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口令

落雪后的樺樹林，淹沒了所有的痕跡，看上去哪個地方都是一樣，就連田春妮這個老交通，都無法分辨出哪棵樹上留下了記號。

通常來說，對于這種深山老林，如果不是長年累月居住在此的獵戶，是很難在短時間做到來去自如的，因此，只有用做標記的方法來標示道路，抗聯老營一直有一套自己的特殊記號，但是很顯然，這一帶并沒有。

沈云帶著他們從牡丹江下游的蓮花泡一帶，繞過穆棱縣城，于一天前上了山，這一找就找了大半天功夫，依然看不到有人居住的跡象。

“小沈啊，你是不是迷路了？”

一臉大胡子的五軍軍長柴世榮，笑呵呵地說了一句，身前的一個女同志轉頭白了他一眼，嘴里安慰道。

“沈云，別聽他的，好好想想，你在這里呆過一個月，一定會記起來的。”

“義真，我雖然呆了一個月，可大部分時候都是躺在病床上，對營地周圍的環境沒有怎么熟悉，也怪我太心急，一心想早一些找到組織，就疏忽了這一點，不過，只要接近營地三里范圍，應該會被他們發現，到時候會有人直接把我們接回去，不必再辛苦地自己找了。”

省委機要秘書兼婦女團二大隊指導員盛義真年紀不過二十歲，卻已經是抗聯隊伍中少見的留蘇人才了，由于她的專業技能，一回來就被倚為重任，這一次下山尋找沈云所說的“高人”，她所承擔的就是辨別對方口中的描述，究竟是不是真的。

柴世榮、盛義真、田春妮再加上一名警衛員，組成了這支特殊的隊伍，沈云在前邊帶路，手持駁殼槍的警衛員小胡走在最后頭，每隔一段時間，還會用枯枝將腳印掃掉，這是他們在七年的艱苦斗爭中吸取的教訓，這些教訓全都是用鮮血換來的。

在他們上山的過程中，已經發現了不少的山林隊在周邊晃悠，那是由漢奸、偽警和叛徒組成的搜索隊，特別是后者，熟悉抗聯的做法，往往會給部隊帶來極大的傷害，不過這一帶沒有留下標記，因此他們只能用封鎖的辦法，試圖將人困死在山上。

沈云只能努力回憶著下山時所記住的一切，循著一個大概方向繼續向密林的深處進發。

又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幾個人決定先休息一下，沈云從大胡子軍長手里接過一塊干糧，走到一塊看似被雪覆蓋的石頭旁，剛要坐下，那塊石頭突然動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自己。

“口令！”

“山河依舊，回令。”沈云面帶笑容，一絲不茍地說道。

“國泰民安。”

石頭拉下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張熟悉的臉，跟在后頭的柴世榮、盛義真等人驚訝地合不攏嘴，怎么也無法將這個武裝到牙齒的雪地軍人與身形纖細的前抗聯女戰士聯系到一塊兒。

“指導員。”林秀芝放下槍，興奮地同她打了個招呼，然后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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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長，盛指導員，小田，小胡你們都來了。”

柴世榮走過去，打量著她的穿著，一頂全覆式雪地盔包住了整個頭部和大半個面部，帶熱成像和夜視功能的多功能眩光鏡遮住了面部的其余部分，能自發熱的一體式雪地服具有良好的防水功能，可以在零下三十度的低溫環境保持體溫衡定，長達三個晝夜之久，同時它還能阻隔敵方的紅外探測，完成極具欺騙性的隱藏，正如他們之前所經歷的那樣，近在咫尺都難以發覺。

“小林，你早就發現我們了？”

“不是我發現的，而是它。”

林秀芝指了指上方，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幾個人都看到了在高高的樹杈上，一個小小的紅點正閃爍著，沈云知道那就是觀察室里圖像的來源，伸手朝著它揮了揮。

“誰在觀察室值班？”

“小王。”

林秀芝在頭盔上按了按，一個聲音傳進了她的耳中。

“西五區有人接近，趕緊帶他們回營區。”

柴世榮在她們每個人的臉上看過去，很明顯，在這個營地里，她們吃得好穿得暖，人人面色紅潤精神飽滿，反而讓人忽視了那些神奇的裝備。

“組織上聽說你們還活著，就派我過來，看到你們全都在這里，很好啊，我們的犧牲已經夠多了，每一個活下來的同志都是寶貴的火種，總有一天，會形成熊熊大火，將日本鬼子燒成灰燼。”

“現在誰能帶我參觀一下你們的營地，介紹那位高人給我認識認識？”

沈云轉過看了一眼林秀芝，后者搖搖頭：“劉大哥走了五天了，現在還沒有消息。”

“沒關系，我們可以等嘛。”柴世榮毫不在意地說道：“對于幫助過我們的朋友，應該表示

出最大的誠意，現在做為客人，我們聽從你們的安排。”

在看到眼前的這一切時，他已經相信了沈云所說的話，因為如果是個陷阱，根本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只要她們想，在林子里就能將這些人槍殺，現在正如沈云所說，那位被她們稱為“劉大哥”的高人，擁有抗聯所缺乏的一切，那么在他回來之前，搞清楚營地里的狀況，就成了目前他最感興趣的事。

“這幾間是我們的宿舍，邊上是盥洗室和洗浴房，那一間是室內運動室，邊上那間是炊事房，戰術觀察室，再看這邊，從頭到尾依次是武器倉庫、食品和彈藥倉庫、發電機房、手術室、病房、洗澡房，正中那一間就是劉大哥的居所。”

柴世榮他們跟在沈云的身后，聽著她依次介紹各個帳篷的用途，人人都是咋舌不止，營地里不到十個人，帳篷就有十四間之多，就連洗澡的都分成了男女，這哪是深山老營，簡直比鬼子在城里的住處還要奢侈。

當然在主人沒有回來之前，他們不會貿然要求去看人家的住處，就連武器彈藥倉庫也很自覺地沒有靠近，雖說余下的姐妹都是抗聯戰士，但是很明顯，她們對于這個劉大哥是非常尊敬的，用行政命令去壓并不符合黨的政策，特別是在目前的情況下。

于是他們就來到了唯一可以參觀的戰術觀察室，看到里面的情形，接觸過電子技術的盛義真驚訝地差點叫出聲，如果這里的一切都是電子技術，那么它的先進性，無疑已經超過了蘇俄，甚至是日本，因為這些東西，從來沒有在世界上出現過，就連它的作用都聞所未聞。

“在我們營地周邊三里范圍的樹林里，一共安裝了三百七十五個電子眼，每一個的持續工作時間是36小時，也就是說，我們每天要更換一百八十個電子眼，才能保證它們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工作，這項工作由我們幾個人分別進行，用時在五個小時之內，聽劉大哥說，這是因為電子眼需要電池供電，把他們拿回來充電之后才能用，如果換成有線就不需要更換了，這些電子眼保證了我們的安全，就像你們剛剛接近的時候，我們在這些電子板上就發現了，你們看，這是沈云姐第一次抬頭時電子眼拍下的畫面，這是柴軍長，這是盛指導員，田交通員，小胡。”

盛義真默默心算了一下，按照王惠民的說法，每五百米就有一百二十五個這種電子眼，也就是說每一百米二十五個，每四米一個，這樣的密度，難怪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們的監視，有了這種日夜不休的眼睛，不光能為敵人的行動提供預警，還能監視營地的動態，防止叛徒往外送信，簡直是野外扎營的無敵利器。

只不過，她心里也很清楚，電子技術是這個世界上最前沿的科技，一部笨重的軍用電臺都是異常珍貴的，需要組織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去獲得，越是小巧就越是昂貴，這每一個電子眼，只怕都是價值不菲，根本不是他們抗聯的家底子所能承受的。

就在她患得患失的時候，王惠民驚訝地說一句。

“褐皮狗子，他們快到西三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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