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性侵蝕

對于喬修亞的構思，易轍睜大眼睛，矮人神明點頭贊賞了一句。

在祂看來，喬修亞設計的這種特殊的世界結構，可以最大限度的加速超凡力量的轉換與堆積，甚至可以作為范例，用在各種半位面上，其中的智慧生命完全可以替換成普通的魔獸，無非就是效率降低一點，而這種設計最大用途，則是可以加速半位面到世界這一步的進階速度。

雖然說作為神明，祂并不需要這種技術，但只要是進步，無論是技術還是個人實力，易轍就會認同并支持。

至于喬修亞本體的去留，現在已經決定了，根據智慧與選擇之神的推算，創世大漩渦的初步成型，就算是以最快的速度，約莫也需要接近一年多的時間，而后續的加固與恢復時間則更久，也就是說，喬修亞可以安逸在創世大漩渦中汲取力量的時間還有一年左右的安全時間，之后便會因為要抵抗時空壓而得不償失。

但一年的時間已經很足夠，戰士每天在這里汲取到的鋼之微粒與權柄，勝過在虛空中游蕩一年。

而就在易轍又與喬修亞聊了兩句，準備離開之時，紫羅蘭色和白色的神光閃動，悅哀與生命之神不知為何，同時降臨戰士的世界內部。

“拉德克里夫……”

以精靈女士形態出現的悅哀，在降臨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認真的上下打量如今的喬修亞，祂眉頭微皺，似乎看出了點什么，但在欲言又止了片刻后，還是搖搖頭：“算了……我只是想說，假如你需要什么幫助，那么大可以放心告訴我們。”

話畢，祂便再次化作神光，匆匆離開。而隨同而來的生命之神同樣打量了喬修亞片刻，隨后便看向九大空島世界，祂在微微點頭后，便也同樣急速離開，也不知道降臨到此究竟是為了什么。

很快，隨著易轍也同樣離開，六神的神光在環繞銀色的世界一圈后，便飛離極黯深淵。和喬修亞不同，無法汲取鋼之力的祂們在創世大漩渦已經感覺到了不適，需要時時刻刻耗費神力才能保證不被排斥開來。

確定六神都徹底離開后，喬修亞保持原本的姿勢，人形樞紐停留在恒星的中心，久久不動。

此時的戰士，就像是被時間暫停一般，不僅僅是整個軀體都靜止不動，甚至連世界中心的銀色太陽都暫時停止了翻涌和發光，能量循環中斷，令整個世界立刻陷入了徹底的黑暗，控制九大空島位置輪轉交替的力量也消失，萬物漸漸陷入凝滯與寂靜。

“……唉。”

僵立在原地許久后，才能聽見，有一聲幽幽的嘆息聲，從黑暗中傳來。

而兩點赤色的紅光，也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黑暗的中心。

隨著紅光亮起，銀色的太陽也重新恢復光芒，循環中斷的世界也漸漸重啟，就像是之前突然停電的工廠那般，再一次開始運轉。

而終于恢復些許行動能力的喬修亞，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微微瞇起眼睛，似乎想要掩蓋住從瞳孔深處翻涌而起的赤色神光。

“祂們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半響過后，喬修亞才抬起有寫顫抖的手，按住額頭，戰士低聲自語道，聲音中似乎帶著些許自嘲：“用最生硬的語氣和交談方式，盡可能的縮短交流的時間……但盡管如此，還是太長了一些，差點就露餡了。”

如此說道，戰士人形的化身緩緩放下手，而就是如此簡單的動作，居然讓這個化身仿佛電視信號接觸不良一般，突然消失了一瞬——雖然隨后他又立刻再次出現，但能看得出來，在某些細微的部分，這重新凝聚成型的化身已經無法把控，結構上出現了很大的紕漏，就像是一個穿模了的3D模型。

“我……還是太傲慢了……”

仿佛想要清醒過來，喬修亞用力甩了甩腦袋，但是這樣的動作并無法令他更清醒，在迷蒙之中，他只能苦笑一聲：“死之邪神承載的怨念與絕望……我一人獨自承擔……負擔還是太重了。”

不久之前，與死之邪神的最終決戰中，喬修亞通過自身世界的符文，以電磁波制造出了如同光流一般的武器。

這種由純粹光組成的武器，并沒有任何物質方面的殺傷力，但是因為承載了特殊的鋼之力，所以可以以極快的速度抽取信息進行傳輸，換句話說，就是某種特殊的光纜那樣，與其說是武器，不如說是某種高等級的鏈接傳輸器。

這種光芒武器，無論是對付法特洛爾維那種掌握了世界權柄的超能者，還是對付黑霧那種失控的魔幻介觀智能體，都沒有任何用處，但是倘若將這種武器用在邪神身上，那么就能收獲奇效——它能瓦解邪神最堅固的混沌屏障，將用記憶和靈魂組合起來的邪神核心直接打碎，簡直可以說是對邪神專用神器。

而倘若是對付被凝聚在一起的邪神胚胎，死之邪神的初生體，這種武器更為恐怖，它單單是存在，就能抽離混沌中的無盡回憶，令凝結成型的混沌星體和團塊，化作不值一提的混沌塵埃，將一千和一萬，平等的化作一萬個一。

當然，如此特殊的對邪神武器，同樣有一個缺點。

那就是對使用者精神方面的打擊。

每當喬修亞用光之武器打碎一片混沌凝塊，一個毀滅了的世界的記憶就將通過‘喬修亞自身’這個中轉站，被錄入到世界中的方尖碑內。

每一次出手，每一次攻擊，都會給喬修亞的思維帶來極大的負擔，但由于戰士沒有靈魂，不用承擔靈魂的傷勢，他所有的相應傷害都是由世界內的集合計算矩陣共同承擔——僅僅是為了記錄上千個文明的信息，記憶矩陣就來回重生覆滅了上百次，相當于一般強者靈魂破碎了上百次。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甚至是自損兩千，這種戰斗方法，也就喬修亞可以使用，其他人無論是誰，只要使用一次，靈魂就會遭遇重創。

而最后光芒巨斧的爆發，斬開了整個極黯深淵，這就意味著無窮無盡的悲哀回憶同時涌入了戰士的腦海，要將他同化為新的邪神。

即便是喬修亞，也絕不可能抵擋這種思維上的洪流，所以他只能通過一種方法來加強自己精神，抵御這種無魂者也極難應對，足以改變現實物理結構的的靈魂攻擊。

那就是神性。

通過覺醒，強化自己本就已經掌控好的神性，喬修亞硬生生的扛過了最危險的那一撥精神峰潮，強行擊碎了死之邪神胚胎最后的反撲——但這并不意味著危險已經過去，恰恰相反，危險時刻才剛剛開始。

比起可以通過時間和幫手慢慢消磨的混沌力量，過于壯大的神性，才是令喬修亞的思維都開始出現錯誤的根本原因，而因為神性的特質，喬修亞甚至都找不到可以解決的辦法，只能通過笨辦法，用自己的精神力量去消磨，鎮壓對方——這件事就導致了喬修亞現在的糟糕狀態。

如今的戰士，其實就和那些他剛才復蘇過來，剛剛蘇醒的英魂一樣，整個人的思維都處于渾渾噩噩之中，只有在塑造世界，復活英魂的時候才稍微正常一點，六神的出現令他短暫的清醒了一瞬，意識到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這樣下去……無論是被死之邪神殘余的毀滅記憶吞沒，還是被神性壓到自我意志，我都不再會是我了……”

想到此處，喬修亞立刻回憶起之前悅哀與生命之神突然降臨，又突然離開的舉動——對方那明顯是看出什么的神態，似乎的確是發現了什么端倪，這并不奇怪，作為神明，祂們對這種事情一向很敏感。

想到此處，戰士不禁回憶起不久之前，悅哀曾說過的，圣賢自極黯深淵中回歸后，就不再是原本的圣賢這件事。

現在他的狀態和那時的圣賢之間……有相似的地方嗎？

“圣光……光之武器……圣賢……”

閉上眼睛，喬修亞的人形緩緩在銀色的恒星中潰散——他已經沒有余力去保留一個人形交流終端——此時，戰士的意志開始發散：“哈，圣賢總不可能和我一樣，這么傲慢的，以一個人的身份，承擔那時整個深淵與邪神們的絕望吧……”

或許。

大概。

喬修亞中止了這方面的思考。

所有的思維線程開始收束，集中，所有的計算力都用來鎮壓愈發動蕩的絕望世界記憶，以及愈發強大的戰斗神性。能夠看見，銀色的恒星中，有赤紅色的光輝流轉，猶如在銀色的云氣內穿梭的血色閃電。

固然，戰斗結束之后的后遺癥很嚴重。

但是倘若讓喬修亞再選一次，他還會這么做。

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死之邪神會不會突然重組，導致所有人的犧牲和付出功虧一簣，誰也不知道死之邪神的力量和本質是如此強大，以至于倘若不用最針對的武器，就連破防都十分艱難。

在極黯深淵的最深處，混沌占據了一切，倘若不是諸神祝福與無疆神力，喬修亞就連行動都辦不到，如果不使用光之武器，他如今早就成了死之邪神的凝聚核，自我意識消散，甚至還要化身邪神，去毀滅邁克羅夫世界等眾多世界。

與這種未來的可能性相比，現在的狀況，也不過就是麻煩一點罷了。

創世大漩渦的最底層，六色的神光閃耀，一顆銀色的星辰世界光芒流轉，但是卻逐漸的黯淡下來。

漫長的時間流逝著。

期間，有數次時空魔法的波動，亦或是虛空戰艦來到周圍，遠遠的眺望了一會，不少人沖破創世大漩渦愈發強勁的排斥力，只是為了看銀色的世界一眼。

他們或是擔憂，或是困擾，或是滿懷信心，或是只是想看個熱鬧……但是數個月過去了，星墜840年的年末也過去了，銀色的星辰仍然沒有任何變動，依舊是黯淡的樣子。

直到有一天。

邁克羅夫世界時間，星墜841年，一月二十日。

一個沒有任何人來訪，只有銀色的星辰在漩渦的中央緩緩自轉的，普通而又平凡的一天。

世界的外殼，終于重新恢復了些許光亮。

潛藏在其中休養的存在，正在逐漸蘇醒。

銀色世界內部，核心恒星中央，喬修亞的化身再一次凝聚，而這一次的化身就非常完善，沒有任何奇怪的瑕疵出現。

“半年過去了嗎……雖然說已經在休眠前設下了自動收集程序和引導程序，但還是浪費了很多測試的時間。”

面色平靜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喬修亞握拳，然后松開，他抬起頭，看向正在空島中跟著引導程序，重新學習知識的眾多英魂，然后點了點頭：“至少還有半年時間，為時不晚……而且在此之前，我應該回去一趟，不然他們肯定擔心壞了。”

最為明亮的恒星中央，戰士獨自環視自己的世界，他面色平靜，但是無形的威壓涌動，令直視者宛如面對一位暴怒的神祇。能夠看見，在銀色的恒星周圍，九大空島就像是九顆行星一般轉動，已經開始逐漸產生交流與合作的文明英魂們，以及不少飛舞的銀妖精，令這個原本寂靜的世界變得有些許活力。

看著這一幕，喬修亞原本仍然有些如同機器一般冷漠的眼神，逐漸變得柔和起來，沉默了片刻后，他低聲自語道：“不過，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去辦。”

如此說道，整個世界便開始轟鳴震動。

原極黯深淵，現創世大漩渦，黑白二色的洪流依舊不斷地沖突，旋轉。

堆積數千年的世界殘骸，混雜著從虛空大漩渦處傾斜而來的魔潮之力，化作了足以粉碎一切的洪流，將一切都碾磨成最為微小的鋼之微粒。

但就在這無比危險的漩渦中心，一顆略顯黯淡的銀色星辰卻漂浮在渦眼的底層，似乎完全不受周圍環境的影響，就那樣牢牢的鑲嵌在暗流最激烈的中心，承受著無窮無盡物質洪流的沖刷。

而現在，這顆承受了半年沖刷的銀色星辰，卻突然出現了些許異變。

能夠看見，原本絕對光滑的銀色世界表層，突然出現了好幾個凹陷——這些凹陷迅速地形成一個又一個深入世界內部的洞口，而大量似乎是鋼鐵質地的圓柱形微粒就這樣從中噴涌而出，混入了創世大漩渦之中。

這些圓柱形微粒雖然說是微粒，但那只是針對創世大漩渦而言，論起打消，每一個鋼鐵圓柱都由一米高，而它的質地極其堅硬，即便是創世大漩渦的碾磨也無法將它的表層粉碎，只能攜裹著它一齊向前。

銀色世界開啟了三百六十個凹陷口，每個凹陷口都朝著創世大漩渦噴涌了近五分鐘左右的鋼鐵圓柱，遠遠的看去，似乎就像是銀色世界正在極度寒冷干燥的空氣中呼吸，大量白色的水霧從縫隙中噴薄而出，然后消散在漩渦之中。

做完這一切后，銀世界便再次陷入沉寂——但和之前不一樣。

因為有一道光芒，從世界的極點脫離，他拖拽著長長的光帶，朝著漩渦之外，正常的世界星河處急速離去。

星墜841年，一月二十日，北地摩爾達維亞領，內城領主府。

午后的陽光從厚重的鋼化玻璃中穿過，灑落在深棕色的書桌之上，灰塵在陽光中飄動，隨著被加熱的空氣不斷的上揚——而與灰塵一同上揚的，還有某個翼人小姐的魔力投影。

寂靜的冷色調書房中，本應掌控魔網總服務器的七級權限人工智能呆呆的漂浮在某人的書房天花板處，似乎正在思考著什么。

能夠看見，這明顯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的書房中，擺滿了大量書籍，其中有一部分是厚重的歷史書，比如說《西山三十六國源起》《北地皇室源流》，有一部分是最近大火的通俗，比如說《次元遠征·異界開拓錄》《小世界：其樂無窮》等等。

當然，絕大部分是有關于超凡力量的典籍，還可以發現，在書桌邊緣處的稿紙內，有著大量已經寫得滿滿當當的手稿，上面似乎是各種各樣全新而特殊的超凡之力修行方法，撰寫者似乎是考慮到了閱讀者的水平，特意寫得非常通俗易懂。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稿紙上的筆跡看上去實在是太過生硬難看這點有點減分外。

翼人小姐只是單純的注視著這一切，她的目光飄散，心思似乎早就神游天外。

“怎么了，3號？”

突然，一個熟悉的低沉男聲，突然出現在了門口。

這過于唐突的聲音明顯嚇到了正在發呆的人工智能，令她的投影立刻消失了一瞬，然后才慌慌張張的重新凝聚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男人打開門，走進書房，他抬起頭，看向3號所在的未知，喬修亞平靜的問道：“發生了什么事嗎？”

“……不。”

大大的睜著眼睛，3號凝視著門口的這個男人，她本來想要說些什么，比如說螢和凜最近的辛勤工作，黑最近的努力訓練，小光又變大了一點……她想說凜冬堡學院又有新的一批學員畢業，戰士的學生如今已經成為帝國異界探索部的中堅，還有因為之前全世界一起鎮壓異界混沌的原因，有不少老熟人的實力更進一步。

她想說的話有很多。

但最后，只變成了平平淡淡的一句話。

“這里什么都沒發生。”

緩緩從天花板上的位置降落，3號微笑著回答道：“我只是在等你回來。”

“啊。”

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如此回答道，雖然語氣生硬，似乎有點像是機械的應答，但他還是笑著說道：“我回來了。”

天才一秒：m.

燃鋼之魂 第三章 神性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