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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二章 皆為內海

  梁建方蹙眉:“由長安至華亭鎮,再由華亭鎮出海至峴港…水陸兼程足足數千里,但凡有一時半刻之延誤怕就要趕不上,到時候長途跋涉卻趕個晚集,吾等豈不是淪為笑柄?”

  他這么一說,諸人也都擔憂起來。

  這一路行去,山路、雪路、水路、海路…數千里跋涉充滿太多意外,尤其冬季海上季風肆虐、風向難測,房俊若是動什么手腳延誤行程之后百般抵賴,大家只能吃個啞巴虧。

  程咬金聞言不滿,瞪著眼睛道:“你能想到的事,英公想不到?英公既然安排吾等派遣子弟前去,必然已經得到房二之許諾,咸吃蘿卜淡操心!”

  梁建方冷笑:“你盧國公倒是不在意這些,你家子弟皆與房二交好,即便沒有英公出面也能求來一個前往峴港的名額,再不濟家中還有一位清河公主,只需送去房二那里…哎呦!”

  卻是程咬金不待他說完,劈手將茶杯丟在他腦袋上,而后戟指大罵:“滿嘴噴糞的混賬東西,老子今日便拔了你的舌頭,免得日后累得你親娘跟著遭罪!”

  而后一躍而起,便要沖過去。

  幸好左右反應很快,紛紛起身將其攔腰抱住,大聲勸阻:“知節息怒!英公當面,豈可這般失禮?”

  “砰!”

  李勣面色鐵青,一掌拍在桌子上,怒聲道:“要打出去打,別在我家里放渾!來人,給他們各自一柄鋼刀送去大門外,倘若今日若不死一個,便都是小娘養的!”

  程咬金兩臂較勁將勸架之人掙脫,手指著梁建方鼻子點了點,咬著牙道:“你我交情一筆勾銷,往后街上見了我就繞開走,否則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言罷,沖著李勣一抱拳:“今日魯莽,改日給英公賠罪,告辭!”

  不顧旁人勸阻挽留,轉身大步流星攜怒而去。

  正堂內鴉雀無聲,一片狼藉。

  李勣心累,坐回椅子上揮了揮手:“此事就此決定,去或不去悉聽尊便,都散了吧。”

  “喏。”

  其余諸人不敢再說,包括阿史那社爾在內紛紛起身告辭,須臾便走個干干凈凈。

  聞訊趕來的李震看著狼藉的廳堂、面色鐵青的父親,心底輕嘆,溫言勸慰道:“父親何必生氣?今非昔比,自陛下登基以來有意打壓父親,致使父親威望削減難以鎮住這些驕兵悍將,早已不是當初貞觀之時一呼百應、眾星捧月。其實這也沒什么不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咱家功勛蓋世榮寵至極,只需守住家業便可確保子孫數代無憂,反倒是摻和越深越容易做錯事、走錯路。”

  李勣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咱們能做錯事、走錯路的唯有那個孽障!只要將他看住了別惹禍,自然無憂。”

  李震尷尬,躬身賠罪:“是孩兒教子無方,累父親操心了。”

  他也無奈,怎地就生出李敬業這么個孽種?

  既不似祖父那般運籌帷幄、處事精明,亦不似自己這般沉穩謙遜、低調隱忍,反倒更像他叔叔李思文那般飛揚跋扈、心比天高,整日里惦記著要效仿房家“一門雙國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哪里比得上房俊?

  李勣嘆氣,悶聲不言。

  他自己非是爭權奪利的性子,頗有些安于當下、知足常樂,對于如今的權勢、地位深感滿意。

  但一想到因為自己的不思進取導致以往那些個老兄弟各個另懷心思、不甘蟄伏,甚至對自己頗具怨氣,又覺得自己哪怕為了這些老兄弟也應該爭一爭。

  就很是糾結…

  當天夜里,十余家貞觀勛臣府門大開,家中子弟頂盔摜甲策騎出門,由各處城門出城之后直奔各家農莊匯集家兵,備齊甲具、軍械、糧秣之后,車馬轔轔駛過灞橋,過潼關走崤函道,直插中原、奔赴東海…

  自是引起闔城轟動,引來議論紛紜,都猜測朝廷必然是在某一處發動戰爭。

  翌日清晨,劉洎到衙門點個卯便來到御書房覲見。

  “陛下,雖然當下由軍機處總掌軍事,舉凡軍隊調動皆可處置,可無論政事堂也好、軍機處也罷,總歸要在陛下領導之下。如此既無調令、亦無軍務卻悍然奔赴戰場,簡直豈有此理!此等風氣倘若不能予以遏制,后患無窮啊!”

  劉洎鼓動唇舌、痛陳利害,希望陛下能夠頒發圣旨將這些勛貴子弟追回來。

  李承乾剛剛用過早膳,來到御書房正在喝茶尚未開始處置政務,聞言搖搖頭:“這些勛貴子弟雖有軍職在身,但此番出城之名義既非軍務、亦非公干,我總不能將其禁足于長安吧?況且太尉那邊有言在先,這些人即便抵達峴港也不會編入水師,不過是敲敲邊鼓、混混資歷而已,中書令也不必苛責。”

  他當然明白劉洎之所以一大早跑來告狀的用意,諸如“擅自出城”“無令奉行”之類都不過是挑毛病而已,真正是擔心房俊與李勣再度“合流”,軍方將變成鐵板一塊,文官集團再無力抗爭。

  隋唐以來,“文武制衡”幾乎成為朝堂主流,如今軍方強大無匹,想打仗就打仗、想打誰就打誰,自是襯托得文官們處處受制、毫無用處…

  劉洎知道“中南之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水師陳兵海疆隨時準備發動雷霆一擊,卻仍心有不甘。

  “固然太尉之戰略看上去很有必要,但事先應當向陛下諫言、與陛下商討之后獲取陛下之同意,而不是自作主張排兵布陣之后再向陛下稟報…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

  李承乾啞然失笑,堂堂中書令連此等驚詫之言都說出口了,足以見得軍方帶給他多么大的壓力。

  放下茶杯,他笑著溫言道:“我知你之不易,卻也不必如此急切,仗總有打完的那一天,屆時不說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也必然約束軍隊、裁撤冗余,國家戰略全面轉入內政建設。軍方也很難,要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該打的仗都打完,自是需要付出極大的犧牲…”

  說到此處,笑容逐漸收斂,肅容道:“文武利益相悖,彼此之間有分歧是正常且允可的,但是前方將士浴血奮戰之際,任誰也不能拖后腿!戰死沙場也就罷了,朕自會厚加撫恤,可若是因為自己人拖了后腿導致無謂傷亡,朕絕不容情。”

  任何斗爭都應該發生在戰爭之前,戰爭一旦開動,整個帝國上下、內外都必要協同一致,所有人都要為戰爭之勝利而服務,他再是心慈面軟,再是經營自己“仁愛”之人設,也絕不容許。

  劉洎忙道:“陛下放心,臣受陛下簡拔忝為中書令,總攝百揆、協同治國,焉能不分輕重?況且現在‘中南之戰’與西域之戰頗為不同,西域那邊多草原、沙漠、戈壁,缺乏糧食供給,只能從國內征集調運,導致各地州府壓力極大,連常平倉都快搬空了…但中南半島則不同,本地糧食產量極大,可就地征繳,況且這兩年于呂宋島等處大規模開墾種植稻米,可就近支援,國內壓力并不大。”

  李承乾點點頭,拿起茶杯喝茶。

  劉洎遂起身告辭。

  他自然知道不可能憑借自己告一狀便能改變局勢,卻可對陛下予以提醒。

  不惟他見不得軍方團結一致、鐵板一塊,陛下又豈愿見到那等局面?

  房俊與李勣走的越近,陛下心中忌憚便越甚…

  待到劉洎離開,李承乾放下茶杯起身來到左側房間,讓內侍掌燈,自己則負手站在墻壁前,目光注視墻壁上懸掛著的一張巨幅輿圖。

  陸地之上鮮紅一片的區域東起大小金山、西至安西四鎮,北起北海、南抵南海,堂皇浩大、幅員遼闊。

  另外,高句麗、倭國、琉求、呂宋、婆羅洲、高陽公主島、昆侖半島等處皆染綠色,若是再加上中南半島,則這些半島、島嶼連成一串,將由北至南數萬里海域包圍起來,形成龐大無比的內海。

  華夏肇始以來,何曾有過如此闊大遼廣之疆域?

  陸地之上,周邊胡族皆被殲滅,唯獨剩下高原之上的吐蕃茍延殘喘,幾萬里邊境再無可威脅國土之蠻夷賊寇,國家局勢前所未有的安定,再加上由海外源源不斷輸送至本土的財富、資源…

  五十年、一百年后,大唐將會是何等繁榮昌盛?

  雖然不甘心于皇權旁落,但這一刻凝視如此遼闊之疆域,李承乾卻真正感受到房俊先后力主設置政事堂、軍機處之目的——無論秦皇漢武、文景太宗,任意一個英明神武雄才偉略之君主,也不可能依靠一己之力來治理如此龐大的國家。

  單只是將每天全國各地送抵長安亟待處置的政務翻閱一遍,便能將皇帝活活累死。

  權力分散出去乃是必然,與其依靠某個人的能力,遠不如依靠機構、衙門。

  人會犯錯,但擁有成熟機制的機構、衙門,卻可以將犯錯的概率縮減至最小。

  但皇帝難道從今而后就只能作為一個“簽字蓋章”的形式而存在嗎?

  王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陛下,韓王殿下奉詔覲見。”

  (本章完)

哎呦文學網    天唐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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