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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一十五節 圖窮(2)

更新時間:2019-09-13  作者: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兩百一十五節 圖窮(2)
“諸位王兄莫慌!”劉據思慮再三后,看向在自己面前的這些‘兄弟們’:“僅憑那張子重,還翻不了天!”

他確有這個自信說這個話。

甚至,在內心中,劉據還為今日之事有所竊喜呢!

作為太子,劉據對其父親的了解,遠比一般人要深刻的多。

所以他很清楚,他的父親,當朝天子是一個死要面子的君王。

那孟氏之事,若沒有牽扯到諸王,或者說,只牽涉到單獨某位諸侯王,他還真沒辦法。

但既然牽扯到了幾乎所有先帝諸王子孫。

那這個事情就有得商量了!

民間有句話叫法不責眾,宗室亦然!

一念及此,劉據便對諸王道:“諸位王兄,明日早朝,諸位只須譴人向父皇上書,搶在那英候之前,告鷹楊騎兵擅闖民居,無令捕殺士民……”

“千萬記得,只告鷹楊騎兵擅闖民居之事,咬死了鷹楊騎兵乃是無令捕殺士民!”劉據叮囑道:“至于剩下的事情,自有人去辦!”

劉據雖然沒有參與諸王與群臣的議論與策劃。

但,事情他基本都是清楚的。

孔安國、周嚴也都和他通過氣。

所以,劉據是知道,當前反張陣營的聲勢與力量是有多大的。

只要諸王能搶在那張子重之前,把問題從孟氏造謠,往鷹揚騎兵擅闖民居,無令捕殺士民上引,就可以把水攪渾,更在那張子重頭上扣上一個屎盆子。

最起碼,也可以叫其將精力與時間都浪費在這個問題上。

等他把這個問題澄清清楚了,朔望朝已是塵埃落定!

英候張子重,最起碼也要丟掉一個重要職權!

到那個時候,他就算是贏了,搞死了那孟氏,又有什么干系?

孟氏造謠,棄市罷了。

以孟氏換張子重重創!這買賣劃算!

至于諸王?

那時候早已經全身而退,頂多不過丟幾個替死鬼出來交差,那時自顧不暇的英候,難道還有氣力死咬著這個事情不放不成?

諸王聽著,雖然不明白劉據的意思。

但既然太子都肯出來接盤了,他們自然沒有意見,紛紛喜笑顏開的再三頓首拜謝,然后紛紛吹捧和逢迎著劉據。

這讓劉據感覺無比舒坦!

這才是太子、儲君該有的待遇!

廷尉官邸。

廷尉隨桃候趙始昌正準備著給自己溫上一壺好酒,與新買回來的龜茲歌姬好好的在月下賞月飲酒,風流一番,卻不料,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然后,他的一個家臣就急匆匆的跑來稟報:“主公,有太子使者持太子符信,前來拜謁!”

“快請!”趙始昌立刻就放棄了之前的念頭,連忙穿上朝服,鄭重的出迎。

劉據所料沒錯!

趙始昌確實是一個膽子很小的廷尉。

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有漢以來最沒有脾氣和立場的廷尉了!

任廷尉以來,廷尉諸事,他都是交給廷尉監丙吉等天子指派的屬下去處置。

而對所有案件,但凡涉及朝臣的,他都是先請示后決斷。

兩年來,這位廷尉唯一一次硬氣,還是跟著其他九卿,一起懟了一次丞相劉屈氂,將一部分權力從丞相府搶走。

所以,當聽說太子遣使來見,趙始昌頓時就一個激靈,冷汗都冒了出來。

如今的朝政,他可是看得膽戰心驚啊!

哪里敢得罪太子?

“臣廷尉卿始昌,恭迎家上使!”趙始昌親自出迎,在那位持著太子符信的使者面前,膽戰心驚的問道:“未知家上令使者前來,可是有什么吩咐?”

“家上命我來此,乃是稍話與明公……”來者冷淡的看著趙始昌,對這位鷹揚黨羽,他當然沒有什么好臉色,硬邦邦的道:“卿欲為張氏臣乎?”

趙始昌聽完,亡魂大冒,立刻就跪下來脫帽謝罪:“臣豈敢!臣豈敢!臣劉氏臣也,天子臣、家上臣、太孫臣……”

“哼!”來使哼了一聲:“這樣就最好不過了!”

于是拂袖而去,留下被嚇得三魂六魄都已經震動的趙始昌在原地像個木頭一樣。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呀!”趙始昌急的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張釋之、張相如……一位位曾得罪了儲君,然后下場慘的連其子孫至今都在哀嚎的前輩廷尉的名字浮上心頭!

而他趙始昌,只不過是一個僥幸靠著逢迎拍馬,走了后門關系,才混到九卿的大臣而已。

頓時,他便急的手足無措,連忙大聲叫到:“快去請廷尉監丙公來!”

現在,他知道,能救他的大抵也就只有那位聰明能干,又是天子所欣賞的未來能臣丙吉了——事實上,天子叫他當這個廷尉,也多半是想要他給那位廷尉監打掩護罷了。

去請丙吉的人,很快就回來了,只是丙吉卻沒有請到,反而帶來了一個叫他絕望的消息——廷尉監吉,正在監獄,審訊英候送來的人犯。

這立刻就讓趙始昌明白了,太子使者的意思了。

“卿欲為張氏臣乎?”

換而言之,廷尉你想當劉氏臣嗎?

想的話,那就去給孤做些事情,證明愛卿的忠心,不然……

卿就是要做張氏臣了!

這突如其來的站隊選擇,讓趙始昌整個人都不好了。

太子他敢得罪嗎?

不敢的!

他還想活命!

更不想自己的子孫,淪落到如張釋之子孫一樣,在老家悲哀的高呼:“不能取容于世也!”

但他敢去廷尉監獄,幫太子做事嗎?

也不敢!

因為得罪了太子,太子想報復,怕也得等到登基。

而得罪了英候鷹楊將軍,報應恐怕馬上就要來臨!

張蚩尤,可是手上沾滿了鮮血的大魔王啊!

況且,他在外界眼里,可是貼著鷹揚系的標簽的!

就這么跳反了,即使僥幸活命,撐到太子即位,但太子今年都四十多歲了,能當幾年天子?

可別到時候,太子剛剛即位,旋即就駕崩了。

然后太孫殿下閃亮登場,那清單一拉,還是慘!

思來想去,趙始昌的臉色立刻就變得黑漆漆的。

若有可能,他真的是恨不能一頭撞死在這里。

“撞死?”趙始昌的眼睛一亮,他立刻大聲叫來自己的家臣,高聲慘嚎起來:“啊呦,痛殺我也!我的腳……我的腳……斷了……”

于是,眾目睽睽之下,當朝廷尉隨桃候趙始昌一頭栽倒在地。

他的腳崴了!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隨桃候家族上下言之鑿鑿,廷尉不小心在過門檻的時候崴傷了腳踝,已經不能走路了,大夫說起碼要修養一個月!

所以呢,廷尉連夜將自己的廷尉官印以及廷尉職權,全權授予廷尉監丙吉。

然后,隨桃候就宣布閉門謝客,要靜養身體。

這可真的是誰都跳不出錯來!

“廷尉傷了腳?”張越呵呵一笑:“咱們這位廷尉的腳,傷的可真是時候……”

言語之間,不免有了些不滿。

明天就是朔望朝了,作為鷹揚系里少數的九卿,隨桃候的腳恰到好處的傷了。

真巧!

巧的不得了!

很顯然,這位廷尉是當了逃兵了!

“君候息怒……”在張越身旁,丙吉忍不住給自己的上司說好話:“或許廷尉真的是傷了腳呢?”

“丙公勿憂……”張越笑道:“吾沒有怪罪廷尉的意思!”

“事實上,廷尉能如此,已經很不錯了!”

是啊!

廷尉趙始昌肯‘傷腳’,而不是直接背叛他,真的是很講義氣了!

甚至算得上‘有情有義’!

特別是在有對比的情況下!

要知道,前日張越剛和人說了自己調了長水校尉、射聲校尉進抵京畿。

不過一個時辰,太子就知道了。

然后整個長安城的勛貴都知道鷹楊將軍調兵了。

所以,李廣利和劉屈氂沒有撒謊!

他身邊確實出了叛徒!

而且,這個叛徒大概是打著踩著他的尸骨,爬上權力頂峰的算盤。

不過呢,這不奇怪!

他張子重不是神仙,也沒有系統,那里能保證自己身邊的人全部無腦忠誠呢?

秦始皇那么牛逼,尚且在身邊養了趙高、李斯這樣的二五仔。

高帝那么威武,不還是一直被人背叛嗎?

到得身死,連昔日的枕邊人也插了他一刀,劉氏差點就被呂氏給團滅了!

事實已經證明在這名利場上,忠誠才是奇跡,背叛方是常態!

所以,趙始昌能主動‘傷腳’,而不是選擇直接跳反,來一個背刺。

真的很夠義氣!

義膽忠肝、義薄云天!幾乎就是這正壇上的關二爺了。

反倒是丙吉,真的讓張越大開眼界了。

在這敏感時刻,在這個暗流涌動之際,丙吉依然肯和他站到一起,為他背書,甚至親自審訊抓捕來的孟氏犯人,親筆錄寫口供。

這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要知道,張越與之,也不過幾面之緣罷了。

但他卻肯冒著得罪無數人的風險,來給張越背書。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知己’了。

當然了,張越明白,丙吉有他的操守。

但操守和原則這玩意,是最怕考驗的。

多少忠貞高潔的士大夫,一被考驗,馬上就水太涼、頭皮癢,紛紛縮卵。

所以,歷史上丙吉能成為名臣,名垂青史不是沒有道理的。

“丙公……”張越拿著丙吉抄錄好的口供,拱手謝道:“今日之事,來日再謝……吾尚要入宮,面見陛下,稟報今日之事……”

“君候且去!”丙吉點點頭。

張越于是便拱手再拜,然后帶著部下,走出這廷尉監牢,接著驅車直奔建章宮。

到了建章宮宮門,他走下馬車,對左右吩咐:“爾等自去!”

便帶著口供,直入宮門。

等到進了建章宮,立刻就有著執勤的軍官上前來,對張越道:“將軍,請隨末將來!”

張越點點頭,跟著這軍官,沿著建章宮宮墻下的臺階,拾級而上,登上這巍峨的宮墻,然后來到了一處建立在城頭上的閣樓里。

幾盞油燈,點亮了閣樓。

“鷹揚……”趙充國的身影,出現在了張越視線中,而在趙充國身后,張安世坐在那閣樓一角,已經溫好了酒,看上去似乎已經在此等候許久了。

“尚書令!”張越走上前去,將手里拿著的孟氏口供,交到張安世手中,道:“此孟氏口供!”

張安世接過那一疊厚厚的口供副本,沒有看,只是將之放到一邊,然后給自己湛滿一樽酒,接著將其灑到酒案旁的閣樓地板上,輕聲道:“大人,此樽請饗之!”

然后,這位尚書令就夾起那疊口供,站了起來,對張越拱手拜道:“孟氏之事,多賴君候,來日張氏必有厚報于君候!”

“不敢!”張越道:“孟氏者,雖尚書令之仇家,卻也是吾之敵也,故而尚書令無須多謝!”

在這個事情上,張越的輕重是拿捏的很好的。

他可不敢因為這個時期就覺得張安世欠他的了。

不過各取所需而已。

張安世卻是再拜,然后夾起口供,走出這閣樓,消失在夜色里。

作為尚書令,張安世在這宮廷之中經營日久,有的是辦法讓這些口供出現在天子案前,而且,馬上讓天子看到。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在于,張安世有辦法,能讓今夜的長安貴戚們都知道這個事情,都清楚那些口供已經到了天子案前,并且御覽過了。

這才是重點!

這叫投石問路,也叫打草驚蛇。

不過,這都不是現在的關鍵。

現在的關鍵在于——誰才是張越身邊的二五仔?!

不揪出這個二五仔,他張子重就算這次贏了,以后睡覺都不會安穩!

他走到閣樓中,張安世方才所坐的地方,張安世溫好的酒,依然在咕咕咕的冒泡,烤爐里烤著的肉,也還在滋滋的響著。

張越夾起一塊肉,嘗了一口,味道很不錯,于是對趙充國招手道:“趙侍中何不來一起飲酒吃肉,閑聊閑聊?”

趙充國笑了一聲,搖頭道:“末將尚有圣命在身,不敢懈怠……還是來日再與君候共飲……”

張越也不管他,只是笑了一聲,嘆道:“侍中卻是無這口福嘍!尚書令親自烤的肉,溫的酒,可沒幾個人能吃到!”

趙充國聽著,難免笑出聲來,但終究還是沒有起身,他依然站在這閣樓門口,隱藏在黑暗中,眼睛死死的盯著這建章宮宮闕內外。

這是他的職責!

也是天子交給他的任務——盯死建章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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