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殺機(上)

巴巴羅薩落到甲板上，護住海雷丁后，一揚腦袋，胡子便自瘋長，形成一團團如怪蟒一般的毛發，攻向瓦隆，同時還有閑暇問道：“沒事吧？”

“有一個好像坐著救生艇跑了。”海雷丁說著，胖臉上的肥肉又因為傷口的疼痛傳來而抖了抖，便又猙獰的道：“等抓住那個小光頭，我要讓他好看！”

“紅胡子”巴巴羅薩隨意的看了看這惡劣的天氣，不太在意的道：“這種天氣，他能活下來算是命大。”

另一邊，瓦隆則奮力撥檔毛發所形成的怪蟒，如果說紅胡子的能力已經讓他驚詫莫名了，那么當他發現自己的打刀砍到上面，卻傳來一陣陣金鐵交擊的聲音，只能砍斷一兩個毛發后，這種驚詫就又加深了。

瓦隆知道，除非自己踏入耕四郎所說的能劈金斷鐵的境界，否則根本無法奈何這些毛發，只是他的劍術在威廉一伙人中是最差的，連威廉都沒能到達劍術“斬鐵”的境界，何況是他，因而對巴巴羅薩這堅硬如鐵的毛發毫無辦法。

他堅持了一會兒，一個不留神，便被巴巴羅薩的毛發卷住手腳，而后逐漸將他包裹起來，只露出一個光頭。

巴巴羅薩控制著毛發將瓦隆拉到跟前。

瓦隆面上露出一絲痛苦，巴巴羅薩的毛發堅硬如金屬，發絲就如同一條條鋼絲一樣，在逐漸勒緊的時候，給瓦隆造成了極大的痛苦。

一旁的海雷丁捂著流血的肩膀，看著瓦隆露出的痛苦之色，滿是疤痕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享受的神情：“怕了嗎？”

瓦隆面龐抽動了一下，隨即吐了一口混著血絲的唾沫在海雷丁的臉上，這個往常憨厚老實的年輕人，即使到現在依舊毫無懼色，只是咬牙切齒的道：“有人會給我報仇的！”

海雷丁一愣，緩緩擦掉臉上的唾液，面色在這一過程中，逐漸變得猙獰起來，并發出嘿嘿的怪笑聲：“兄弟情深啊，我欣賞你！”

……

愛德蒙耳中嗡嗡作響，先是被炸，又被狼牙棒擊中，最后又被從船上隨著救生艇一起墜下的他，此時五臟感覺都移了位，就算坐著小船，卷起的風浪依舊導致他被海水嗆了好幾口，小小的救生艇在這狂風怒雨里，隨時都可能傾覆。

一些鯊魚徘徊在兩船周圍，這些聰明的生物在等待著跌落水中的尸體。

救生艇已經被海浪與狂風卷的離貨船有一定距離，周圍沒有鯊魚，便也暫時顧不得它們，愛德蒙只仰頭，焦急的盯著貨船甲板，哪怕雨水浸到眼睛里依舊一眨不眨。

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第一次在心底懇求滿天神佛，只是這種臨時抱佛腳的行為，似乎不太管用，他眼睜睜的看著一個矮小的身影被人從貨船船頭扔向鯊魚群。

一道閃電撕裂天際，照亮海域，也照清了空中的身影，矮小身影的四肢部位空落落的，還不停涌著血，光溜溜的腦袋在雷光映射下十分醒目。

愛德蒙神情扭曲，眼淚混著雨水從臉龐不停滑落，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頓了，整個世界在他眼里好像都失去了色彩，耳中各種雜亂的聲音對話不停響起。

瓦隆鮮血淋漓的身影“噗通”一聲落入鯊魚群中，頓時將那一片海水染紅。

愛德蒙掙扎著爬到船邊，也不理自己傷勢，一頭扎進水里，奮力向鯊魚群方向游去，但受了傷的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鯊魚們一番爭奪后決出的勝利者，咬著瓦隆的尸體像海底游去。

愛德蒙睚眥欲裂，怒吼一聲，但只在海水中無力的吐出兩個氣泡。

……

愛德蒙以前一直不理解，為什么劍術高超，頭腦聰明的威廉，會毫無隔閡的和船上與碼頭那些普普通通，在他眼里什么長處幾乎都沒有的水手、工人甚至漁夫打成一片。

當威廉蹲在這些只知道賣力氣，自身毫無才能的普通人中間交談的時候，從不會有半點不耐。

直到現在落難，愛德蒙才明白威廉做這些的意義。

因為阿爾卡蒂奧伯爵、羅伊上校、紅胡子巴巴羅薩等人的勾結，納維亞王國境內，對威廉等人貿易網絡的打擊是全方位的，已經不只限于海賊這樣的地下勢力，還包括官面上的力量——第十六分部的海軍以及王國軍警。

海軍和王國軍警們沒有威廉等人的照片，但這不妨礙他們在查封那些明面上的供應點后，通傳抓捕審問境內的可疑人士。

毫無疑問，愛德蒙如今的模樣就相當于寫滿了“可疑”兩個字，他的面色蒼白若紙，傷口被海水浸泡的有些浮腫泛白，右耳際帶著一些燒傷留下的傷口，衣服破破爛爛。

當還不清楚狀況的愛德蒙，因為船只傾覆而掙扎著游到一個村子的岸邊時，一個一看就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的少年，最先發現了虛弱的他，但少年卻根本沒想過要找官員或者海軍，反而一個人悄悄的將他背回家藏了起來。

這名叫奧利弗的少年這么做的理由很簡單，他在碼頭做過工，見過威廉，偶爾也見過愛德蒙，知道此時這個落魄凄慘的人是威廉的朋友。

威廉在與這些底層人士打成一片的時候，也是在宣傳自己的形象，加深自己在這些人心中的威望，這種行為到關鍵時刻就會有所回報，盡管這些底層平民看上去沒什么才能，卻足以充當威廉的耳目。

奧利弗選擇冒險救愛德蒙，未必談得上有多高尚，只是單純的覺得，相比于將愛德蒙交給平日里高高在上海軍和官員老爺們，他相信將愛德蒙交給平日在人前從來都一副豪爽大方，仗義疏財模樣的威廉，對方絕對不會虧待自己。

毫無疑問，如果往日威廉沒有堅持那看似無用的舉動，在魚龍混雜的碼頭區潛移默化施加影響，沒在碼頭區討生活平民百姓心里有一定威望，愛德蒙死定了。

奧利弗膽子頗大，在悄悄藏匿了愛德蒙幾天，為愛德蒙講了他被追拿的事情以后，竟同意愛德蒙的請求，將后者藏在自家漁船的暗倉里，避過海軍和王國軍隊的耳目，將其送到紅葉村。

在暴雨中的愛德蒙無數次差點失去意識，只有一個堅定的念頭支撐他堅持求生。

當愛德蒙身體蜷縮在狹窄逼仄，又不見絲毫光亮的暗倉內，耳邊聽著海水拍擊，與檢查的士兵在甲板走動的聲音時，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懼，這種恐懼的出現不是因為死亡，而是因為擔心無法幫慘死的瓦隆報仇。

士兵走動的聲音逐漸消失，眼前卻又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瓦隆最后那憨憨的笑臉，黑暗中的愛德蒙睜大著遍布血絲的雙眼，喃喃自語：“我會給你報仇的，瓦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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