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類完美原體

星墜839年，五月五日，傍晚，萬界祭祀場，鹽海地下空腔實踐所。

研究所大廳，一位白袍研究員用幾乎是禱告的語氣對著身側的人請求道：“這里畢竟是聯合研究所，盡可能的小心一點吧，他是傳奇強者不怕實驗失敗，但我們不是，一個搞不好，整個空腔都會受牽連的……”

這位研究員語氣誠懇，甚至還帶著一點哭腔，而在他的身后，有為數不少的研究人員正心有余悸的齊齊點頭。

“是，是，一點也沒錯！”

“雖然說知道每一個強大的戰職者都是操控生命力的大師，但沒想到……”

“實在是太危險，真的，明明沒必要的……”

零零散散的話語在人群中傳播，而聽著這些話，一位面露無奈表情的老法師嘆了口氣：“行了，我知道了，你們也稍微安靜一點。”隨后，他轉過頭，對白袍研究員道：“喬修亞又在搞什么東西？而且你們就算害怕出什么問題，直接提意見就可以，他還是很好說話的。”

而白袍研究員和身后的其他人對視一眼后，便轉過頭，頗為理直氣壯的回復道：“我們不敢！”

隨后，他的語氣又迅速軟化：“大師，伯爵大人他的實驗太危險，太不道德……請讓他終止實驗吧，實在不行，讓皇帝陛下也來勸勸……這真的實在是有點超乎我們的思考領域……”

——所以你們這群人就敢對我提意見？

被緊急通訊叫過來的諾查丹瑪斯感覺自己似乎被當成好說話的典型，但可惜的是，他真的很好說話。所以在聽完研究員們的抱怨后，老法師搖搖頭，無奈的回答道：“伊斯雷爾？他會勸就怪了，兩個把龍當寵物養，家里都不是人的家伙，他們眼中的危險和你們這群人壓根不一樣。”

“至于現在……行吧，我去問問情況，但是你們，給我盡早拿出‘異界生態環境改造’的預案出來，我們與精靈和貫天白塔合作，讓自然導師親自出手制造這個完美的自然領域，可不是為了讓你們浪費資源的。”

話畢，老法師便邁步，在一群研究人員的應和聲中朝著位于研究所中心的實踐室走去。

很快，他便進入那一圈讓整個空腔研究所所有研究人員都不敢靠近的領域，打開第四實踐室的大門，厚重的空氣開始交換。

“喬修亞，你怎么突然改了性子，開始做起實驗——”

諾查丹瑪斯正準備開口，問問自己的友人又在搞什么鬼，怎么能把那群和亡靈談笑風生，解刨魔獸的研究員嚇得魂不附體，但就在他走進實踐室，看清周圍層層疊疊擺放的東西的時候，老法師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真理在上，這都什么鬼玩意？！”

出現在老法師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安靜的堆放在一起的‘身體’。

人的身體。

銀色的四方形實踐室，實際上位于一個小型的人造半位面，通過魔法門與現實相連，在必要之時可以直接切斷魔法聯系，避免實驗失敗的結果與外界接觸。也正因為如此，實踐室的面積其實非常大，足有一個中型城市廣場那般的面積。

可是現在，在這如此龐大的面積中，密密麻麻擺放著眾多半透明的紡錘體維生水晶艙，而在其之中的，便是一具具‘身體’。

之所以不說是尸體，是因為這些身體仍然活著，諾查丹瑪斯感知到，這些身體都還會呼吸，體內還在進行新陳代謝的循環，一團團銀色的光團在半空中飛舞，那是眾多銀妖精，她們正歡快的為每一個維生水晶艙補充必要的養分，維持其活性。

倘若僅僅是身體，其實并不足以令諾查丹瑪斯震驚，他好歹也是經歷過獸人戰場的傳奇強者，如山一般的京觀尸堆都見過，更何況還活著的？

真正令他發聲的，是混雜在這些大同小異的人類身體間，種種異常古怪詭異的人形生物。

其中，有著身體被部分傀儡構裝取代，生物部分與機械共存的義體人。

其中，有著身體完全被機械傀儡結構替換，只有大腦，腦干和脊椎存在——甚至這些都有部分同化的合成人。

除此之外，還有著身體的一部分和魔獸同化，幾近野獸的獸化人，有著內臟已經被替換成了人造超凡器官，基本只有外殼算是原裝貨的改造人——甚至就連大腦都被替換成魔能機械結構的純粹機械存在。

無數各式各樣，奇特的人類模型被擺放在水晶艙中，他們閉著眼睛，時不時噴出一連串的氣泡，似乎正在進行呼吸。毫無疑問，這些身體全都活著，并沒有任何一個死去。

而在這些人體包圍的中心，整個第四實踐室正中央，一個正坐在椅子上，似乎正在思考什么問題的男人察覺到友人的到來，他緩緩站起身，轉過頭，頗有些意外的說道：“諾查丹瑪斯？你怎么來了？”

“被人叫過來的——那群研究員被你嚇的都快哭了。”

老法師穿過一個個水晶艙，他來到喬修亞的身前，神情嚴肅的環視一圈整個實踐室：“我原本還在奇怪為什么，現在倒是能解釋……你這是打算干什么？人體試驗？你早就不需要做這種事了吧？”

“當然不是，你想哪去了……我這是為守護者們想一個合適的新身體模板。”

喬修亞揮了揮手，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一不小心造的多了點，只好先全部保存起來，等威廉他們過來看看哪種更加合適。”

“是為了守護者們？的確，這就能解釋了。”

諾查丹瑪斯立刻反應過來，眼前之人的確是負責制造大資訊庫守護者們新軀體的家伙，他持有造物之力，別說是區區人體了，哪怕是造個小星球估計也就是時間問題。只是這個軀體的擺放方式太滲人了些，簡直就像是一堆泡在防腐劑中的尸體標本。

而且，最重要的并非是這個。

“喬修亞，只是為守護者們制造新的而已，沒必要做這種……多余的實驗吧？”

諾查丹瑪斯緩緩的靠近一根水晶艙柱，他凝視著其中明星遭受過魔獸器官移植和機械構裝改造的人造軀體，他壓抑住心中略微升起的不滿，用肅穆的語氣道：“人類……不是這樣的。那些守護者們把自己改造成了非人，我們要讓他們變回人類，而不是把他們變成另外一種非人。”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本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研究員才會如此恐懼這間實踐室，他們并非是恐懼這些只是單純的活著，但卻并沒有自我意志的身體，而是恐懼這一個個身體背后代表的意義。

而喬修亞聞言，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收斂，變得嚴肅起來，他皺起眉頭，頗為納悶的道：“有嗎？”

不過是義體改造，意識上傳，稍微進行了一點基因改造和克隆工程而已，最多再加上部分魔獸，或者人造生物器官的移植——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這一點也不正常。”

似乎是注意到喬修亞表情背后的代表的疑惑，諾查丹瑪斯慎重的搖搖頭，他走到戰士的跟前，掃視一眼周圍的水晶艙，他指著一具脊椎都被一連串的金屬骨架代替，雙眼被替換成機械義眼的身體，嚴肅道：“這種改造，不應該由你來為他們決定，而是應該讓他們自己決定。即便是不好用而且很脆弱，我們也應該盡可能的為他們提供最初的人類軀體。”

“其實，倒也不是只為了守衛者們，”

對此，喬修亞撓撓頭，不禁有些無奈——因為老法師過于義正言辭，導致他都不知道后面的計劃說出來。

——他在順手制作完為守護者們提供的軀體后，一時興起，就打算推演一下邁克羅夫世界眾人的生命升華過程……一種可以普及，可以讓所有人都獲得一定超凡力量的升華過程。

他突發奇想，想要試試制造出一具有著完美超凡力量天賦的‘原體’。

而這種推薦的結果，就是總數為一千一百七十九具構造完全不同，但卻大致都保持人形的軀體。

無論是義體改造，意識上傳，還是什么克隆，基因修改還有器官移植，對喬修亞而言只能算是日常，和隔壁鄰居家的孩子配了副眼鏡差不多，畢竟在他原本的世界，誰家孩子不從小就要經過幾次基因修正的？而義體植入，機械身軀，對戰士來說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每個人都有自由組裝身體組件和器官功能的權利。

但這種過于超前的倫理觀念，對于他們而言是不是有些太過分？是不是應該再過個幾年，一點一點的扭轉大眾印象。

其實不然——喬修亞并不這么認為。

無論是諾查丹瑪斯，還是其他邁克羅夫研究員，他們只是都沒轉過彎來，他們現在感到不適的改造，實際上早就在幾千年前就已經開始，并正在潛移默化地改變整個種族。

所謂的義體人，和使用魔法構裝取代自己身體的煉金術師有區別？即便是巴尼爾，不也有著一只魔法道具義眼？而獸化，基因改造，乃至于克隆，說白了不就是移植魔獸內臟，修改自我生命形態，復制自己身軀作為備用的煉金術師和魔法師？別的不說，喬修亞就知道自己手下的探索小隊就有一個煉金術師走的就是這么一條路。

而讓諾查丹瑪斯表露出明顯厭惡的合成人與意志上傳，說白了，無非就是巫妖的命匣，靈魂巫妖化——實際上他自己的魂之極意就可以辦到和這個差不多事情，無非就是載體不同，一個用魔力，一個用機械，相互之間互有優劣，僅此而已。

邁克羅夫世界的超凡者們早就已經干過這些看似陌生，本質實際上完全一樣的事情……因為歸根結底，所有人想要搬到的都是同樣一件事情，那就是人類本身的進化。

自然進化的速度，哪怕是有著魔力加速，也要數以千年萬年計算，單以人類而言，他們的體質和超凡力量的天賦已經有數萬年沒有變化過——想要大的改變，至少還要再過個幾百幾千年，等到邁克羅夫人整個種族都進入虛空后，那時，人類才應該會自然進化出可以更好適應虛空的能力，還有更加強大的超凡天賦。

但那個時候，人類文明的骨灰上恐怕都長滿了熱帶雨林，更別說什么演化了……自然產生的變化速度實在是太慢，只要文明還存在，人類就絕不會停止對自己的改造，他們會使用各種手段加速自己的進化，強化過程，無論是疫苗，抗體，像是庇護所文明那樣制造類似黑霧的存在植入，還是說將自己改造成半魔法半機械生命都是同樣的事情。

甚至魔法，斗氣和圣光這三種超凡力量修煉體系，也幾乎可以看做人類自己對自己逐步改造，逐步升華的道路與過程。

喬修亞之所以想要設計出‘原體’，就是想要嘗試能不能憑借自己的自己豐富的經驗，直接制造出可以普及給絕大部分人類的，沒有后患的改造路線，他想要人為的加速這一過程，拔高人類的起步基礎，讓所有人類一誕生便有著一定的超凡力量，一成年就擁有白銀級實力的‘白銀種族’。

他想讓應該逐步發生在數百年間的事情直接一步達成——但現在看來，步子邁的太大，或許只會讓人害怕。

“看來，只能將這些改造換個名字，放進強化兌換名單里面了……對人類完美原體的思索，還是稍等幾年吧。”

戰士如此想到，卻也不是特別著急，他知道，隨著時間推移，魔潮和混沌的逐漸襲來，這些沒有意義的害怕都將會如同煙塵一般消散，到那個時候，人類必須要盡快的升華，變強，再也沒有任何多余的時間和精力去思考多余的問題。

“雖然說有些過分，但還是不對。”

而與此同時，諾查丹瑪斯在略微打量了會第四實踐室后，不禁有些奇怪的問道：“喬修亞，假如只是探索人體改造的話，不應該讓那些研究人員那么害怕——他們畢竟都是黃金級的法師，沒道理這么膽小……你還在干什么？他們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是覺得你會把整個大空腔炸了。”

“大概是因為，我抓了一條小虛空巨獸解刨吧。”

喬修亞輕飄飄的說道，他示意一臉悚然的老法師抬起頭，看向他身后的實驗臺。

在那里，被朦朧的鋼之力霧氣籠罩的鋼板上，擺放著一塊正在不停蠕動，抽搐，不停的生成各式各樣的節肢，口器還有半透明囊腫血肉的深灰色生物組織，它雖然被切開，但還活著，無數鋼之力化作探針和液體，深入這不可名狀的組織之中分析其結構。而在眾多腫瘤和裸露的神經節之上，有著密密麻麻的金黃色眼球正在瘋狂的蠕動——但這些看似可怕的視覺器官中，透露出的卻是異常驚恐的神色。

‘救救我！’諾查丹瑪斯似乎聽見了這樣的聲音。

“前段時間，我回西伯雅世界周邊看了看情況，發現那里的虛空中有著眾多小虛空巨獸出現，所以就抓了一條回來——當然，這只是一部分血肉，它的本體還在我本體那里鎮壓，挺乖的。”

喬修亞走上前，‘溫和’的拍了拍那正在瘋狂蠕動，似乎想要分裂蔓延，將自己的軀體擴散，同化掉實驗臺的虛空巨獸血肉，戰士看著對方仿佛休克一樣，中止了所有行動后，才繼續開口道：“說實話，我原本只是想要看看虛空巨獸的血肉能不能改造出一些好用的生物武器，但結果，我卻發現了不少有意思的信息。”

“什么信息？”

咽了口口水，諾查丹瑪斯有些呆愣的注視著這一團眼神灰白，似乎已經徹底放棄思考的虛空巨獸血肉，下意識的問了一句：“難不成還和邪神有關？”

而喬修亞痛快的點了點頭：“沒錯。”

“正是和邪神有關。”

燃鋼之魂 第二章 人類完美原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