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骨 第二百二十二章 為我所用2
“如小殿下所言,屬下從小殿下幼時便護衛在側,在屬下心中,的確有其他的情感。”洛洛俯著臉,一對飛眉斜入鬢角,雖然也看不見她的神色,但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一身沉著與冷靜。
如果她的情緒會因為夕夜的情緒低落而低落,倘使她要隱瞞不顯,怕就是她抬起臉來,也是誰都看不出來。
洛洛不愧為三界聞名的刺客。
“只是,小殿下若要問屬下愿意為小殿下出生入死的原因,屬下不敢有任何隱瞞。”洛洛隨即改單膝之跪為雙膝跪下,稽首伏地,“屬下只聽令于帝君之命。帝君不準屬下死,屬下不敢死。”也不愧為祈帝的護法。
也就是說……為夕夜出生入死,也是因為是祈帝遣派她去保護夕夜的安危,她只是遵從護衛之命……
當然,一切都是洛洛所言,她的面色與她的話語,可謂滴水不漏。到底有沒有一點是為了夕夜,除了她自己,誰也無從得知。
一向愛說愛鬧的夕夜,此時格外的沉默,他雙臂垂在身側,拳頭捏得緊緊的,望著廊榭屋檐之外的天邊,沒有一點星光,只能看見半邊月色。他久久沒有說話。
洛洛伏地始終未起,這樣的請罪之禮,不知她尊的是祈帝,還是夕夜。她的回答傷了夕夜的心,不知她愧對的是祈帝,還是愧對的夕夜……
誰也不知道她是為了誰,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有幾聲嬉鬧的鳥鳴聲就好了,可以打破此時的靜默。或是來一桿風,促使仿佛凝結成霜的空氣流動。
千萬不要是蟲鳴,那樣只會感覺更加蕭索。還好不是盛夏,怕是幾聲孤單的蛙鳴,會令夕夜的心都碎了。
“小青青,大家都尊我是祈帝之子,可是你看,我多可憐……”
可憐……這兩個字從夕夜的嘴里說出來,而且是說出來評價他自己,聽著叫人心中生寒。
“夕夜,我不是要讓你難過。”林蘇青知道單是勸言,是肯定勸不動夕夜的,因此他不打算勸,而是說道:“你必須知道,即使是凡塵也是如此,皇位大多也是代代相傳,君主更替,而臣子之中,有一些效忠于前任君王的,還有一些則不論江山是誰坐,他們依然盡忠,因為他們對江山社稷盡忠。”
林蘇青忽然想到了梁文復與陳叔華,想起了歷史長河中許多登基即位的天子,即使身處萬人之上,卻還是有許多不得已。
“而那些就類同于長老。”他想起了丹穴山的那些長老,“他們的確忠心,但他們忠心的不是你,所以很多時候也并不能為你所用。”
夕夜仰著的臉慢慢垂了下去,見他在思考,林蘇青繼續說道:“你需要的是如洛洛對祈帝這樣的臣子,越多越于你有利。”
“那你需要的是什么?”夕夜忽然側過臉這向林蘇青,他想起了林蘇青適才說的——不止是活命。
“我需要你。”林蘇青坦然回答。
夕夜疑惑的轉身,他終于轉過身來,終于肯面對他們了。這也便意味著,他愿意聽進旁人的話了。
他順便看了一眼洛洛,氐惆道:“你起來吧,我不怪你。”
“謝過小殿下。”洛洛謝完禮,隨即便起身讓到一側,一如往常的冷厲,這樣的干脆利落,叫夕夜看得心中又似被猛地剌了一刀。
換作旁人,他會有十足的把握,會說“有朝一日你終會忠心臣服于我。”
可是對洛洛不行。這就是洛洛,不愧為他父君的七十二洞護法之一,不愧最負盛名的。只是,令他心寒的不全是洛洛,還因為他的父君。
他曾經以為父君將洛洛賜給他做護法,是因為疼愛他,今下想來恐怕不是因為疼愛吧……恐怕是因為,洛洛絕不會變心吧……
呵呵,他用了三百余年,都沒能撼動洛洛對父君忠心,恐怕這就是父君的真實用意吧……疼愛?呵呵,若是疼愛他,更應該多來看看他不是嗎?
罷了罷了,不想了,想來想去,還不是與從前一樣?是對是錯,還不都是自己猜的?
于是他問向林蘇青:“你說除了命,你還需要我?”
“是的。”林蘇青不打算再瞞著他,“你越強,則越有利于我”
“我們不是朋友嗎?你這樣說仿佛是在利用我。”
“是朋友,和互利與否,不沖突也不矛盾。”林蘇青直言不諱,他認為對夕夜誠實,也是對夕夜的一種回報方式,“你可以很強,當然不是指你自身實力如何,是指你的權勢,可以很強。因為你是妖界祈帝之子,你的出身就證明了你可以。”
“所以呢?”夕夜問道。
“我可以幫你。”林蘇青邁上前一步,站定后看著夕夜。
“你能幫我,為何不幫你自己。”
“因為我不能。我的存在與你截然相反,我能活著就已經很辛苦了。我越強,則越會招來殺身之禍。”
“哦……難怪你連驚凌榜都不爭。是要藏鋒斂鍔,隱藏實力。”夕夜琢磨著說道。
林蘇青搖搖頭道“你太高看我了,即使去爭,我也爭不過他們。”
也并非全部對夕夜坦白,狗子望了一眼林蘇青,隨即撇過臉去。它當然曉得林蘇青并非凡人,而林蘇青當然也曉得自己并非凡人。倘若真的要爭什么排名,他一個不慎失控,敢問誰是他的對手?
他之所以如是對夕夜說……狗子在心中揣度著道:“怕不是說給夕夜聽的……看來林蘇青察覺了天界在對他暗中監視……不止行為,連說話都比以前謹慎了……”
“而你——”林蘇青雙手負在身后,緩緩又上前了一步。
不知怎的,夕夜覺得林蘇青近的這一步,令他有一種壓迫感。他緩過神來道:“我怎么了?”
“當你自身的實力與擁有的權勢強到一定程度,你便可以幫我保住性命。”
“歸根究底,你還是保命要緊嘛。”
“拋開種種外在的話,也可以這樣理解。”
“哦……你要幫我走上高位啊……”夕夜也上前一步,盯著林蘇青問他道,“你就不怕我過河拆橋嗎?”
“我信你不會。當然你也可以信我,因為——”
“因為什么?”
“因為除了我,你再也不會遇到如我這般值得你信任的朋友。”林蘇青如是斷言道。
“為什么不會再遇到?”夕夜是急性子,總是等不及林蘇青要說的話。可是不管他怎樣著急,林蘇青始終都是有條不紊地、不疾不徐地樣子。
夕夜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每次都是一有疑惑,脫口就問林蘇青……細想下來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對林蘇青信任得如此之深了?。
“你以后會明白,以你身份,你永遠也無法擁有純粹的朋友。更不會擁有足以令你全心全意信任的朋友。即使是我,也并不是。但相比起來,我最值得你信任。”
“如何證明?”夕夜問道。
“無法證明。”
夕夜一聽,當即道:“你這不是耍無賴嘛!”
“可是于你,這又不虧。”林蘇青瞇著眼睛笑得像只狐貍,“我們是盟過生死誓約的兄弟,你本來就十分信任我不是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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