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0節 晚安
四月一日沒想到，安格爾會突然將話題中心轉到他身上，一時有些怔愣。
但很快，他又回過神來。
此前安格爾說過，想要在現實中得到姐姐的情報，麗姿的幫忙不可或缺。此時，安格爾就是在為自己鋪路。
四月一日感激地看了眼安格爾，然后輕聲道：
“姐姐…”
“是的，我姐姐在五年前失蹤了…”
麗姿表情有些奇怪，她看向四月一日：“在你挑戰八卦精的時候，我調查過你的資料，沒有發現你有姐姐。”
“你的戶籍上，只有你自己。”
麗姿說到這，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記得你是通過斯內烏法案，成為正式公民的。你說的姐姐，指的是你還沒有成功公民前，在地下街區時的姐姐？”
四月一日搖搖頭：“不是的，我的姐姐比我還要更早成為正式公民！”
頓了頓，在安格爾的眼神鼓勵下，四月一日將自己姐姐的情報說了出來。
“…原來是孤兒院的姐弟。”
“難怪你的名字這么獨特，原來是在四月一日這天被孤兒院收養，才取了這名字。”麗姿：“你姐姐取名倒是有點意思。”
聽完四月一日的講述后，麗姿摸著下巴，仔細回憶著過往。
片刻后，她搖搖頭：“很抱歉，在我的記憶里，沒有聽過茜妲婭的名字。”
四月一日眼里閃過遺憾。
不過，他很快又振作了起來，現實麗姿不知道姐姐沒關系，反正箱庭麗姿已經找到了姐姐的情報。
甚至把情報都送了過來。
——四月一日思及此，余光瞟了一眼墻角的鐵盒子。
所以，只要現實麗姿復刻箱庭麗姿的做法，應該是能夠在現實里找到姐姐情報的。
四月一日這么想著的時候，安格爾的聲音適時開口。
“你的確沒聽過茜妲婭的名字，但是，她其實和你…或者說，和你背后的公司，還有點關系。”
麗姿：“你是指緹娜娛樂？”
安格爾點點頭：“是的。”
“其實在你覺醒之前，我已經和麗姿——未覺醒前的你，聯系過了。”
“通過一些時尚魔法的手段，她找到了茜妲婭的線索。”
麗姿皺眉：“找到線索不就挺好的么？那你們還需要我幫什么忙？”
安格爾沒有接話，而是將墻角的鐵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這個盒子，你之前應該聽露水小姐說過吧？”
麗姿點頭：“說是‘我’帶過來的。”
安格爾：“沒錯，這的確是未覺醒前的你，帶過來的。這里面裝著茜妲婭的線索…”
安格爾說到這，目光看向四月一日。
“你來打開。”
四月一日突然被點名，雖然有點疑惑，但還是站起身將手放在了盒蓋上。
盒蓋并沒有鎖住，但上面卡了一張紙片。
從紙片的樣式來看，似乎是緹娜娛樂的制式名片。
四月一日取下名片，翻到正面一看，發現是麗姿的名片。
上面還有一排藍黑色的鋼筆字：“打開盒子前，請說「打擾了」。關閉盒子時，記得說「晚安」。”
麗姿也注意到了，顯然這張“自己”的名片，應該是未覺醒的麗姿放上去。
上面的字體，也是自己寫的。
看著自己寫的字，她心中莫名感覺有些奇怪。
明明是自己寫的，但她卻毫無記憶，這種感覺…有點怪異，也有點違和。
但不知為什么，當她想要深思下去時，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矯正了思緒。或者說，將心中那種違和感抹去，讓一切看上去都很合理。
事實上，這件事也的確合理。
只是“兩個我”有些怪異，其中有一個“我”還覺醒了。
但在仙境權能的影響下，麗姿并沒有去深究這種怪異感，而是直接將無端思緒給略了過去。
“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何會寫這排字，但應該是有意義的。”麗姿：“你不妨按照上面寫的去做。”
四月一日也不疑有他，點點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堅定的看向鐵盒子。
之前他沒有打開盒子，是因為莫名的情怯，但現在…為了了解姐姐的情況，為了在現實里得到麗姿女士的幫助，他必須要打開。
“抱歉，打擾了。”
四月一日雙手合十，對著鐵盒子輕輕拜了一下，然后揭開了盒蓋。
盒蓋被打開的那一霎——
四月一日呆愣住了。
不僅僅四月一日呆住，旁邊的麗姿也懵了。
因為這個一米見寬的盒子里，裝了一具慘白的骸骨。其中頭骨正對著盒子外，四月一日打開的那一瞬，就看到了頭骨那幽黑的眼眶。
但不知道為何，四月一日并沒有被嚇到，他只是感覺到了巨大的悲哀，像是深海下的陰影，游動著、牽引著，化為漆黑的苦水鉆入了他枯干的心田。
并且苦水上涌，化為了淚水。
四月一日還在死死的盯著這具骸骨，他的表情甚至都沒有變化，眼睛更是沒有眨過。但淚水，就像是止不住的水流，沿著面頰上的毫毛溝壑，不斷的蜿蜒滴垂。
雖然盒子里只是一具完全白骨化的骸骨。
但從骸骨脖子上戴著的項鏈，四月一日認出了她。
認出了自己…唯一的姐姐。
她就像小時候在孤兒院里和自己捉迷藏，躲在箱子里。
他好不容易找到這個箱子，打開了箱門，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個小小的、蜷縮的、昂著頭看向箱門外的樣子。
只是小時候，姐姐會發出笑聲：“哇，被你找到了！”
而現在，姐姐只是無聲的蜷縮在鐵盒子里，用那黑漆漆的眼瞳，望向自己。
一如自己望向她一樣。
四月一日沒有出聲，甚至眼淚流下都沒有發出聲，但籠罩在他身上的悲意，比擲地有聲的哭喊更加的有沖擊力。
哪怕是麗姿，之前對四月一日還抱持著警惕，但此時此刻，她的內心也被縈繞在包間里的悲哀所感染，無聲的嘆息。
“我們去外面。”安格爾無聲的張口，但輕柔細密的低語，卻是傳入了麗姿的耳中：“給他一點時間。”
安格爾走出了房門。
麗姿見狀，也默默了跟了上去。
隨著包間大門的合上，又過了一分鐘，里面才傳來了低聲且隱忍的啜泣。
安格爾和麗姿就站在門口，沒有聊天，也沒有露出任何情緒。
只是靜靜地聽著包間內傳來的低聲啜泣。
過了整整五分鐘，麗姿才說了第一句話：“你早就知道了？”
安格爾點點頭。
麗姿：“你真殘忍。”
安格爾偏過頭：“他姐姐的尸骨可是你裝進去的，也是你帶過來的，怎么能說是我殘忍？”
麗姿：“…”
“雖然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但肯定是你吩咐的。”
安格爾挑挑眉，沒有回應。
對話也暫時到此為止。
房間里的啜泣又持續了一段時間，慢慢的平復，隱隱聽到里面傳來一聲“晚安”。過了一會兒，門被打開，露出四月一日的身形。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四月一日：“我，我已經沒事了。”
話是這么說，但四月一日眼眶的紅意，還有鼻音中的黏糊感，足以說明他并沒有真正的釋懷。
只是，靠著理智強行壓住了上行的情緒。
而那些被壓抑的情緒，會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化作連綿且潮濕的陰雨，一直籠罩在他的心田。
安格爾沒有安慰，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錯身走入房間內。
麗姿想說些什么，但她和四月一日認識的時間并不長，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只能低聲的道：“振作起來，你姐姐肯定也不希望你難過。”
重新回到房間內，重新入座。
依舊是安格爾坐在一邊，麗姿和四月一日并排坐著，桌子上的鐵盒子則已經重新合上。
安格爾率先打破了沉默。
“這具尸骨的主人，你們應該已經猜到了，正是四月一日的姐姐茜妲婭。”
停頓了兩秒后，四月一日開口問道：“我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嗎？”
他剛才看到了頭骨上有明顯的破損痕跡，雖然他不懂骨頭的破損，但這一看就不是正常的損耗，應該是生前就遭到了大力重擊。
安格爾：“是的，害死她的人叫做…勒尼.威爾森。”
勒尼.威爾森？四月一日沒聽說過，但他深深的記住了這個名字，眼底閃過恨意。
“威爾森？”麗姿突然出聲：“你確定是勒尼.威爾森？”
四月一日猛地轉頭看向麗姿，難道麗姿知道害死姐姐的人？
安格爾：“我確定，就是你想的那個人，因為，這件事是‘你’去調查的，這個名字也是‘你’告訴我的。”
麗姿知道，安格爾說的“你”，指的是前身。
四月一日：“麗姿女士，你認識這個殺人兇手？”
麗姿沉默著點點頭，然后看向安格爾：“威爾森為什么會殺死茜妲婭？”
“你可以自己看。”安格爾話畢，輕輕打了個響指，一摞由幻術生成的報告，就這么落在了麗姿面前。
麗姿低頭看去，報告的首頁標題，便讓她心臟咯噔一跳。
《緹娜大廈大型藏尸案》
——第一卷，清潔房女尸。
緹娜大廈的藏尸案？而且還是大型案件？麗姿眼底閃過不可置信，能以“大型”為標題，意味著不止一具尸體。
“這是…”麗姿接過卷宗的手，都是顫抖的。
安格爾：“這個報告是‘你’做的。”
麗姿：“也就是說，不止這一卷？”
安格爾頷首：“當然，具體情況你不妨自己去看看，畢竟報告是‘你’列的，原件也在你那。你之后來箱庭可以自己去找找。”
麗姿雖然很想立刻詢問“大型藏尸案”到底有多“大”，但她還是忍住了。既然“前身”已經調查了，且已經有了一定的進度，她到時候去找找報告就知道了。
現在，先回歸正題。
麗姿翻開報告頁，開始看起第一卷的清潔房女尸案。
當看到在緹娜大廈的清潔房地板下，藏著一個女尸骸骨時，她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那個清潔房，她是去過的。
誰能想到，清潔房的地板下居然有尸骨！
麗姿繼續往下看，越看她的表情越難看。
她也沒想到，四月一日的姐姐居然在緹娜娛樂工作，而且還是一名清潔工！
因為被清潔部長威爾森盯上，在強暴的過程中，被威爾森失手殺害，最后被他藏到了地板下。
很快，她就看到了最新進度：「勒尼.威爾森已經被移交治安總署調查，但最終是否會受罰，目前無從得知…」
雖然這個報告寫的“受罰未知”，但麗姿太清楚了，大概率威爾森最后根本不會受罰。
他是一名新星級魔法師，還是清潔部的部長，而茜妲婭只是一名普通的清潔工。
兩者身份差距極大。
茜妲婭還沒有背景，在這種情況下，威爾森絕對不會受到過重的懲罰，最多交點罰金就會出來…
麗姿壓下報告，心中情緒翻騰，久久不能言語。
這還只是大型藏尸案的第一案，就已經這么惡劣。她無法想象，接下來的案件會是怎樣？
另一邊，四月一日也看完了報告。
他的情緒瞬間被點燃，目光死死盯著報告上的“威爾森”這個名字。
拳頭捏的很緊很緊，脖子上的青筋也在浮現…顯然，他已經氣到了極點。
只需要一個點火，四月一日估計就會不管不顧的沖出去。
安格爾：“我知道你現在很憤怒，甚至想要沖出去殺死威爾森。”
四月一日抬頭看向安格爾。
安格爾：“但不要忘了，這里是箱庭。”
“你在這里做任何事，都對現實中的威爾森沒有任何影響。”
四月一日：“那我該怎么做？”
安格爾沒有回答。
四月一日轉頭看向麗姿：“如果讓現實按照箱庭的走法，把威爾森送入治安總署，他會得到重刑嗎？”
麗姿很想欺騙四月一日，但看著四月一日那布滿血絲的眼，最終還是搖搖頭：“…不會。”
四月一日：“那我該怎么做？”
麗姿不知道該說什么，連安格爾都沒回答，她該怎么回答？
突然，麗姿腦海里閃過一道靈光，她想到了什么。
“不要忘了，這里是箱庭。”
這句話安格爾之前說過，但麗姿重新說了一遍。
四月一日看著麗姿。
“你在這里得到了八卦精的情報，然后在現實中成為了魔法師。”
“而八卦精的情報，只是箱庭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點饋贈。”
“這里是箱庭，擁有無限的可能性。”
“它能讓你變強。”
“當你強到擁有話語權的時候，威爾森是生是死，不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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