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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四八章 媚娘回京

  房玄齡對兒子的崇高志向表示欣慰,志雖艱難,然繩鋸木斷、水滴石穿,終有精誠所至的一日,遠勝于渾渾噩噩、終日紈绔。

  房俊道:“當然,世間萬物既彼此制衡又相互依存,寶劍有雙鋒、凡事有利弊,不能非此即彼。一個強大的政權、興盛的帝國,必然有源遠流長之文明為底蘊,有億萬民眾之擁戴為基石,方能睥睨天下、橫掃六合。反之,百姓想要安居樂業,想要幼有所養、老有所依,耕者有其田、病者有其醫,更離不開一個強盛、繁榮且穩定的國家。”

  國不強,民富無所依。

  民不富,國強無所載。

  國家強盛、保障和促進百姓幸福、百姓投身建設、推動國家更加強盛…這是最完美的良性循環。

  房玄齡問道:“所以你支持陛下打壓氏族、削弱門閥,進而改革科舉?”

  “國家之強盛、繁榮,來自于公正與穩定,而公正與穩定的根本又來自于上升渠道的暢通,一句‘能者上、庸者下’便是社會最理想的狀態。但世家門閥之存在,舉薦制之施行卻阻斷了這條通道,底層無法通過努力實現階級躍升,長此以往自是怨聲載道,認為國家盛衰與之無關,又豈肯擁戴國家、投身建設?”

  房俊娓娓道來:“科舉考試則改變了這種現狀,使得最底層的百姓知道有這樣一條通道可以出人頭地、可以發家致富、甚至躍升階級,所有的怨氣釋放出來轉化為強勁的動力,自然社會和諧、國力強勁。”

  房玄齡接了一句:“即便其實九成九的人并不會因為科舉考試之存在而真正實現階級躍升。”

  即便如今的科舉考試改革之后看上去已經很是公平,似乎人人都可由此一舉奪魁、加官進爵,但實際上難如登天。

  家世、天賦、心性,尤為重要。

  真正逆天改命者絕無僅有…

  房俊神情堅定:“路在那里走不通與根本沒有路是截然不同的。”

  房玄齡想了想,嘆息著頷首認同。

  百姓是淳樸的,給他們灌輸什么樣的理念他們就會形成什么樣的價值觀,皇帝賢明還是昏聵、國家興盛還是衰弱、官員清廉還是貪腐…他們根本不知道。

  所以即便科舉考試最低也要寒門士子才有可能取中,尋常百姓人家根本全無指望,即便蹦出那么一兩個鳳毛麟角的異類,進入官場之后沒有家世靠山也只能泯然眾人,但百姓依然自認得到認同——朝廷是好的,給咱們一條出路,走不通那是我自己的問題。

  “愚民政策”固然可恥,可由古至今、概莫如是,不得不如此。

  當真政策透明、一視同仁,唯有等到民智開啟…路漫漫而修遠兮。

  臘月十六,大寒。

  停歇幾日的大雪再度飄飄灑灑,官道上風雪彌漫、路途難行,一支車隊正在風雪之中艱難跋涉,逶迤駛過灞橋便見到前方佇立于干枯柳樹之下的一隊騎兵驅動來到近前。

  武媚娘穿著厚厚的棉衣、披著一件狐裘,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黃銅暖手爐,聽到車外馬蹄聲響,有隨行仆從在車外說了一句:“娘子,二郎來了!”

  武媚娘趕緊挑起車簾、拉開車窗,便見到錦帽貂裘、英氣勃勃的郎君策騎來到窗外,夫妻目光觸及,相視一笑。

  車外落雪紛紛,武媚娘嗔怪道:“這大雪滔天、天寒地凍,何必出城相迎?萬一受了風寒可不得了。”

  房俊咧開一嘴白牙,笑容溫煦、目光寵溺:“娘子在外為家中事務操勞,為夫心中甚為想念,在家中如坐針氈、一刻都等不得,倒也說不上出城相迎,只想著盡早見到娘子,以慰相思之苦。”

  武媚娘巧笑倩兮、瓊鼻微皺:“油嘴滑舌!”

  雖然明知郎君此言過分夸大,但女兒家在此等甜言蜜語之前哪里還有抵抗力?

  身心都浸入溫暖甜蜜之中。

  見雪勢愈大,媚娘忙道:“郎君且上車暖一暖。”

  房俊搖搖頭,笑道:“此等風雪算個甚?等閑事爾!倒是身上浸滿寒氣,唯恐使得娘子著涼,便在車外陪同娘子回家。”

  言罷一揮手,車隊粼粼前行,向著春明門駛去。

  武媚娘便靠在車窗前與郎君敘說著離別相思之苦,臉上明媚笑容愈發燦爛。

  只是到底非是相思苦短、兒女情長的弱女子,沒說幾句,便轉到在洛陽與一眾世家門閥打交道以及執掌商號的各種困難以及感悟,神情雀躍振奮…

  房俊啞然失笑,在這樣一個男尊女卑的年代,如這等事業心極強且謀略、才智、手段皆上上之選的女子,確是異數。

  既然如此性情,那就隨她去吧。

  只要不是禍國殃民,區區一個“東大唐商號”由著她折騰便是,反正倒霉的只能是那些商賈與蠻夷…

  自春明門入城之時,守城校尉見到房俊,趕緊在路旁單膝跪地、施行軍禮,房俊笑呵呵的丟過去一枚銀錁子,策馬徐行而去。

  “恭送太尉!”

  校尉帶著一隊兵卒直至房俊車隊走遠這才站起身,將銀錁子收入懷中,環視左右笑道:“太尉有賞,今晚下值之后都別走,大醉一番才行!”

  “太尉出手當真闊綽。”

  “咱這大唐比太尉錢多的也沒幾個了吧?富可敵國啊!”

  “這話不對,有錢人多得很,可尋常也就賞幾個銅錢,誰給你銀子了?”

  “這倒也是…”

  有兵卒望著漸行漸遠隱沒在風雪之中的車隊,問道:“這應該是武娘子自洛陽返回吧?”

  校尉點點頭:“肯定是。”

  “這武娘子到底是何等花容月貌,能讓太尉這般寵愛?不僅將偌大的商號任其執掌,甚至風雪交加之日出城親迎…數遍長安城也沒見過這樣的。”

  “呵呵,這位娘子可了不得,都聽說了吧?武家那些子弟以往在長安好吃懶做、紈绔成性,家底都快敗壞干凈了,簡直趴在武娘子身上吸血吃肉,后來被武娘子走通關系送去安南,結果一家子自此杳無音信,心狠著咧…哎呦!”

  “混賬東西!”

  校尉勃然大怒,一腳將其踹翻在雪地里,罵道:“你是瘋了不成,這等道聽途說的話語也敢胡說八道?你自己想死便去護城河鑿個窟窿跳進去,別他娘的害我們!”

  其余兵卒也嚇得面色發白,紛紛埋怨。

  “此等話語那是能說的?一旦傳入太尉耳中,你我不僅死無全尸,甚至全家遭殃!”

  “哪里用得著太尉出手?武娘子便足以將咱們全都碾死!”

  城門之處整日里出出進進熙熙攘攘,最是各種消息匯通之地,作為守城兵卒聽到耳中的消息不計其數,但不管哪種消息都只能聽進耳朵、爛在肚子,否則沒好下場。

  車隊駛入崇仁坊時,天色已經逐漸昏暗下來,房家仆從都站在門外街巷之上,見到車隊來到近前,紛紛在街巷兩側躬身侍立、恭迎武媚娘歸家…

  武媚娘從馬車上走下來,緊了緊身上的大氅,笑眼看著幾乎站滿了整條街巷的仆人,心中微微得意,這長安城上上下下哪一家權貴的妾侍能有此等待遇?

  心情好,便小手一揮很是豪邁:“賞!”

  “喏!”

  身后跟著的侍女便趕緊走到后邊一輛馬車旁卸下一個箱子,打開來取出一串一串銅錢,從頭至尾打賞過去。

  “謝武娘子賞!”

  仆人們笑逐顏開,紛紛道謝。

  外邊都說二郎是個“敗家子”,花錢大手大腳不受約束,但房家仆人卻知道武娘子才是家中最大方的那個,動輒賞賜下人且出手豪爽大方,管著家中錢庫呢…

  …由側門而入,來到正堂之時,便見到高陽公主正在蕭淑兒、金勝曼、俏兒以及諸多侍女簇擁之下站在門口。

  即便心高氣傲自詡不讓須眉的武媚娘,此刻也忍不住心中一暖、眼中一熱,趕緊快步上前來到高陽公主面前斂裾施禮。

  再是如何受寵,也不過區區一個妾侍,玩物一樣的東西,何曾有過當家大婦親自出迎的道理?

  高陽公主笑瞇瞇的身手將武媚娘拉起來,上下打量一眼,頷首道:“非但沒瘦,這皮膚反而愈發白皙嫩滑了,洛陽的水土居然這般養人?”

  武媚娘笑著道:“洛陽中原腹心、通衢之地,自是繁華勝景、人間盛世,不過我卻時時刻刻想念家中,惟愿隨在殿下身后侍奉于舅姑膝前。”

  “哎呦,這小嘴兒像抹了蜜一樣!”

  高陽公主撇撇嘴:“既然如此,那此番回來就別再去洛陽了,留在家中照顧兒女、侍奉舅姑吧。”

  武媚娘笑眼彎彎:“我倒是愿意,就怕郎君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接管商號。”

  房俊在一旁笑而不語。

  “嘁!”高陽公主哼了一聲,不滿道:“你這些油嘴滑舌的用來對付咱們郎君吧,別在我面前顯擺!”

  便拉著武媚娘的手轉身走進正堂。

  房俊也跟著走進去:“先歇一歇,我帶你去向父親母親請安。”

哎呦文學網    天唐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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