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龍眠深淵

從數十年前與獸人帝國全面戰爭以來，自微末中崛起的諾查丹瑪斯便一直都是成就傳奇呼聲最高的一人，他以一介平民之身，在戰爭中歷經血火成長，帶領大軍數次挫敗獸人薩滿軍團的陰謀突襲，無論是學者，法師還是小兵，將軍，諾查丹瑪斯都曾做過，并且都做到了極致。

正是因為如此，當時還是帝國皇子的伊斯雷爾力排眾議，選擇了這位毫無身份背景的平民法師作為自己的老師，對于皇帝陛下而言，他的確是找到了這世間最好的引導者，而對于諾查丹瑪斯而言，那也是他一步登天，可以大展抱負的階梯。

接下來的事情，就眾所周知，伊斯雷爾與諾查丹瑪斯二人如何聯手抗擊獸人在史書與民間傳記中都有記載，但老法師的消息在皇帝陛下進階傳奇之后，就逐漸的在眾人眼中淡化，等他再次出現在所有人視界中時，他已經成為了帝國皇家法師協會會長，兼帝都法師學院院長，可實力卻一直都是極意巔峰，沒有半點想要突破的意思。

雖然聽上去，似乎是一個皇帝為了維持絕對威嚴，壓迫臣子與昔日老師令其無法突破的故事，但喬修亞卻可以說事實并非如此。

先不說伊斯雷爾并不是那種看不得自己屬下強大的人，依照戰士與老法師這幾年的來往，他也沒發現對方想要突破的欲望，諾查丹瑪斯除卻處理帝都政務之外，絕大部分時間都放在了學院的學生身上，對于自己的實力，他的原話是夠用即可。

“突破傳奇，是一件風險很大的事情，重組自身生命形態，意味著要將過去的自己徹底轉換升華，失敗幾乎就等于死，即便成功，也會有一段時間極長的轉換，修養期。”

輕聲自語道，戰士握了握拳，此時他正處于這段漫長的修養期。憑借在格蘭蒂亞世界對鋼之力的思索與領悟，再加上與阿克哈爾一戰的升華，喬修亞成功突破了自身生命的界限，并由初始之火的力量穩固了這份境界，但從那之后一直到現在，他仍沒有完全將自己身體轉換為‘鋼’。

數十年前，帝國皇帝與第一繼承人皆盡戰死沙場，諸多大貴族心懷異念，不僅不在前線出力，還在后方積蓄力量企圖反叛，如果不是伊斯雷爾在戰爭中展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天賦與力量，并在戰后進階為傳奇，毫無疑問諾大的北方帝國早就分裂成無數小國，那時的伊斯雷爾不突破，就意味著身死國滅，他只有這一個選擇，但諾查丹瑪斯卻不一樣，伊斯雷爾突破之后，他對力量并沒有太大的需求，與之相反，他更需要的是時間。

為了令普通人也能學習魔法，領悟世間真理的奧妙，為了讓普通人也能有著進身之機，不會因天生的出身而蹉跎歲月，這便是諾查丹瑪斯的愿望，這并不需要太強的力量，但卻需要長時間的改革。

進階傳奇，對于常人而言可謂是最高的追求，但對于那位老人而言，大概只是沒什么必要，甚至還有著一定風險的選擇，畢竟倘若他失敗，就等于他一生的奮斗將變得毫無意義。

——不過為什么現在，他突然改變主意想突破了？

心中閃過疑惑，但喬修亞并沒有深思，反正等到來年春天，所有問題都會得到解答。

“好了。”

戰士拍拍手，隨后站起身，他起步朝著書房走去，而螢和凜還有連忙起身跟上的黑緊隨其后，喬修亞自言自語道：“閑雜事情告一段落，秋收已經完畢，增生的魔化野獸也差不多剿滅干凈。”

“明天開始召集騎士團，開始準備攻略神厄迷霧。”

而就在戰士做出決定的同時，遠方，另一個世界。

正如眾生所知曉的那樣，一切存在的萬物都有著盡頭，人會死，鐵會銹，燃燒的火焰會熄滅，長青的松木也會腐朽，即便是大海也終有一日枯竭，高山也有一天坍塌，看似永存不滅的世界，也將在遙遠未來注定的那一天迎來自己的終末。

但一個‘世界’是何等的龐大？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此存在，即便是死亡也將會延續數個千年的時間，在這數千年中，瀕死的世界將會脫離自己原本運行的軌跡，從多元宇宙中的‘繁星’中消失，墜入萬界的最底層。

也即是，被無數文明和世界所厭惡畏懼的，‘深淵’。

深淵一百六十二層，劇毒之海。

顧名思義，這是一個被劇毒侵染的世界，滅世的戰爭令大陸崩碎，界面內充滿了滅世后劇毒的水澤與大洋，無數邪異的毒蟲與巨蛇在足以糜爛空間的負能量之海中穿梭。

生活在劇毒與負能量中的毒蟲與巨蛇都是毫無智慧的混亂生物，它們是世界死亡后，從曾經文明殘骸中幸存的殘留。由于惡劣無比的環境，即便是統領數個深淵的深淵領主也不愿意踏足于此，所以這個世界自墮入深淵后的兩千多年來都一直保持著獨立。不過傳說，這也是因為在負能量之海的深處有一條實力堪比神明的巨蟒潛伏的緣故。

但這個曾被稱呼為‘劇毒之海’的深淵世界，如今卻有著近萬巨龍入駐。

伴隨著時空泛起波瀾，一波波浪潮以空間畸變為中心開始擴散，隨后，數十扇傳送門被打開，千千百百疲憊無比的五色巨龍魚貫而入，進入這個滿溢著輻射與劇毒塵埃的海洋世界。

不知為何，原本極其排外，就算是面對焦熱地獄的惡魔大軍也會悍然出手的毒蟲與巨蛇對這些巨龍的入駐毫無反應，它們依舊在劇毒的負能量海洋中穿梭繁衍，坐視這些巨龍在天空上建立浮島，休養生息。

天空之上，三個龐大無比的意識注視著巨龍們原地取材，從深海地殼中抽取物質，然后快速建立浮空島，它們沉默了許久后，才開始緩緩的交談。

“大魔潮已經降臨，我們卻被驅趕出邁克羅夫世界。”

這聲音屬于白龍族長，降霜之主博納爾，傳奇巨龍幾乎實質化的意念中蘊含著濃濃的不甘：“深淵是多元宇宙的最底層，即便是惠及眾生的光輝在這里也會被削弱，再加上我族與邁克羅夫世界中的‘機會’無緣，可謂是損失慘重。”

“畢竟我們失敗了。”回話的是黑龍族長，冥海龍刻阿諾，作為負能量的操控者，傳奇黑龍對劇毒之海這個深淵的環境非常適應，甚至可以說十分滿意，所以它的不甘并沒有那么重：“單單是伊格爾一人，我們就算是圍攻也未必能穩拿，再加上蒼穹龍騎和自然導師，我族只是慘敗而不是滅族就已經算得上幸運，不能奢求更多。”

而另一位藍龍族長，傳奇藍龍不息嵐風瑞提亞卻沒有與其他兩位傳奇巨龍交談，它寶石一般的龍瞳中閃爍著迷蒙的光輝，在一瞬之間就掃過了不可計數的海域，理所當然，它什么都沒有發現，除卻一條條愚癡的海蛇之外，它并沒有看見傳說中堪比神明的巨蟒的蹤跡。

確定了這一點，瑞提亞心中稍安，于是它等到這兩頭巨龍抱怨結束后，才開口道：“未必沒有機會。”

藍龍族長的意念猶如雷霆一般迅捷，倘若與其交流的并不是同為傳奇的兩頭巨龍，恐怕會被這太過凌厲的意志所擊傷：“我們雖然帶著絕大部分五色巨龍撤離了邁克羅夫世界，但這并不代表我們就沒辦法獲得那些‘機會’，無論是你們還是我，肯定都在大陸上留有一些精銳暗子。”

博納爾與刻阿諾都停下了交談，聽著瑞提亞講述它的想法，作為聯手統治五色巨龍已久的‘伙伴’，這一點表面上的默契它們是肯定有的，而瑞提亞也繼續說道：“大魔潮的初潮降臨，無疆天界中的絕大部分從神刻印都會被震脫，這原本是諸族借此獲取上古紀元諸神傳承的機會，但那些低劣的種族在記憶傳承方面怎么比得過我們巨龍？連綿的戰火早就讓他們缺少了這方面的典籍，我敢斷言，絕大部分的勢力如今都不知道那些霧氣的本質，更不知道它們的意義！”

說到這里，傳奇藍龍看上去信心十足：“如今距離星墜才過去差不多半年，就算是東部平原的那些法師都未必能研究出什么所以然來，我們只需要派出一部分龍人，抑或是讓巨龍偽裝成人形提前進入霧氣中進行試煉就行，只要它們能避開那些低劣種族的耳目，以巨龍的力量定然能獲得傳承與神性，我族的力量便可繼續壯大，不會被目前這樣惡劣的影響！”

藍龍的計劃可謂是簡單到小孩子都能想出來，但卻具備很高的可行性，畢竟邁克羅夫大陸上五色龍雖然銷聲匿跡，但還有金屬龍游蕩，只要偽裝的夠好，不要暴露出偏向邪惡的本性，很少有人能分辨出化作人形的巨龍本體究竟是五色龍還是金屬龍。

而實際上，的確如此，邁克羅夫大陸上的眾多勢力中并不是沒有看出哪些墜落的星辰其實是神明刻印的，但他們并不知曉如何突破神力的本能封鎖，得到其中最深處的傳承，這由逝去神明的記憶與力量化成的霧氣仿佛一個巨大的思維迷宮，所有陷入其中的存在都會遭遇一個又一個艱難無比的挑戰，只有完成了挑戰的人，才能繼承這位神明的部分力量，瑞提亞的想法并沒有錯，它們的確還有機會。

“放棄位于大勢力深處的目標，那些刻印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盡可能的選取位于大陸邊緣，那種不起眼的刻印。”

傳奇巨龍定下了基調。

于是，不久之后，邁克羅夫大陸中，無數潛伏的暗子蠢蠢欲動，一位位‘商人’‘學者’‘冒險者’乘坐著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朝著星辰墜下的地域前進，而在不經意間，能夠看見他們的眼中，有一條淡淡的豎瞳隱沒。

一切計劃都已完了，三頭傳奇巨龍繼續沉默的注視著自己的族群一點一點的在這個深淵世界中重新建設家園，深淵一百六十二層將于此時更名。

，便是它日后在深淵諸界的名稱。

燃鋼之魂 第八章 龍眠深淵