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天下萬物皆可為劍

這漫天酸雨足以侵蝕鋼鐵，令巖石消融，但如今，就在其中，卻有支黑色的軍隊正在劇烈的嘈雜聲中行軍。

那是惡魔的大軍。

在這近萬名惡魔組成的軍隊最前方，是接近四千以上的小惡魔前鋒，這些只有半人高，渾身遍布黑色鱗片的最低級惡魔一眼看去似乎和小型石像鬼有些相似——利爪，尖角和蝙蝠一般的翅膀，但它們卻比那些強大的煉金造物要弱小許多。這群小惡魔毫無陣容可言的向前推進，一邊行走，一邊出令人心煩的噪音，酸雨順著它們的軀體流向地面，卻沒有絲毫腐蝕的痕跡，因為不能適應酸液的惡魔，早就在蠕蟲孵化時期就死了。

緊接著的，是一種正在狂亂的嘶吼，比起小惡魔強壯十幾倍的怪物，它們有著大約兩至三米左右的強壯身軀，膨脹的肌肉和勃動的青筋仿佛能將它們渾身上下的黑色甲殼給爆開，這類通常被人稱呼為狂暴魔的中階惡魔背部都有著一對育不完全，仿佛潰爛肉瘤一般的翅膀雛形，當這對翅膀完全展開之時，便是進階為高階翼魔的時候，它們也是絕大部分有關于惡魔傳說的主角，許多惡魔術士都會選擇召喚一頭潛力高的狂暴魔作為自己的初始惡魔。

這種力大無窮，擅長近戰的中階惡魔便是這只黑色軍隊的主力，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扭曲魔物混雜在其中，比如說有著復數如同利刃一般節肢的蟲魔，仿佛爛泥怪一般的酸液魔，擅長施展法術的眼魔和高大無比，足有近五層樓高的戰爭恐獸。

這大概是一位惡魔領主積蓄多年的所有家底了，如今，它們正在快行軍，散亂的隊伍被一位位手持長鞭，作為軍官的翼魔強行整合，在混亂的天性被純粹的后，惡魔軍隊展現出了驚人的效率，它們在短短的數個小時內就前進了上百公里，朝著預定好的集結地點趕去。

但隨后，它們就停下了腳步，即便是作為監工的翼魔也愣在原地，而不是用帶著倒刺的鐵鞭抽打著那些不在前進的同類。

因為天空在燃燒，

當持劍之手紋章出現在天空之時，幾乎所有位于黑海大平原中的惡魔都看見了這個由火焰形成的耀眼印記，在一股力量的支撐下，金紅色烈焰維持了數秒完整的形態，隨后才緩緩潰散，大片大片散落的火焰朝著周圍黑色的酸性云霧蔓延，僅僅是剎那，大半個天空變化作了燃燒著的火海，甚至能看見有雷電在其中蔓延。

和毫無智慧可言的低階惡魔不同，在看見天上的那個紋章之后，所有中高階惡魔都陷入了震驚和疑惑，它們很清楚的明白，這紋章很有可能便是那頭外來的炎魔和魔血巨龍用來展現自己力量的手段，并對所有本地惡魔勢力示威，如此囂張狂妄的氣焰，的確不愧于炎魔和巨龍的名號。

不得不說，雖然俗套，但這的確很有效，看見已經被火焰變得通紅，過了許久才之后才熄滅的天空，許多散布在黑海大平原中的魔物和流浪惡魔都出聲聲怪叫，然后盡可能的遠離紋章出現的方向，軍隊中的小惡魔紛紛企圖逃跑，狂暴魔們也躁動不安，它們雖然兇惡殘忍，但不意味著蠢，面對一只實力如此強大的炎魔和巨龍，即便是當地的惡魔領主都要竭盡全力才能應付，更何況它們這些炮灰。

底層的惡魔會因為敵人的強大而恐慌，但對于這只軍隊的掌控者，大腐蝕魔卡洛而言，敵人越是強大，就越應該早點去將其扼殺，原本它還擔憂黑海大平原的其他領主可能不會為了這頭炎魔而出手，但現在就不一樣了，面對這頭實力可能逼近君王級的外來炎魔，任何一位惡魔領主都會提高警惕，然后興奮與其他惡魔聯手將其擊殺，分食對方的軀體和靈魂碎片。

“快點行動！”

站在戰爭恐獸的特質座椅之上，位于軍隊中心的巨大液態惡魔仿佛水母一般彈射出幾根酸液觸手，‘吞掉’了好幾頭遲疑不前，似乎打算逃跑的狂暴魔，之后，卡洛的身體中浮現出幾個巨大的氣泡，低沉狂暴的喝令聲就這樣隨著氣泡的炸裂而傳遍整個軍隊，不多時，因火焰紋章而停止惡魔隊伍就這樣重新起步，朝著紋章出現的方向急移動。

除卻它們這一支軍隊之外，還有其他三支數量相仿的惡魔隊伍正從不同的角度，朝著同樣的目標圍去。

而就在所有惡魔軍隊包圍的最中心，一路狂奔的炎魔和黑龍都在戰士的指令下停下了腳步，錐狀的塵霧在它們的身后緩緩落下，驚天動地的聲勢漸漸歸于平靜。

“差不多夠了。”

大約估算好時間，戰士微微點頭，他環視周圍一片荒涼的遼闊平原，確信道：“搞出這么大陣仗，周圍的惡魔領主只要不是瞎子聾子，就一定會前來攻擊我們。”

每一層深淵，都是不同的世界，每一層中居住的惡魔習性和種類大多不同，有陰險狡詐，布置陰謀陷阱的，有混亂不堪，完全絲毫秩序和理智可言的，即便是神明，也未必能說清無盡深淵里究竟有多少種惡魔，但喬修亞卻能確定，第六層深淵中的惡魔有著怎樣的習性。

那即是類似蜂巢一般的行動模式。

第六層深淵，熔海火獄，是前世入侵邁克羅夫大的深淵大軍主力之一，相比起其他深淵幾乎是散兵壓上一般毫無戰術可言的入侵行動，第六深淵的惡魔格外顯眼，它們雖然同樣混亂不堪，很難控制自己本能的破壞沖動，但它們至少能組成一個個團隊，以集團為單位進行掠奪。

以黃金，極意級的大惡魔或者惡魔領主作為控制中樞的蜂王，中高階的惡魔軍官作為下達指令的神經，混亂不堪的低等惡魔可以揮出遠它們單打獨斗的力量，除此之外，它們甚至有著孵化蟲魔這一專門培養低階惡魔的后勤兵種，這種分工的秩序程度簡直可以說是一群混亂瘋子中的清流。

在深淵本土，這種控制力更加強大，惡魔領主們以自己的堡壘蜂巢為據點，割據一塊塊土地，相互競爭攻擊，但面對強大的外來者時，這些領主卻而會臨時聯手，先把不確定的外來因素消滅掉。

以前的喬修亞不知道原因，但現在他卻明白了——第六層深淵的惡魔絕大部分來自于七千年前的蟲人文明突變后的產物，在扭曲邪惡的外表之下，它們的生命本質還是與集群蟲族有些類似，再加上此界還有一位作為蜂巢之主的深淵領主存在，這也是為什么這些混亂的惡魔居然會有一定的團體和領地概念的原因。

與此同時，狂奔了大半天，渾身上下的火焰都快要熄滅的炎魔一瘸一拐的來到了黑龍的腳下，這只自誕生以來頭一次感到疲憊的大惡魔用惶恐又帶著一絲興奮的聲音向戰士問道：“陛下，您這是要在這里打下一處地盤嗎？”

炎魔并不清楚戰士的想法，不過以惡魔簡單的思維回路，它很輕松的就得出了這么一個結論——畢竟一個人類帶著一頭炎魔來到深淵，還如此高調的挑釁周圍的本土惡魔領主，除了想要打下一片地盤外還能有什么其他可能嗎？用它這頭惡魔當幌子占下一處地盤，君王陛下就能輕松收集第六深淵中的各類信息了。

一邊想著，炎魔心中不禁為自己難得的智慧點了點頭，而且黑海大平原的環境它很喜歡，因為在這淺薄的地殼之下，有著大量的活躍的巖漿區，酸雨中蘊含的各類毒素也是它所喜愛的，倘若君王陛下想要以這里為據點，那么它絕對贊同。

但令炎魔失望的是，喬修亞搖了搖頭。

“打下一處地盤？”俯視著黑龍腳底的大惡魔，他有些疑惑的反問道：“辛迪加，你為什么會得出這個結論？”

隨后，戰士抬起頭，注視著遠方的大地盡頭，他用一種隨意，但卻讓炎魔驚悚的平淡語氣道：“我的目標，是消滅此地所有的惡魔勢力，而你，不過是引誘它們過來的誘餌。”

“好了，辛迪加，抬頭看看吧，它們已經到了。”

聞言，大惡魔有些顫抖著緩緩轉過身，它抬頭看向遠方，在炎魔特有的熱能視覺之中，大地的盡頭處開始浮現一縷縷深紅色的光輝，那是數以萬計的惡魔大軍，而同樣規模的惡魔大軍足足有四支，每一只中還有少數幾個呈現熾白色的巨大光點——不用思考，毫無疑問，那正是一位位黃金巔峰亦或是極意級的惡魔領主親自前來的身影。

在深淵，惡魔之間能夠互相吞噬得到力量，一頭炎魔，它劇毒的身軀將會是腐蝕魔的美食，堅固的金屬骨骼將會是利刃魔最好的身軀材料，哪怕是單純的能量核心和靈魂碎片，也能大大的提升另外一位大惡魔的本質，讓它擁有足以嘗試進階君王的潛力。

為了保存自己這一界的實力，第六層深淵領主嚴禁本地的惡魔領主進行大規模內斗，一只強大的外來惡魔，便是這些饑渴已久的惡魔領主眼中難得的美食。

這么多？！就算是君王也未必能正面擊敗這么多惡魔大軍！

渾身上下的火焰在瞬間變得更加黯淡，辛迪加下意識退了一步，它以前并非沒有和其他大惡魔戰斗過，但和第六深淵不同，其他深淵的大惡魔之間基本都是單打獨斗，從來不會帶上數以萬計的大軍壓陣，看著那些不斷靠近的利爪，觸須，堅固的甲殼和血肉，炎魔的軀體開始本能的想要逃跑，但隨后它便陷入了絕望——不談它剛剛才陪一頭瘋的黑龍在平原上狂飆了大半天，體內能量早就消耗的七七八八，更重要的是，在那頭黑龍身上，站著一位傳奇戰士！

跑，它能跑到哪里去？它也很絕望啊！

四支不同的惡魔大軍不斷逼近，伴隨著令大地震動的沉重腳步聲，四位惡魔領主帶著它們的軍隊徹底包圍住了戰士一行人，數萬兇暴的惡魔瞪著自己猩紅的雙眼，狂亂的嘶吼著一些不甚清晰的語句，在看見眼前的炎魔與黑龍之后，它們沒有絲毫停頓，相互之間也沒有絲毫協商和配合，就這樣遵從著自己領主冷酷的命令，仿佛山崩海嘯一般的氣勢朝著目標沖鋒而去！

“陛下——陛下！”看著這一幕，即便是以兇殘著稱的炎魔也不禁心慌了，它干脆利落的躲在正在無聊用前爪在地面上畫圈的黑龍身下，用惡魔特有的渾濁語調慌亂道：“我不可能是這群惡魔的對手——”

“你這樣當然不是對手。”

站在黑龍的兩角之間，戰士輕輕跺腳，而黑立刻就明白了自己主人的意思，它停下自己爪下的小動作，然后高高仰起頭，出一聲震蕩大氣，遠勝雷鳴的龍鳴，而與此同時，喬修亞隨手一招，躲在黑龍身下的炎魔就不由自主的憑空浮起，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飄到了戰士的身前。

看著眼前的辛迪加，喬修亞微微一笑，他舉起右手，五指緩緩虛握，炎魔高溫且劇毒的濃稠黑色液態身軀便開始了劇烈的顫動，這只近五米高的龐然大物在類似金屬扭曲的劇烈摩擦聲中，開始急的壓縮和變形，不多時，炎魔整個軀體就化作了一把外表樸素的黑色巨劍。

這黑色巨劍的劍鋒仿佛液體一般在蠕動，一圈圈金紅色的光焰在其周邊回蕩，一張痛苦而扭曲的惡魔臉龐印在寬闊的劍身之上，從它的口中不斷的傳來痛苦無比的哀嚎。

隨機，戰士伸手一握，黑紅色的火焰便吞噬了全部劍身，狂暴而充沛的能量涌入，瞬間就將這把樸素的黑色大劍化作了仿佛炎魔一般的赤焰大劍！

“但是這樣，你就打得過了。”

痛苦不堪的炎魔耳中，傳來了惡魔一般的低語，喬修亞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劍柄，頓時更加絕望的哀嚎傳出。

“黑。”如此對著自己的坐騎說道，火焰在喬修亞的手中熊熊燃燒，傳奇戰士揮動手中的巨劍，讓赤色的焰光在空氣中帶起一道顯眼至極的弧度，他獰笑道：“沖過去！”

“吼！”

(天津)

燃鋼之魂 第三十五章 天下萬物皆可為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