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音階狂潮 第一五@七一章 表示懷疑
可能是不敢打擾揚琴首席和苗首席讀譜,廳里安靜了下來,稍稍一會后,何沛媛輕聲問了一句:“你一個人坐著?”
楊景行尷尬回頭面對:“我也沒資格請。”
王亞明看了看,呵呵笑著招呼同事們:“坐吧……景行的鋼琴造詣我相信大家跟我一樣早已神往已久,當然他的規矩我們也不要例外,不攝像不拍照。”
三零六簡直一陣驚慌,但誰也沒去拿回鋼琴周邊三個譜架上的錄音筆或者手機,而是搶著找地方隨便坐。她們也盡量抱團了,只是王蕊手中的譜子這時候好像成了燙手山芋,藏也藏不好藏遞也沒人接,緊張時刻還是何沛媛拿出了點義氣。
共讀一份樂譜的兩位首席就跟普通演奏員們不一樣,慢慢穩穩坐下。
曾在紐約跟楊景行干過幾杯的首席三弦坐下又站起,避過譜架走到演奏家身后微彎腰下去小聲點問:“中午跟三零六吃飯?”
楊景行說明:“我爸過來了,等會我和他去丁老家看看。”
首席三弦點頭,手扶在年輕人肩上講秘密:“朋友送我幾瓶原漿口感不錯,等會帶瓶去。”
楊景行笑開懷搖頭:“不行,有機會跟老師們一起喝吧。”
“拿瓶走。”大頭方臉怒發沖冠曾被三零六背后叫佛祖的首席三弦笑得寬和:“等你喝酒又幾年陳了?”
楊景行嘿:“一直想找機會正式感謝前輩們,總不好意思不敢開口,您看能不能幫我約一下?”
“別這樣說。”前輩拍拍肩膀:“有心意你一句話,我擔保沒人不賞臉。”
楊景行很受鼓舞:“那我選個好時間試試看,您還是要幫我。”
“沒問題!”
那幾個去看看的人還真有帶了一批人來,看情況排練廳里的椅子也剩余無幾了,王亞明就再站起來:“不等了,苗老師說得好,景行跟我們民族樂團有著深情厚誼,今天這樣的機會以后還會有。我再多嘴提一句,景行曾經在紐約愛樂以差不多的形式為他們樂團的演奏家開過一場這樣別開生面的鋼琴獨奏,在我們跟紐約愛樂合作的過程中,那些很優秀的演奏家幾乎眾口一詞說那是他們一生中聽過最精彩最不能忘懷的鋼琴演奏,于是我給他們講了余音繞梁的典故,他們首肯心服。高山流水遇知音,我認為這種特別的形式,是景行對一個樂團的肯定兼禮遇,所以,謝謝景行。”
王老師人緣真好,大家鼓起掌來。
被搶了主持工作的苗首席不甘心吧,放棄了讀譜也起身講話:“我再補充一點,楊主任要為我們帶來的是他作曲系的畢業作品,他剛剛還開玩笑今天在這里就是首演了,這樣答辯就不緊張了。那我們今天全團齊聚一堂,一起欣賞楊主任的新作,就提前預祝楊景行同學畢業快樂,琴祺樂隆!”
不能讓別人把話講完了,楊景行在掌聲中再多轉身一些面對現在有點擁擠的排練席,自己也說一說:“今天來是要給師姐們做個匯報聽聽她們的建議,現在驚動這么多前輩老師。特別是苗老師和王老師,一直覺得你們很親切,今天一席話說得我緊張起來了,我先調整一下。王老師說到紐約愛樂,我坐在這里的心境跟在哪里彈鋼琴大不一樣,去那邊人生地不熟語言也不好,所以彈琴可能是更簡單有效的交流方式。估計他們跟我也沒什么好聊,只能說彈得不錯。從零七年第一次來民族樂團認識了各位前輩老師開始,我從來沒正式給老師們彈一首什么,但是團里領導和前輩給我的關心和支持,不是我在這里彈得多好就能回報的。本來我彈得還行,可苗老師王老師那么一說,不自信了……”
排練席呵呵哈哈,苗老師卻著急了:“不對不對,我說什么?我是說今天跟高興……”
王亞明倒是大度:“也對,說得也對,是不一樣。”
首席三弦也發話:“簡單點,酒也喝過,藝術上我們堅持民族特點,生活中也不丟傳統色彩。”
很多人呼應,楊景行就精神起來:“那我提一杯,請老師們多指導。”
排練廳簡直酒桌文化起來,但很快又安靜,因為看到楊
景行在那笨手笨腳解鎖手機。男人真沒用,女生們自己去設置錄音,本來準備手持錄像的于菲菲也趁機把手機放上譜架,有點不甘心。
等三零六回座位,排練廳里就很安靜了,楊景行稍稍準備就開始。
音樂家們當起聽眾來更不得了,十八分鐘的曲子,排練席上聽得鴉雀無聲。首席揚琴倒是一直堅持跟譜聽曲,但那些紙張已經翻不出什么聲音。有譜的好處就是能很確定曲子結束了,所以最先鼓掌的倒是先把譜子放在腿上再抬手的人。
面壁彈琴的演奏家回過身來,眼神先詢問女生們。
三零六有大半的鼓勵表情,但都不說話,因為加緊要跟主團一起加勁鼓掌。主團就比較多姿多彩,同樣是拍手有的拍得若有所思,有的拍得精神抖擻,有的迷惑不解,有的輕松愜意。因為說錯話得罪首席揚琴而消沉了好久的阮演奏員這會好像已經自我冰釋前嫌,又容光煥發了。
是不是為了多享受一下美女們的鼓掌,楊景行動手去點手機上的錄音暫停,可等他點完了,掌聲也開始消減。
先站起來的是苗首席,再拍一下手:“果然很不一樣……真正意義上的不同凡響。”再伸出手。
終究還是人在屋檐下,楊景行也只能陪笑握一握:“謝謝您。”
“沒用五聲調式但是有特別的中式韻味在里面。”苗老師有職業嗅覺:“而且我覺得恰到好處,不濃不淡。”
楊景行當然點頭:“有這種嘗試。”
“很好啊。”苗老師還得回想一下:“織體挺特別,第一次聽到這種溫柔的斷奏,但是推動力又很強……我最大的感受是節奏的變化但是連貫,很順暢。”
基本沒看上譜的一個二胡演奏能聽一遍鋼琴曲就從這方面來分析,也是水準的表現了,王蕊都忍不住邊檢查手機邊分享三零六的結論:“是被意蘊連貫起來的。”
揚琴首席一手持譜一手拍打著展示給已經圍過來的同事們:“你們看,三零六做的標注,曲子已經吃透了吧。”
大家都贊嘆女生們的工作學習態度,苗老師還羨慕:“我年輕的時候譜子上也是這樣密密麻麻。”
齊清諾自嘲還是笑作曲家:“東西拿來了每個人涂幾筆做做樣子。”
長輩們呵呵,揚琴首席也在意同事團結笑得比較燦爛:“我粗看了一下,哇哇這件作品,與一般的奏鳴曲有最大的不同……可不可以這么理解?是兩首奏鳴曲的重合?”
這個嘛,雖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但理解方向倒不算背道而馳,在伙伴們裝沒聽見的時候齊清諾就很會講話:“有兩個這樣的段落,用您的方式去看還更明晰。”
“當然不是簡單的疊加……”揚琴首席還是在意同事和睦:“作品很大膽很有想法,罵兩句娘也無傷大雅。”
這下大家真是高興得歡聲笑語了,季楊天琳:“有一種特別音樂聽感,有幾段我感覺像在蕩秋千越來越高……”
柴麗甜很驚喜:“同感!”
季楊天琳主動握手,神情很是互相欣賞。
大伙又高興,但高興主要是圍在作曲家身邊這一圈,外面還有好多呢,齊副團長又說話了:“都這么鼓勵了,不熱打鐵再表現一下?”
楊景行莫名其妙:“怎么表現?”
齊清諾一點不客氣:“來好聽的。”
前輩們驚喜樂呵著對年輕領導刮目相看,王亞明還表態:“齊清諾的提議我全力支持。”
季楊天琳跟首席:“支持齊副團長!”
郭菱不讓好事出了三零六:“誰點歌了?”
這事太久遠都忘了,齊清諾再領導:“甜甜吧,學術貢獻突出。”
柴麗甜謙虛:“山中無老虎我小猴子……”
齊清諾就問前輩:“鐺鐺學鋼琴,苗老師點歌吧。”
“鐺鐺調皮鐺鐺的還沒入門……”苗老師也不客氣太多:“那就點首四零二的歌曲?”
王蕊倒是正經說明:“曲子,說點歌順口。”
苗老師看看作曲家:“那就……大家
說吧,我實在拿不定注意,楊主任的幾首奏鳴曲都很精彩。”
能有幾個人那么無聊去讀楊景行的鋼琴奏鳴曲呢,現場簡直沉默。
首席三弦有說話:“今天十五,彈個月光奏鳴曲怎么樣?”
行行行對對對,簡直眾口可調。于是又請坐,三零六也不錄音了。楊景行也是就位就抬手,似乎這種東西根本不需要醞釀,可比不了《哇哇》。
也是十六七分鐘的曲子,排練席上的表現大不一樣,四五十個演奏家和十來個行政從一開始就如癡如醉。在曲子開始沒多久的時候甚至還吸引來了新聽眾,看樣子進門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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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陶醉了,然后要靠著墻才能站穩。
曲終,掌聲十分整齊非常熱烈,好多前輩還大受震撼的樣子難以閉口。
接下來基本都是預料之中了,國霞著對貝多芬的敬畏吧,各種吹捧簡直把演奏家圍了個密不透風。王亞明完全理解了威爾遜,季楊天琳都明擺著嫉妒三零六了。首席三弦吟起舉杯邀明月又把酒問青天。
苗老師感嘆很多事情真是要眼見為實,她兒子上了科學課就吵著要去看極光,極光有什么好看能有煙花漂亮嗎?等一家三口真到了挪威,兩個大人也被那種璀璨壯麗震撼得徹徹底底。
也有少數的特立獨行,表示雖然月光本來是最喜歡的曲子之一,但是一比較反而覺得《哇哇》更有滋味。
不過比起楊顧問能彈得這么好,更讓人意外的是一個去年才進團的樂務,居然是楊景行和紐約愛樂合作拉三那場音樂會的聽眾,這事好像全團好像沒人知道。大概是因為內向又普通,這位畢業于華東師范音教系的女生在三零六樓下工作了近一年,楊景行都沒聽女朋友八卦過。這么一個女生,今天在這里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起當初和她那位一起聽音樂會而現在已經出國的朋友說過,楊景行會是第二個秦蒙禮。
雖然有點好笑,但是在那時候能這么說,大家認為這位朋友的眼光真是很不錯。
一個年輕的女二胡演員也朝前擠了擠堅定搶話:“楊主任……我叫遲曉梅。”
楊景行真有點措手不及,只能陪笑:“不用介紹……”
遲曉梅卻嚴肅:“以前我不認識楊主任,更沒跟你私下接觸過吧?”
“小遲……”王亞明耳疾嘴快:“小遲是中央音樂學院畢業,前年通過考試面試擊敗了很多競爭對手進團,很勝任高胡聲部的工作,《文墨》每場演出都參加了。”
楊景行點頭:“常碰面不過沒聊過……”
苗首席對高胡演員和顏悅色:“小遲不要多心,同事之間是個大家庭,今天這么高高興興,對吧?”
遲曉梅點頭:“楊主任總不會撒謊!”
齊清諾真不放過機會:“三零六表示懷疑。”
女生們放肆哈哈哈,何沛媛都咯咯,前輩們也好笑。楊景行很尷尬,他只好就朝遲曉梅伸手:“正式認識一下……我去過中音,現在民樂系的主任姓周,叫周莉華。”
遲曉梅雖然握手但還是只有一點干笑:“是的……”
說起周莉華,浦海民族樂團也有不少知道的甚至見過面的,民樂的發展是整個行業的事,幾所院校幾大團都責無旁貸。陸指揮這次去馬來西亞和新加坡好幾站,雖然是被請去講學授課,但是人家的華樂團可是辦得有聲有色,本土發源地更要當好帶頭……
說什么自家人都是假的,楊景行說要走的時候,主團二三十號人跟送,三零六就很親切地直接回小樓了。
發現楊主任居然是步行,音樂家們又都要去開車,而且當面講清楚能不能讓三零六把譜子復印幾分……都客氣到姥姥家去了。
已經十一點多,什么事都辦不了,楊景行也干脆回家。
人活一世真是累,在楊景行打車還沒坐穩的時候電話就來了,一個參加了楊二首演但今天沒上班的揚琴演員非常遺憾錯過了新作品……緊接下來幾個來自民族樂團的電話都是差不多的主題,這些人說得挺勉強,楊景行反說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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