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萬界計劃 5500

當赤色的衛星在天際起落了三個循環，當星系內的群星到達了正確的位置，一場呼喚遙遠虛空中偉大存在的儀式，便在中庭之星開始了。

最高執政官米爾哈布斯站在星球最高峰，那莊嚴而古老的神殿高臺之上，這是中庭人的先祖在一千七百年前修建的巨大的神殿，那時還沒有走出星球，前往宇宙真空的先民們憑借自身的肉體和微不足道的靈能力量，在中庭之星八千四百米高的山脈頂峰建造出了簡直可以被稱之為奇跡的宏偉建筑，用來供奉著由此處降臨，將整個中庭文明帶向鼎盛的‘虛空圣者’。

這信仰讓當時仍處于分裂的中庭人結束了混亂時代諸多國家的爭權奪利，一個團結的神權政體統一了整個世界，在此之后，中庭人毫無遲疑的邁步走向群星，追隨著消失在虛空中的圣者腳步。

神殿高臺是一座六邊形的高塔，基座直徑足有近兩百米，如同小山，而淡銀色，被打磨的極其光滑的巖石構成了它的主要結構，它是人造的世界最頂點，站在此處，便能將云與山，地與海踩在腳底，與群星和天空并列。米爾哈布斯站在其上，心中卻并沒有出現凌駕于一切的優越感，而是感到了深深的敬畏。

正因為知曉在天空之上，還有群星與其他的世界，正因為它們已經邁向了宇宙，在其他星球上設立了殖民地，所以它才明白，這于一千七百年前的神廟對于當時的中庭人而言是多么不可思議，不談其他，那完美無瑕，光滑到摩擦系數幾乎為零的高塔外墻，便是以現在的技術也無法解釋的奇跡，也正是所有中庭人信仰的來源。

如果不是最高執政官換屆，亦或是在星空中發現了全新的智慧文明，中庭人是絕不會動用這宏偉神殿的，但是米爾哈布斯來了，不僅僅如此，它還帶著傳聞是當年虛空圣者留下的至寶，被供奉在中庭首都大神殿中的圣物，水滴。

一想到這個，米爾哈布斯便不禁將視線下移，在它仿佛植物一般，由根系組成的身體前方，那被灰色植物纖維覆蓋的雙手之中，有著一個裝飾精美而華麗，銘刻有無數代表著贊美與崇敬文字的透明圓柱形器皿，這器皿代表著中庭人最高的技術造物和精神寄托，在其正中間，懸浮著一顆常人拳頭大小，青色水滴形狀的寶石狀物體。

因為通過靈能以及強大的電磁立場固定，被稱之為‘琥珀之柱’的器皿中，時間是被停止的，在那里溫度接近絕對零度，物質不會有絲毫移動，也只有這種方法，才能儲存那顆中庭人至今為止都不知曉是如何制造，光滑無比卻又堅不可摧的水滴，這又是圣者信仰一有力的佐證，即便是現在已經走進星空的中庭人，動用最先進的隧道掃描顯微鏡掃描水滴，也只能看見排列嚴密，沒有絲毫縫隙的物質微粒。

帶著圣者留下的瑰寶，來到了最莊嚴神圣的至高神殿高臺，中庭最高執政官米爾哈布斯自然不可能是因為個人欲望，實際上，此時它的一舉一動都被遍布世界各地的中庭人使用靈能通訊實時轉播觀看，而數以千百萬計的靈能使用者，也即是神殿祭司也都集結在了山下，宇宙空間之中，中庭人中央星際艦隊的旗艦，‘先行者號’正帶著自己的護衛艦懸浮在大氣層上空，包括艦隊司令在內的集體軍官士兵們也都通過戰艦的觀察鏡頭，注視著這一幕。

因為米爾哈布斯將要舉行的，是時隔千年未曾舉辦，最為危險和神圣的儀式，虛空門扉。

一千年前，中庭人的探索艦隊終于在臨近的星系發現了一顆適宜它們生存的星球，欣喜的它們立刻展開了準備多年的殖民計劃，一艘艘載滿了中庭人和種子的移民船通過龐大的靈能曲翹時空，來到了那顆美麗的綠色行星，而或許是因為這意味著中庭人真正成為星空文明，在移民飛船降落在新星球的一剎那，所有的中庭人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戰栗——靈能潛力突破了原有的限制，在這瞬間恩惠了所有的中庭人，在此之后，原本只有祭司等高層才能領悟的靈能力量，徹底成為了中庭文明全員的標配，至多因為個體素質不同有著高低區別。

而原本就有著強大實力的祭司和當時的最高執政官——也即是全星球的最強靈能者們，它們并沒有因為這場超凡入圣的升華而得到什么益處，但當時它們的境界卻臨時提升了不知一籌，這些強大的靈能者的精神感應突破了星球，甚至是宇宙本身的限制，接觸到了‘虛空帷幕’彼端的存在，它們感知到宇宙之外仍有著廣袤的無盡空間，而那空間之中，有什么高階存在正在它們耳畔低語。

是圣者！

無論是祭司還是最高執政官，是技術部統領還是國防部的高層，整個中庭文明中，能夠感受到那低語聲的強大靈能者都毫無懷疑的堅信這一點，它們認為這是圣者對它們進步的獎賞，所以才仁慈的讓它們聆聽到了祂的聲音，這些中庭高層甚至能夠感應到，那個聲音正在告訴它們一種秘法，那是利用強大無比的靈能，撕裂虛空，令那些高階存在降臨的方法，這就是莊嚴儀式·虛空門扉的來源。

趁著移民新星球以及全體覺醒靈能力量的熱潮，整個中庭文明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它們在數個月內就搭建好了能夠匯聚所有靈能者力量的心靈凝聚裝置，一個模仿星環，環繞著山峰旋轉的巨大鋼鐵造物，整個星球的祭司和靈能者都將自身的靈能匯聚在這星環之中，然后讓最高執政官引導這力量舉行儀式，撕裂虛空，讓‘圣者’降臨。

千百萬靈能者的力量匯聚合一，形成了一道直刺宇宙虛空的浩蕩光流，它一個呼吸間便貫穿了大氣層，朝著真空深處蔓延了四十萬公里，甚至超過了中庭星月亮的軌道，即便是在宇宙中也能清晰的看到，這強大無比的力量毫無疑問的撕裂了虛空，令一個高階存在降臨。

接下來的……便是慘絕人寰的悲劇。

降臨的存在，并非是中庭人信仰的虛空圣者，只是一只通體被水晶覆蓋的巨大昆蟲形超級生命，一開始，因為靈能的影響，這超級生命很是服從中庭人的控制，而因為降臨的并非是圣者而有些失望的中庭人在一陣失落后，便開始欣喜的研究起了強大的虛空生命，通過研究對方的甲殼和能量核心，中庭人的材料學和能量動力學方面都突飛猛進，而這虛空生命的戰斗力甚至比它們星際艦隊都要強大——它甚至學會了利用靈能曲翹空間，能夠隨同艦隊一起行動，這相當于中庭人的軍事實力直接翻倍。

可以為這水晶昆蟲是虛空圣者從屬的中庭人太過大意了，當那千百萬人凝聚的靈能逐漸消散，最后徹底消失之時，溫順而服從的水晶昆蟲頓時便露出了暴戾的眼神，那是毀滅一切，吞噬一切，要將萬事萬物化作虛無的意志，強大的超級生命襲擊了毫無防備的中庭艦隊，將外圍數十艘最先進的護衛艦徹底毀滅后，水晶昆蟲便朝著已經被命名為‘葉之庭’的殖民星飛去，它屠殺了整個星球的殖民者，然后將它們的靈能與生命力汲取一空。

一個星球的生命因此消亡。

震驚的中庭政府立刻明白了自己的過失——它們從圣物水滴的異常反應中明白了過來，水晶昆蟲并非是圣者的從屬，實際上，兩者是死敵中的死敵，它們召喚了邪神的眷族，還天真的以為那就是自己的信仰，它們差點就讓自己的世界萬劫不復。于是，復仇的中庭艦隊帶著最高執政官在內的所有強大靈能者，跨越星空前去追捕那混沌瘋狂的水晶昆蟲，雙方在葉之庭展開激戰，最終以中庭人的勝利告終，但代價便是原本美麗而生機勃勃的殖民星大半化作廢土，成了一毛不拔的饑荒之地，而大半高等靈能者和它們的傳承都失落了。

自此之后，虛空門扉這個儀式便被徹底封存，大傷元氣的中庭人直到一千年后才重新有了第二，第三個星外殖民地，那是它們本應該在一千年就做到的事情，但是現在，中庭人再次建造了環繞圣山的星環，再次聚集了千百萬強大的靈能者，它們想要再次重啟莊嚴儀式，撕裂虛空的門扉，呼喚世界之外的存在降臨。

因為此時的中庭人，已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

星空歷一千六百二十三年，中庭人的探索艦隊在探索未知星域之時，遭遇了一支龐大的流亡艦隊，那是它們曾經通訊過的‘佛爾比人’的主力艦隊和千百艘移民飛船，佛爾比人和中庭人同樣是信仰神明存在的靈能唯心主義文明，雙方因為疆域相隔甚遠而沒有邊境沖突，所以關系勉強算得上不錯，但最近的一百多年間，佛爾比人便很少有商人和通訊傳來，而因為虛空門扉事件所以較為排外，同時專心致力于殖民的中庭人也沒有時間對外溝通。

所以當中庭探索艦隊遭遇佛爾比人流亡艦隊時，表現的異常震驚，它們詢問對方為何要傾盡文明之力離開母星，但卻只得到了一個詭異的回答。

“黑暗……黑暗來了……它們追上來了！”

留下這毫無頭緒的一句話，佛爾比人的艦隊消失在了宇宙的遠方，它們的下場無人知曉，但失去了母星的它們等于失去了文明的根基與支柱，沒有千年來回復元氣，就永遠只是喪家之犬。

而當時的中庭人并不理解這個回答，但幾十年后，它們明白了。

遮天蔽日的蠕動獸群帶著瘟疫，腐毒和災厄襲擊了距離佛爾比人星域最近的第三殖民地，‘根之庭’，這些能夠游蕩在虛空中的宇宙生命帶著純粹的毀滅與殺戮降臨，中庭人的望遠鏡在悲痛中調轉方向，然后，它們看見了遠方至少直徑有幾十萬米的超級生命體。

那是一個如同肉球一般的詭異球形巨獸，身體上面有無數扭曲的異質漩渦，宛若眼睛一般，而一道巨大豁口橫跨整個身體，猶如一張咧嘴的笑臉，它的周身有無數觸手伸出，拖拽在身后，每一根觸手都至少有著數萬米長，深綠色的光芒在其之上流轉不休，釋放著與靈能截然相反，卻同樣能夠扭曲時空的龐大力量。

無盡的獸群以這巨獸為母體，穿梭星空，襲擊一個又一個的世界，這席卷于星間，遮蔽恒星的黑暗，如衛星一般龐大的混沌之物曲翹空間，穿梭于星系，它是佛爾比人召喚出的混沌，正如中庭人一千年前做的那樣，但和那不同的是，佛爾比人召喚而來的存在更強，而它們也沒有擊敗對方，而是狼狽的逃離了自己的母星系。

而現在，它正朝著中庭人的母星前來，殖民地附屬艦隊正在前去阻止，但沒有人對它們決絕的沖鋒抱有希望。

“圣山在這里，我們的文明在這里，中庭人不是佛爾比人，我們絕不會放棄我們的母星，我們是圣者的子民，我們絕不會逃避與邪神的戰斗。”

“但，能夠對抗虛空之外存在的，只有虛空之外的存在。”

“即便是邪神的眷屬，至少我們也能控制一二，在它反目之前，那也是我們的力量。”

站在神殿高臺之上，最高執政官米爾哈布斯回憶起了靈能議會上得出的結論，它閉上了自己的三顆眼睛。額頭上的那顆眼睛是中庭人高度發達的靈能覺醒的證明，它手捧琥珀之柱與水滴，站在高臺的最中央，一道道銀藍色的靈能光柱從它的身上溢散而出，形成了一條條明亮的光柱，光柱的周圍縈繞著高空稀薄的塵霧，數秒后，伴隨著更加強大的靈能釋放，以米爾哈布斯為中心的數千米方圓內，包括空氣在內的一切都被排斥開來，整個神殿高臺上方形成了一個真空泡。

而下一瞬間，由星環聚集無盡靈能便順著淡銀色的六邊形高塔，匯聚在了真空中的米爾哈布斯的身上，然后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光環，這銀藍色的光環蕩空了圣山周邊數百公里的云層，然后逐漸的在光環的中心處凝聚出了一道正在不斷朝著天空，大氣，乃至于宇宙蔓延的靈能光柱！

虛空門扉儀式正式開啟，至此之后，中庭人就再無回頭之路。

而光柱的正中心，龐大到令人感覺要渾身炸裂的充裕能量匯聚在米爾哈布斯的身上，它感覺自己渾身沐浴在巖漿之中，但這位最高執政官，中庭星最強的靈能者卻沒有動搖，忍耐著渾身被高能輻射炙烤的痛苦，它沉默的高高舉起手中的琥珀之柱，然后任由這龐大的能量匯聚在圣物‘水滴’之上。

——如果說，上次從虛空中召喚出邪神的眷族，是因為中庭人聽信了虛空中那些存在的低語。

——那么這一次，我就用圣者圣物為坐標，召喚祂身側的存在！

米爾哈布斯身軀表層的纖維皮層開始一層一層的燃燒剝落，露出了其內部如同植物根系組成一般的軀體，中庭人本來就是一種靈能植物獲得智慧而誕生的種族，它們之所以為人形，只是單純的模仿昔日降臨圣山之巔，指導中庭人發展文明的‘圣者’罷了。

“我，以遠古的契約為憑證，召喚來自虛空帷幕彼方的偉大存在！”

“火焰的使者，鋼的持有者啊，漫游于虛空之中的圣者之裔，請聆聽吾等一族的呼喚，以莊嚴之臺為契，以圣之水滴為約——”

“自虛空的彼方，注視我等，然后……”

“降臨于此吧！”

而就在禱詞結束的剎那，靈能光柱正中，琥珀之柱，本應被完全暫停時間的水滴之上，忽然亮起了一道微小的光芒，這光芒混入浩浩蕩蕩，刺破大氣的靈能之光中，朝著無盡的虛空蔓延。

多元宇宙的一個角落，一個龐大而黯淡的世界，突然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芒。這光芒是如此的微小，以至于完全被大魔潮的光輝給蓋過，無論是游蕩在時空亂流中的古老存在，還是攜裹著無盡怨念前行的混沌之神，都沒有在意這小小的光輝，但是，這光芒中卻蘊含著一絲奇異的波動，這波動穿越了無法用語言和數字去衡量的遙遠距離，來到了一個環繞在某個世界外圍軌道的時空畸變點之中。

巨大的時空畸變點猛地震動了一下，令所有妖精鄉邊緣，所有仍在處理營地內部訊息的各大勢力成員都被嚇的跳了起來，他們震驚的注視著這一幕，然后急忙聯絡半位面中的各位傳奇強者，可得到的回答，卻是‘沒有異況’。

死亡平原中，喬修亞仍然皺著眉頭，思考那種莫名的呼喚究竟來自何處，但在諾查丹瑪斯叫了他一聲后，戰士便回過神來，他叫上螢和凜以及感覺似乎很舒服的光球，跟上了老法師的腳步，前往半位面的中心探索。

而就在此時，半位面中，一個沉眠了許久的古老意志緩緩的從千年的休眠間蘇醒，它的靈魂在許久之前的戰爭中受到了重創，即便是如今也沒有修復完全，甚至還在不斷的惡化，可即便是如此，感受到了自身使命的到來，它還是義無反顧的蘇醒。

“萬界祭祀場統御意志重啟，靈魂自檢……受損89，可修復17，統御意志瀕臨毀壞……檢測虛空求救信號，暫停自我修復，設定為第一優先目標。”

“尋找第一優先任務處理者：代號圣者。尋找失敗，無相關存在波動。尋找第二優先任務處理者：代號第一圣徒。尋找失敗，相關存在波動已消亡。尋找第三……”

漫長的自我重檢和相應流程來回循環，終于，這個古老的意志微微一頓，進行了它的十四次循環。

“尋找第十四優先任務處理者：代號傳承者。成功，存在波動數量3。”

“開始履行萬界計劃。”

燃鋼之魂 第七章 萬界計劃 5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