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約定

四周是水樣波紋，看似輕忽，卻帶著萬鈞重壓。

而在這波紋的后面，是無盡深沉的黑暗。蘇沉將自身的精神感知放出，感受到的是一片厚重，仿佛有一座高墻，將這四面包圍了起來，只有最前方，有一線裂縫。

那水波般的能量，就是從這裂縫中涌出，充斥于這片空間。

“壁壘裂隙。”蘇沉低喃一聲。

他此刻所處的就是諸神壁壘與源荒大陸間的裂隙夾縫了，四周便是諸神壁壘，唯有這里的一小片空間，是裂縫能量溢出后形成的特殊空間。

就好比墻壁中的夾縫，正可容蟲子穿過。

但是蘇沉可以穿過，諸神卻不行。

因為他們太大了。

所以他們只能通過夾縫輸送自己的投影或化身力量，來影響源荒世界。

而即便是蘇沉，能穿過的其實也只是臨近源荒大陸的這一邊，至于通往諸神壁壘后的世界，現在的他也過不去。

“夾縫還太小……不過很快，就會進一步擴大。”蘇沉自語。

這些能量在夾縫中翻滾，不斷侵蝕著四周，一點點削磨著諸神壁壘。

正所謂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眼前這個裂縫，無疑就是諸神壁壘的蟻穴。

確切的說，是蟻穴之一。

從幻夢之主的記憶中得知，諸神壁壘上象這樣的裂縫其實還有不少。

數十萬年的光陰，侵蝕著這座壁壘，使它進入遲暮之年，也才是諸神壁壘松動的根本。至于諸神自身的努力，反倒不算什么了。

這刻站在這里，感受著這片空間的龐大壓力，蘇沉已是嘿嘿低笑起來。

蘇沉長噓一聲，道：“我來了，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聲音在壁壘夾縫中嗡嗡回蕩著，卻無人應答。

蘇沉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動靜，只是默默等待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人影終于在裂隙對面出現。

伴隨著水波能量，載沉載浮，很是奇特的做著一種特殊韻律的形變，不斷扭曲著，變化著，就象一個鼻涕蟲。

直至來到蘇沉身前，才漸漸穩固。

現出一個人形來，赫然是那老乞丐的形象。

老乞丐，終于出現了。

蘇沉對此卻不奇怪。

這次他親自過來，為的其實不是幻夢之主的化身，那不過是附帶，真正的目的還是這個老人——葉楓寒并不知道，他發回的信息里，還夾雜了一段特殊的消息。

那是老乞丐對蘇沉的約見。

這刻看到老乞丐，蘇沉心中一陣激動。

如果不是他，現在的自己或許還是一個蘇家大少，或許會成為一代人杰，卻絕不會有今日之地位。

可以說，是老乞丐造就了自己。

這刻面對造就自己的存在，蘇沉心中又怎能不感慨萬千。

有趣的老乞丐的反應，同樣是唏噓無比。

他看著蘇沉，目光中同樣是充滿關愛。

兩人就這么對視了一會兒，然后蘇沉才打破僵局。

他對著老乞丐躬身一禮：“蘇沉見過前輩，不知前輩名諱，有失禮處請前輩海涵。”

老乞丐微微一笑：“我沒有名字，我出生的時候，名字沒有意義，因為那個時候，還沒有人類。”

蘇沉心中一緊。

老乞丐的話，無疑已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蘇沉見過人祖真神！”

“人祖……”老乞丐咀嚼了一下這話，然后點點頭：“你可以這么理解，但我不是真神。”

“你不是神？”蘇沉愕然。

老乞丐點點頭：“不是，正如你所知的，我不過是神的第一個作品。”

“可是……”

“你想說，鯤地之后，都是神靈，對嗎？你想說，若我不是神，又如何能在諸神壁壘后生存，并一直存續到現在？甚至可以穿越壁壘，做到諸神都做不到的事？”人祖問。

蘇沉茫然點頭。

人祖嘆口氣：“這事說來就話長了。不過我們沒有太多時間說這個，我只能告訴你，我之所以可以穿過壁壘，投影化身，恰恰就是因為我不是神。神很強大，卻也有他們的限制。沒有了信仰與獻祭，他們的力量大大削弱。反倒是人，不假于外，發自內心的力量，比神更強，也更不受約束！”

“比神更強！”蘇沉被這個詞狠狠震懾了一下。

“你不是已經擁有它了么？”人族笑道。

果然，是指仙元嗎？

“果然，人祖才是第一個擁有仙元之人？”蘇沉道。

沒想到人祖卻搖搖手：“不一樣，不一樣，我和你們不同。我被信仰之力腐蝕得太深，許多事只是知道，卻已注定做不到了。”

蘇沉不解的看人祖，人祖已道：“我沒有太多時間和你解釋這些，這個裂縫一直被那些神靈看護著，我只能掉開他們有限時間，所以我們長話短說。諸神回歸的時間不遠了……”

“還有六年。”蘇沉道。

人祖搖頭：“不，還有兩年。”

“什么？”蘇沉一怔。

之前不是說十年嗎？

人祖道：“有一處裂縫的老化速度超出預料，正在加速崩毀，這使得諸神壁壘的破滅速度提前了。”

“那么這里……”

“只是用來分散你們注意力的。”人祖回答，揚出一道光芒，落在蘇沉額頭，蘇沉已收道信息。

人族道：“這里才是最大那條裂縫的位置，為了不被你們察覺，諸神在那里幾乎沒有做任何動作。如果不能盡快修補那道裂縫，兩年之后，諸神必然歸來。”

蘇沉斬釘截鐵道：“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人祖點點頭：“我相信你能做到，不過這也只能茍延一時。壁壘在破碎，就算你再如何阻止，也不過是多幾年殘喘，終究挽回不了大局。”

“不知人祖可有什么方法？”盡管面對的是有傳功之恩的人祖，蘇沉依然沒有透漏自己的計劃。

人祖輕輕一笑：“你不是已經有了嗎？在諸神回歸之前，殺過來！”

蘇沉滯住，有些不好意思。

人祖笑道：“不用不好意思，謹慎是必要的美德，勇氣與魄力則是成就的基石。二十萬年了，我等待了二十萬年，撥下了無數種子，直到今天，終于收獲了一棵可以帶人族走出泥沼的大樹。蘇沉，你很好！非常好！”

果然是這樣么？

那一刻，蘇沉已明白了人祖做那一切的目的。

二十萬年來，人祖的化身一直在人間游蕩，不斷的播撒種子，制造有著奇遇的天選之人。

他的目的，其實就是想要強盛人族。

然而事實是，絕大多數獲得奇遇的人，想的只是獨善其身。

他們用自己獲得的力量去強大自己，成就至高，然后過上美女如云，奢華無比的生活，卻從沒想過要用自己的力量，去造福整個人類世界。

他們雖然是強者，內心卻很卑微，只有一己之私，而無成人之義。

當然，也有人胸懷大義，不過他們的大義，也多半就是行俠江湖，以一己之利去做些好事，至于說坐什么副及后人，綿延萬代的研究，卻少之又少。

曾經他將期望放在李道鴻身上，給了他虎悵之腦，但造就的只是一個貪婪自私的王爺，也曾經期待過林繞弦，希望他的淡泊無名，能不為功利所影響，結果林繞弦卻淡泊到把血煞骨給了龍破軍。

他期待過無數人，播撒了無數種子，收獲的卻只是一次次的失望。

可盡管如此，他還是不停的這樣做著。

因為他相信總有一天，他能找到那個承載他全部希望的人。

二十萬年的不契尋找與播撒，直至蘇沉的出現。

這一刻，看著人族，蘇沉終于理解了，明白了。

只是還有一些，他不明白。

他問：“為什么，你不直接說出來？”

人祖輕輕搖頭：“我不能。這是代價，也是平衡。”

“平衡……”蘇沉沉思了一下。

他想起了自己黑暗的三年。

然后他有些明白了。

“力量的平衡？信息的平衡？”

人祖默默點頭：“穿過這片壁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不能再說更多，但是一切已盡在不言之中。

“那我要怎么才能過去？”蘇沉問。

“在裂縫擴大到最大化的時候……”

“不！”出乎人祖預料，蘇沉道：“我要的是現在。”

“現在過來？”人祖愕然。

“對。現在！”蘇沉回答：“裂縫擴大到最大化的時候，人族能過去，諸神也快要能過來。那個時候，留給人族的時間并不多。我必須現在就過去，這樣才能為我人族爭取更多的時間。”

“你不可能過來。”

“象你那樣就行，而且鯤地也有生命，不是嗎？”蘇沉道。

從幻夢之主那里，他得到了部分記憶，知道鯤地其實并不是沒有神以外的生命存在，只不過這些生命受困于鯤地的環境，并不能給諸神帶來太多的神力。

只有源荒大陸，才是神力最大的來源。

人祖沉默了。

好一會兒，他說：“這的確是個方法。但是我要告訴你，如果你來了，我可能無法幫助你。”

“只要你解決我的入境問題，剩下的我能解決。”蘇沉已堅決道。

沉思良久，人祖終于點頭：“這是一次冒險，但的確值得。”

他說著再次點出一指，落在蘇沉額頭：“這是我的投影之法，結合你的化身之術，當可幫你潛入鯤地。十日之后，最大的裂縫處，我在那里等你。記住，你只有一次機會！”

人祖說著，身影已消失無蹤。

原血神座 第六十二章 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