州的大沙漠走一遭,立刻就會糙如麻繩,所以涼州的風沙,那是全天下(愛ài)美的女子的公敵。
涼州的女子,也比別地更粗獷一點,這是確實的,單看涼城鳳凰街街尾擺茶攤的李大娘便知道了。
李大娘長得腰圓膀闊,五大三粗;她的胳膊比一般的成年男子都要粗壯;脖子又粗又短;臉像一張特大號的餅,上面全是麻子。
其丑在整個涼城無出其右者,甚有人相爭竟會脫口而罵:咒你娶個李大娘。
當然,李大娘的脾氣那也是相當的火爆的,一言不合就會掀桌子,為此她家茶攤的桌子的更換頻率,好像女人翻臉一樣快。
“你說什么?”李大娘的一雙粗壯如鐵錘的大手,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才換不久的桌面,頓時裂開一條縫。
這會離放工的時間還早,茶攤只有一個客人。
這個客人在軍機院很招人妒忌,因為秦易秋把他當做兄弟一樣看待。
可是燕小乙很窮,窮到連喝茶的錢都沒有。
好在他臉皮夠厚,悠悠地端起茶壺,對著壺嘴啜了一口,然后才道:“今天也沒錢,賒賬。”
李大娘瞪著他:“嘿你個窮皮小子,沒錢吃風去,跑來老娘的鋪子白喝,皮癢癢了吧?”
燕小乙道:“哦哦,不就是欠你半年的茶錢么,至于一副吃人的樣子么。你就是脾氣太壞,所以才嫁不出去。”
“放你娘的狗臭(屁pì)!”李大娘簡直火冒三丈,“今天你要不交錢,老娘就把你丟到臭水溝里,剛好蛇鼠一窩,吃你的爛泥去!”抓著燕小乙的(胸胸)襟提起來。
“多少錢,我替他付了。”
這時候,攤子外忽然的傳來一個中(性性)的嗓音。
趙秉仁臉上掛著輕快的笑容,走到了桌旁,徑自落座,從懷中摸出一錠十兩的銀子:“這些夠了吧?順便給我也來一壺。”
李大娘看到銀子,悻悻地松開燕小乙,收了銀子,轉(身shēn)拿茶去了。
燕小乙繼續啜他的一壺,也不說謝。
“你差不多就好了。”趙秉仁道,“少主不是有月例給你花,連茶錢都付不起,不嫌丟人嗎?”
“輸光了。”燕小乙道。
“你還會賭?”趙秉仁吃驚地說,“教頭才死多久,你就遁入歪門邪道了。”
燕小乙沒有說話。
這時候李大娘把茶端來了,趙秉仁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半,又道:“少主的心(情qíng)比你更難受,還不是照樣的去上課。”
“這個時辰,二爺的課,你敢不上?”燕小乙忽然問道。
趙秉仁開懷一笑:“孤月樓被踏平了,二爺心(情qíng)好,放我們的假呢。”
燕小乙的瞳孔驟然一縮,旋又恢復,道:“少主呢?”
“說是去找酒喝了。”
“我回去了。”燕小乙站起(身shēn)來,步履匆匆地走了。
趙秉仁放下杯子,笑容一斂,冷漠地望著他的背影。
燕小乙名義上是秦易秋的書童,自然住在秦府里秦易秋的院落里。
回到房間,將窗門房門都閉了,他怔怔地坐了一會。
然后從被抓亂的衣襟里翻找,找出了一捆小紙卷。
遲疑地望著,仿佛即將打開的不是密信,而是惡魔之門,要奪他的靈魂。
然而還是翻開。
上面寥寥幾個字,很潦草,看的出來是很倉促寫的。
他的臉倏地慘白一片。
他很痛苦地伏下腰,雙手要很用力地撐在桌子上,才能保持平衡。
抑制不住的勁力,從手掌吐出,桌上的茶壺茶碗立時被震成了齏粉。
“小乙。”門外傳來呼喊聲。
是秦易秋的聲音。
燕小乙深吸了一口氣,重又坐直了,用袖子掃著桌子。
門被推開,秦易秋興匆匆地提著兩壺酒進來,說:“陪我喝一杯。”
“你明知道,我不會喝酒。”燕小乙面無表(情qíng)地說。
“今天例外。”秦易秋把酒放在桌子上,忽然奇道,“茶碗呢?”
“壞了。”燕小乙面無表(情qíng)道。
“算了,我去拿。”秦易秋說著就要去,卻被燕小乙按下。
“你是少主,還是我是少主。”
秦易秋傻呵呵地笑了笑。
等燕小乙走出去后,他的目光投到了桌面上。
這時候天還很亮,燕小乙的房間的采光很好,上面的殘留的瓷粉,不很難發現。
秦易秋抹了一把,在指間輕輕一搓,笑容格外的沉重起來。
白陽宮。
“你是誰?”她的神態出塵,仿佛不屬人間。
“你又是誰?”燕離反問道。暗中咬了一下舌頭,很疼。
“我不知道。”女子飄然地轉(身shēn),走到了高臺下的臺階上,輕輕地坐了下來,美眸充滿好奇,“你是怎么進來的?”
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
燕離道:“你不是夢蝶?”
“夢蝶?”女子睜大美目,“夢蝶是誰,你的朋友嗎?”
“是啊。”燕離的精神不由自主地松懈下來,走過去道,“她也住這里的,你見過她么?”
“這里只有我一個人。”女子搖了搖螓,忽而輕笑,“這里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客人,我沒什么可招待你的,你坐下來好不好,我不能讓客人站著。”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撒(嬌交)的意味,相信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燕離也不例外,便去坐了。也坐在階臺上,打量著那些四周和頂壁的古怪的花紋,道:“你一直在這里嗎?不會餓肚子,也不寂寞嗎?”
“你的問題太多了,能不能一個個問。”女子噘了噘嘴,然后歪著腦袋看著他,笑嘻嘻地說,“我喜歡你。”
燕離心中一跳:“喜,喜歡我?”
“嗯。”女子挪到了燕離(身shēn)旁,挽著他的手,小鳥依人般把絕美的螓首偎在他的肩上。
惟有你,無法抗拒。
然而夢總會醒的。
“是你搞的鬼,對嗎?”燕離忽然道。
“什么?”女子微微抬螓,用充滿好奇和無辜的雙睛看著燕離。
“我必須馬上立刻離開這里。”燕離嚴肅地說,“不管命運多么坎坷,這是我選擇的道路。”
“門在那里呀。”女子向后面一指,另一面就開啟了一扇門。
門的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燕離做了個深呼吸,道:“我還有一個朋友在上面,你先別關,我要去接她。”
“你要走了嗎?”女子臉色黯然,“你還會回來看我嗎?”
“有機會的話,我會回來看你。”
再一次的見到小(春chūn),他平心靜氣地說道:“我們死過一次了,還有印象嗎?”
“你別嚇我。”小(春chūn)臉色蒼白,像丟瘟疫一樣,將手中的繩子丟開。
燕離緩緩地說:“外面很冷,是雪山,不能發出很大的聲音,否則我們會被活埋,記住了嗎?”
“哦。”小(春chūn)似懂非地地應道。
忽見燕離去撿繩子,臉色一變,“你干什么?”
“外面很冷,是雪山,你不靠近我,會被凍死。”燕離冷靜地解釋道。
小(春chūn)仍然的想到那個辦法,背對背地綁著,雖然很難受。
踏出了雪原,燕離環視了一眼大雪山,連呼吸都不發出聲音,腳步輕盈地往山下走。
小(春chūn)得到了交代,也不敢說話,只是目光震撼。
不知走了幾個時辰,終于從大雪山上下來了,脫離了被活埋的危險,燕離回(身shēn)看了一眼。
“我怎么覺得很熟悉……”小(春chūn)突然說道,“我們,我們是不是來過,你為什么要這么交代我?”
“該死!”燕離咬牙。
小(春chūn)嚇了一跳:“你,你說什么呢?我又沒怎么你……”
“不是說你!”燕離冷然地說。
轟隆隆!
這時候,天空突然的摩擦出一道深色的雷霆,而后“噼里啪啦”的下起了東西。
不是雨,是冰雹。
“燕離,快躲起來啊,好可怕啊!”小(春chūn)嚇得快哭了。
燕離四目張望,見不遠處有個山洞,拔步就跑。
“唔……”可是小(春chūn)忽然的悶哼一聲,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小(春chūn)?”燕離回頭一看,只見她已被數不盡的冰雹生生給扎死了。
那冰雹竟和冰刀一樣鋒利。
劇痛接踵而至。
意識模糊之前,離那山洞卻還有數步遠。
數步的距離,橫亙著死與生。
不知過去多久,當燕離再次睜開眼睛時,仍然是水晶宮最深處的宮(殿diàn)的大門。
不給他思考的時間。
大門緩緩地打開了,露出又一個像姬紙鳶的女子。
“你是誰?”她的神態出塵,仿佛不屬人間。
“不要再裝了,是你搞的鬼!”燕離憤怒地開口。以至于憤怒地撕開了衣服,上面還有嶄新的傷口。
女子滿臉的好奇和無辜:“你為什么生氣?”
燕離按捺住強烈的拔劍的沖動,冷冷地道:“你夠了,我不是你的玩具,快放我走!”
“你這個人好生奇怪。”女子蹙眉道,“如果你是我的客人,我會招待你的;如果不是,你為什么要到這里來呢?——門就在那里的,要走請自便。”
門緩緩地開啟,露出茫茫的冰天雪地。
燕離二話不說,回到白陽宮,直接打暈了小(春chūn),將之扛在肩上,原路下了山,果又發生一聲響雷。
他在下刀子之前,先一步的躲入山洞。
未免山洞還有危險,他凝神警惕了許久。
但是突然,背心傳來劇痛。
低頭一看,一柄利刃洞穿了他的心臟。
小(春chūn)忽然扭動(身shēn)子,她的頭從燕離的左手邊繞到前面,對著他露出(陰陰)險邪惡的笑容,額頭鉆出一只拇指大小的長著蝶翼的小妖精,亦同露出(陰陰)險邪惡的笑容。
“嘻嘻嘻,人類,我說過讓你等著,嘻嘻嘻……”
一劍傾國 34、惟有你,無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