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75、先天之鼎
山腳下。[隨_夢]小說w.SuiMеng.lā
“曲尤鋒!你怎么敢!”沈流云一字一字地咬牙切齒地盯著擋住了她的去路的曲尤鋒,雙手握得發白。
“這是你們逼我的!”曲尤鋒沖著沈流云獰笑,“師尊出手,燕離能撐得過幾招呢?只怕一招就能讓他灰飛煙滅。”
“他若死了,你以為知道真相的師兄會饒你?”沈流云強行忍住怒火,“現在,你若去向師兄道明一切真相,我會替你求情,讓你師祖出手,鎮壓你的心魔,挽回你的道基!”
“挽回道基……”曲尤鋒眸中的瘋狂之色稍斂,“事到如今……還有挽回的余地嗎……”
“只要你按我說的做,就算拼了命,我也會保住你的性命!”沈流云沉聲道,“我沈流云向來言出必踐,你還有什么可懷疑的?”
“我……”曲尤鋒臉露掙扎之色,“小師叔,我那樣對你,你為什么還要……”
他的目光忽然瞥見沈流云的眼睛,卻哪里有放在自己身上,恨不得伸出一只手來,攀到山頂上去救那個人。
“不……”曲尤鋒突又平靜了,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我知道了,你愛著那個人,只要他活著,其余的都無所謂,包括我對你的冒犯,對不對?”
沈流云根本不愿虛與委蛇,道:“這就是你的現實,你能活著,但得不到我的原諒!”
“這樣的現實,我不需要!”曲尤鋒怒吼一聲,隨之高高躍起,真氣涌動,獨臂覆上銀灰色,揮兩下,便見兩道刀芒一前一后劈向沈流云。
沈流云眸光一凝,正要應對,卻發現真氣滯澀不暢,運轉艱難,勉強揮出一掌,云霧狀的真氣和那刀芒碰撞,又哪是敵手,被迸發的氣勁迫退到了路面上,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她受傷到現在接近十天了,除了趕路就是給燕離診治抓藥煮藥,都沒有時間好好調理自己的傷勢,一到了關鍵時刻,經脈的淤積就成了致命弱點。
“桀桀桀……”曲尤鋒古怪地笑著,“這些天為了替燕離治傷,你根本沒顧著自己吧,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是難看啊。”
頓了頓,又獰笑道:“我要活下來,除了你幫我求情以外,還有一條路,那就是殺了你。既然已經得不到你了,何不把你毀了,別人也休想得到!”
沈流云忽然很生出一種悲哀和動搖,人性的丑惡,在曲尤鋒的身上完全的映現,讓她對于“生命無價”的論點產生了一絲懷疑:這樣的生命,真的值得繼續下去嗎;還是毀掉,以免玷污更多的生命。可那樣一來,也就是否定生命本身了。
凜冽如刀的勁風,激醒了沈流云,她抬頭看時,只見漫天的刀芒從天而降,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縮,強烈的求生意志使得體內的真氣突破了樊籠,如同潮水般洶涌而出。
“無印太皇,躍龍門!”
云狀的真氣隨纖細的手掌下壓,如同躍龍之鯉最后的沖刺,遂隨其掌印變幻,仿佛一尾新銳蛟龍,沖天而起。
轟轟轟!
蛟龍和那刀芒碰撞,不僅僅是絕技的爭鋒,更有雙方勢氣的較量,都頗有“狹路相逢勇者勝”的勇猛,故此產生綿延不絕的爆響。
沈流云先被爆響震得耳鳴,腦子嗡嗡作響,接踵而至的劇烈的沖擊,使得她連退了數十步,撞在了停在路邊的馬車上,拉車的馬受驚之下,邁開四蹄拖著空車跑了,她失去倚靠,便軟軟地坐倒在路邊。
“看看我們書院的女王大人,這是何等的失態啊。”曲尤鋒緩緩從石階上走下來,“要向我求饒么?我估計你不會,那么就讓我送你上路吧!”
沈流云勉強站起來,蒼白的臉上,卻滿是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光:“我想我明白了:生命本身是值得贊頌的;生命與人性是兩條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線;生命本身并不高貴,高貴本身也不高貴,真正的高貴,應該是能與生命相提并論的品格;人性不存在高低貴賤,因為無論好的壞的,都在人性的范疇里。”
“你……”曲尤鋒的臉忽然變得極為難看,“你想說什么?”
沈流云淡淡地說:“我忽然覺得,你是可恕的,因為你也是人,也只是人而已。”
“哈哈,難道你是神?”
沈流云展顏一笑:“有兩種精神寓于我的心胸:一個執著于塵世,沉溺于愛欲之中;一個則要超離凡塵,向那崇高的精神境界飛升。”
隨著振聾發聵的“真言”,繚繞她身畔的云狀真氣,幻化成了絲絲縷縷的青煙,在她的身上交織構筑,隱隱形成一只大鼎的模樣。
隨著大鼎的出現,沈流云全身都被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光所籠罩,她的臉上的所有憤懣都被寧靜和淡泊取代。
“先,先天之鼎?”曲尤鋒目眥欲裂,突如其來的情緒狂潮,幾乎讓他無法呼吸,“不,不可能,連師祖都辦不到的事,你怎么可能……”
他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龍象山有個傳說:凡是能在修真境鑄就先天之鼎的弟子,必能勘破紅世。
紅世是修行第七境。紅塵之上,人世之外,便是紅世,意為人類無法抵達的境界,真正的“超然物外”。
之前的所作所為,和此等境界相比,無異于小丑一樣可笑。曲尤鋒忽然覺得自己無比的渺小,他簡直無法承受這份羞恥,想要逃避,現實卻是殘酷的。
現實之所以殘酷,在于無法逃避,而且已經發生的事實,是絕不會改變的。
領悟到這一點,被瘋狂的嫉妒吞噬的曲尤鋒,殺機再一次暴漲。這一刻痛苦凌駕于之上,他再也沒有心情欣賞沈流云的丑態,他要立刻將她撕碎,以平復靈魂的躁動。
這樣想的同時,鋒利的掌刀已在沈流云的咫尺之外。
沈流云的神色忽然一動。
一道流光從二人的側面飛來,在此之前簡直毫無預兆。
激烈的險兆驚醒了曲尤鋒,情急之中,掌刀倉促變向,碰上了那流光。但竟沒能完全擋下,流光擦著掌刀過去,從他的肩膀削過,剔下一大片血肉,然后沒入另一面的路面上,這才看清流光的真面目,是一柄劍。露在外面的劍柄以及半截劍身,不住地顫動著,并發出“嗡嗡”的劍鳴。
朝黎城方向的馬路上,漸漸地走過來一個人。
此人約莫三十出頭,端正的五官極有神采,頭戴綸巾,蓄著短須,穿一件褐色的交領直裾,腰帶靴子一絲不茍……不,他全身上下都一絲不茍,連他的步伐都是一絲不茍,頗有“增一分則太長,減一分則太短”的趣意。
沈流云看到了他,于是就笑起來:“陳斤斤,你怎么來了。”
一聽到這個名字,那人先是嘴角一抽,然后順著臉頰往上,直至眉頭,竟是半張臉都皺起來,然后又平復:“我叫陳平,你怎么老是記錯。”
“不,我沒記錯,你就是陳斤斤,斤斤計較的斤斤。”沈流云笑得很愉快。
來人正是黎城知府陳平。
陳平不再理她,向著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曲尤鋒抱了抱拳:“情狀緊急,還望監院海涵,不知二位緣何大動干戈?”
曲尤鋒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陳平,快,小師叔被邪術控制了,她要殺我,快救救我……”
“這……”陳平看向沈流云的眼睛,只見她眼神清澈,甚至比以往更加的寧靜了,仿佛萬丈紅塵再也掀不起她內心的波瀾。
“自己判斷。”沈流云只說了這一句話,便向山頂疾馳。
曲尤鋒臉色頓時慘白,心知無力回天,便掙扎著站起來,試圖逃走。
“對不住了監院,您試圖傷害一個在職內院教習,本官無法視而不見。”說著不由分說,架了曲尤鋒追了上去。
張大山無法理解眼前的現象,一個區區三品武夫,非但擋下他的一擊,還揚言要讓自己永不超生,雖然對方身上的氣息有些古怪,可還是讓他感覺荒謬不已。但有一點卻在他心中得到了肯定,那就是曲尤鋒的證詞。
“果然是邪門歪道!”
但燕離的臉又在邪惡和清明之間來回變幻:“現在,還不到,你出現的時候……”像是原本的聲音了。
“我在黑暗中……”
“閉嘴……”
他忽然抬頭,喘著粗氣,對張大山說道:“難道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算是死刑犯,也會給吃最后的豐盛的一餐。”
“連老子也想蠱惑?”張大山目光凌厲,抬劍又是一揮。
劍氣如潮,快逾閃電。
燕離瞳孔驟縮,猛地取出離崖向前橫檔,同時瘋狂運轉藏劍訣。
下一刻,但覺手臂一痛,離崖與手臂骨同時發出不堪負荷的呻吟,而后劇痛傳遍全身,只一碰他就像殘破的木偶般飛了出去,不知撞斷了幾棵果樹才停住。由于強烈的痛楚讓他幾乎失去意識,被藏劍訣吸收的外部力道,無法控制的消散。
只一擊,燕離的全身的骨頭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而且如果不是藏劍訣的緩沖,受損的就不是骨頭,而是內臟了。
可他還是失去了反抗能力。
張大山走到了他身前,眼睛里滿是冷漠無情,像俯瞰螻蟻。
“難道……沒有……說話……的機會……”燕離強忍著劇痛,毫不屈服地與他對視。每說兩個字,他就嘔出一個血沫來。
“你想說什么?”張大山冷冰冰地問。
燕離斷斷續續地說:“我只……問你……一句,敢不……敢驗……”
張大山眼中的燕離,已很凄慘了,瀕臨死亡的境地,卻絲毫也不肯退讓,更沒有求饒和認輸的意思。
張大山并且也聽明白了燕離的意思,倘若曲尤鋒的證詞是真的,那么沈流云一定不是處子了,只要一驗,即刻就能明白。
但是他舉起了劍,朝燕離的胸口刺了下去。
一劍傾國 75、先天之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